“爹，娘，那咱們以后該干點啥??？”秦氏終是忍不住，直接開口問道。

    蔡老根抽起了旱煙，并未言語。今天他在小酒館想了一天，雖說他其實早就預料到很有可能有這么一天，可當這一天來臨的時候，還是有些猝不及防。

    老大媳婦心底想啥，他十分清楚。這也不怪她，畢竟才剛嫁進來一年，當初愿意嫁過來，何嘗不是因為他們家條件還不錯的緣故。

    這也無可厚非，誰不想過好日子？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其實這么多年過去，他的手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當初那伏擊他的人到底沒有下狠手，手只是一時傷了，卻并沒有廢掉。

    這些年他一直鍛煉他的手，雖不及最開始那般靈活，想要重cao舊業也并不是什么難事。

    早在幾年前，他就暗地買了一套金剛鉆，只是藏著沒有讓大家伙知道。心底還是有所忌憚，因為他想要做的并不是在街上游走的鋦碗匠，而是更為精致的東西。

    “我上街鋦碗?！?/br>
    大家聽到這話，全都愣住了。

    “當家的……”作為枕邊人，高氏如何不知道蔡老根心底的想法。這是他的執念，一輩子放不下的東西。只是因為種種原因，這才耽誤了。

    如今這狀況倒是成了一個契機，讓他有勇氣下決心。

    這么一想，今天的事倒也不完全是壞事。

    “鋦碗能掙幾個錢啊?！鼻厥闲÷曕洁?，聲音不大，卻也足以讓人聽清楚。

    高氏頓時惱了：“你要是嫌棄我們這個家，你就給我滾！”

    蔡大江的臉色也不太好看，覺得自個媳婦這話說得不合適。

    “娘，我不是這個意思?！鼻厥弦姞?，頓時急了。

    “就這么點事就沉不住氣，我們是缺了你吃了還是缺你穿了？咱們家現在還好好的，你就這么喪氣，以后真遇到大事了，你這個做大嫂的能撐得起這個家嗎！”

    高氏猛的站了起來，完全不留情面把秦氏痛斥了一頓，這個媳婦是個精明的，就是不大氣，最近脾氣也越發古怪。整天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成天忙個啥。

    如今這個時候，竟然還說這樣的話，這讓她很是擔憂她以后怎么撐起這個家？

    秦氏臊得臉紅，她也不知道為啥，最近話就是藏不住。心底想什么，就全盡給說出來了。

    “娘，我錯了。我，我……”

    蔡老根將拉著高氏的衣服，讓她坐下。

    “大江媳婦的擔憂也并非沒有道理，我如今只能走街竄巷給人補碗，不過能勉強維持生計，想要跟從前一樣，確實是不可能了?！?/br>
    “話是這么說沒錯，可這個節骨眼上就說喪氣話，以后的日子還咋過？她是大嫂，這種時候就更應該撐住。她都這樣了，小的不更慌了，這個家還要不要好好過日子了？”高氏氣鼓鼓的坐了下來，恨鐵不成鋼，“別以為錢拽手里就是當家的，當家的是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得立住了，這個家才不會垮?！?/br>
    秦氏聽罷更是羞愧不已，從前她一直覺得高氏當家還不如自己。她從小算盤就打得溜，算起錢來那叫個快，總覺得高氏有時候很不會掌家，有些錢花得很是不對地方。

    可如今才知道，她把一切想得太簡單了，很多地方確實是她未曾想的。

    蔡小滿考慮了很久，才開口道：“爹，我們要不做點點心賣吧？不用直接開店，只需在家里做好，然后供給專門收貨的人便可?！?/br>
    她的月餅在戲園子那邊很受好評，那邊放話，只要他們愿意做就愿意收。不僅如此，之前白面送給救了他的酒樓管事，也傳來消息，想要收她做的月餅。

    雖然每日數量都不多，可若真的開始，可以找到更多合適的買家，收入應該還是很可觀的。她會的花樣不少，可以根據每一家不同特色，提供不同的點心。

    如此只需和信得過的人打交道，雖銷量會有所影響，卻也省了很多事端。

    蔡老根沉默，只是猛的抽著煙。

    “這事讓我再想想吧?！?/br>
    蔡小滿并未急著拿到答案，畢竟今天的發生了很多的事，每個人都需要靜一靜。

    蔡老根被打之事到底沒能瞞得住，很快巷子里的人都知道了。不少人都因為這事登門，有關心的也有幸災樂禍的。

    從前就有不少人嫉妒蔡老根是個能掙錢的，如今在這個上頭栽跟頭，心底難免有一種暗爽的感覺。很多人看到別人有錢，都難免有些小心思，只不過常態下不帶到面上而已。

    這件事成了巷子里的熱門話題，不少人都懷著各種心思討論這事。不過有一種心思大家都有，那就是對那些富貴人家的忌憚。

    做得再好有啥用，在那些人眼底依然不過是一直隨意可以碾死的螞蟻罷了。

    李老婆子那邊自然沒有什么好話，雖然不敢在登門，可在外頭的話非常難聽。蔡大福假惺惺的上門關心，可得知蔡老根要重cao舊業的時候，回去的時候臉色十分難看。

    他鋦碗的手藝很是一般，只是這邊街上就他一個鋦碗匠，大家伙若不想跑很遠，瓷器陶器破了只能在他這修補?，F在若是多了蔡老根，那他的生意可就是要被搶走了！

    他平日懶洋洋的，每次還拽得不行，就是仗著這一片就他一個?，F在多了一個鋦碗匠，還是比他手藝好的鋦碗匠，頓時感覺到了危機。

    若是兩家交好，他們肯定會岔開地盤，可兩家這關系，蔡老根估摸還想要故意搶他的飯碗。尤其之前鬧的事，大家都撕破臉皮了，更加沒有顧及。

    蔡大?；氐郊?，心里越想越擔憂。雖然他不喜歡這門手藝，可真要被搶了生意，那以后生計就成問題了。他便是想用輿論讓蔡老根不要在這片地盤搶他生意，讓大家說這般做是不厚道的事。結果沒想到，反而讓大家伙第一時間知曉蔡老根要重cao舊業了。

    大家伙早就受夠了蔡大福那態度，經常是實在沒法子才會去他那。有的人家直接攢著，等去別的地方再帶上去修補。如今一聽這消息，家里有破碗破罐的，全都拿到蔡老根家里去了。

    原本蔡老根一家還沉浸在憂愁之中，一見這架勢，尤其聽到了其中原委，生生把大家伙給逗樂了。

    那家人不高興，他們家就高興了，快樂就是這么簡單。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小秀才就出來了，嚶嚶嚶，不管耽美還是言情，我總能把攻or男主寫沒了，噗感情戲苦手，_(:3」∠)_

    ☆、第 44 章

    蔡老根改行的事, 掀起了一陣漣漪，很快又恢復了平靜。生活依舊, 似乎并沒有太多的不同，家里人都非常樂觀, 并沒有帶來太多的打擊。

    不過他們的生活還是有了些許變化，高氏在開銷上更加謹慎。家里的吃食、衣物等生活用品上沒有太多改變, 只是減少了出去花銷的次數。

    蔡家人一直都是享受派，賺的錢就是為了花。高氏雖然喜歡絮叨，很多時候也很計較，卻也不會死拽著錢不肯花。

    不過今夕不同往日，收入明顯降低, 日子也就沒法像從前那樣，很多時候都得緊著來。

    因為街坊鄰居的捧場，蔡老根的鋦碗工作很快就步入了正軌。雖說這么多年沒碰, 可他的手藝卻并沒有落下，雖然和他從前比起還是差了不少，可比起蔡大福，那絕對是碾壓的姿勢。

    起初不少人過來鋦碗, 除了蔡大福實在太坑的緣故, 也是沖著他們家來的。蔡老根一家在巷子里人緣還是很不錯的, 雖然有不少人嫉妒，甚至在得知蔡老根沒法繼續養蛐蛐兒的時候，心底是有些幸災樂禍的。

    可這街坊鄰居相處常常如此，該嫉妒的時候不會客氣, 該幫襯的時候也不會吝嗇。每個人都很矛盾，極少非黑即白。

    “你家里還好嗎？”

    蔡小滿一出現，顧懷瑾就走了過來，一臉關心。

    “這事連你都知道了??？”蔡小滿詫異，還以為他兩耳不聞窗外事呢。

    顧懷瑾雖然和他們蠻牛幫一行人很要好，可跟巷子里的人還是格格不入，極少與他們有來往。而且他也非常的忙碌，不僅要為生計發愁，還得讀書以及為以后的輔導班做準備。

    他雖然之前考取秀才的時候，并沒有感受到太多的難度，可若想要傳授別人經驗，卻是要做比自己考試還要多的準備。

    從前也曾指導過他人，可像現在一樣想要系統的教導，卻是第一次嘗試。而且這個還是針對性非常強的，雖說其他夫子是否能教導科考有名的學子，也是大家選擇的一個標準。但是沒有像直接沖著如何考試而去，也就不會那么注重成績。

    “我又不是脫塵之人，身邊的事當然要清楚?！鳖檻谚Φ?，“況且這是你的事?！?/br>
    蔡小滿眨了眨眼，要不是看到他笑得很干凈純粹，最重要是對方就是一個小豆芽，雖然好看，也就是個好看的小豆芽，還以為自己被撩了。

    “不愧是我們蠻牛幫的人，夠義氣！”蔡小滿點頭贊賞道。

    “這事本不是好事，不過現在也說不定。我爹有契機重新開始祖傳的手藝，而我很可能可以施展自己的愛好?！?/br>
    “如此甚好?！鳖檻谚c了點頭。

    蔡小滿撇了撇嘴，很是氣悶道：“只是心底到底不服氣，我爹被人打了，可那肇事者卻沒有承擔責任。他那樣的人，我又不能像對付巷子里的人一樣，套個麻袋揍一頓出氣?！?/br>
    先不說這種人身邊有很多保鏢，很難接近。即便可以鉆空揍一頓，對方肯定會徹查，到時候查到他們頭上，那就不會像他們沒法對他們如何一樣，被揍一頓都是輕的，那后果不是他們一家子可以承受的。

    所以心底再不痛快，也只能忍著。

    他們家的人心底都很清楚，所以誰都沒有提報仇的事，不過徒增煩惱罷了。強權面前，被欺負了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顧懷瑾抿了抿唇，眼神暗了暗：“若身處高位，就不會如此了?！?/br>
    若是如此，他當初也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親死去卻無能為力，看著本應承擔責任的人逍遙法外。踩著他父親的血，爬上了更高的位置。

    偏偏，他失去可科考的資格，被迫斷了登天的路。

    蔡小滿感受到他的不妥，下意識出言將他拉回來。

    “那也不一定，即便是當今皇上，也是有煩惱的?！辈绦M語氣輕松道，“不是有一句話嗎，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那肩上的重擔也就更沉了?！?/br>
    顧懷瑾并未言語，一臉嚴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蔡小滿總覺得應該不是什么好事，想要把他從自己的思緒里拉出來。

    偏她知心jiejie的技能沒有點亮，只能轉移話題道：“我后天就要去給人做點心，到時候我拿到大紅包，請你們大家吃飯啊?！?/br>
    沒有什么是一頓美食解決不了的事，一頓不行那就兩頓。

    “你賺的錢全都請客花光了吧？”顧懷瑾繃緊的臉，漸漸緩和下來。

    蔡小滿笑笑，不甚在意道：“賺錢就是用來花的嘛?！?/br>
    她之前掙的錢確實都用掉了，請蠻牛幫的人吃飯，給家人買東西。本就沒幾個錢，現在口袋直接空了。不過她心底一點也不慌，總覺得自己有依仗。不僅僅是自己的手藝，背后還有家人。不像上一世一樣，自己垮了就無人可靠了。

    而且她也沒有亂花，還是屬于理性消費的。賺的錢不讓自己、家人和朋友開心，那賺再多也沒有意義啊。

    “今天想吃點什么？”蔡小滿把水缸填滿，便是問道。

    她自從賣瓜子開始，除了中秋剛過那幾天，就一直為顧懷瑾做午飯。

    “不用了，今后不需要麻煩你了?！?/br>
    蔡小滿并不意外這樣的答案，自從不再用這個廚房，顧懷瑾就開始說這話。

    “跟我客氣什么，就當我借你家的廚房練習廚藝?！?/br>
    這個理由雖然有些勉強，卻也能說得過去。蔡小滿在自己家里做的飯菜，口味沒有那么精細，以量大和原汁原味為主，更符合老百姓的口味。

    而給顧懷瑾做的飯菜，則加工步驟會更多，更講究一些。不僅講究色香味，還對擺盤等細節頗為上心。

    她從前畢竟在主餐上只做到了學徒，現在雖然點亮了一個小小金手指，但是想要做到極致，還是需要多做多練。因為成本問題，她現在做的食物，都是些平民的家常飯。

    速度快，成本低，量大味道還不錯。

    與那些頂級宴席比起來，就樸實無華得多。這里雖然資源沒有上一世豐富，可財富聚集在極少數人的手中。那些人極其奢侈食材雖然都差不離，可制作的工藝手法卻極為的講究和麻煩，以彰顯尊貴。

    一個小小的豆芽都能大做文章，先用針把里面掏空，然后將rou泥一點點灌入進去。東西不算貴，架不住這做法麻煩，這種菜肴是普通人壓根吃不起的，即便也不肯費這功夫。

    蔡小滿目前對自己的定位很明確，就做中產階級的生意。太頂尖的人物太過尊貴，也就代表著麻煩。太底層的，手里的錢太少，也掙不到幾個錢，還累得很。就這不上不下的，最為合適，人口基數也還算不錯。

    “倒不是客氣，是我娘以后要親自動手?！鳖檻谚Φ?。

    蔡小滿更是詫異：“你娘？”

    她現在幾乎每日都會過來報到，很清楚夏氏的情況。每天都得用藥養著，成天把自己關在屋子里不出來。

    “嗯，我娘最近精氣神好了不少，終于肯離開她的小屋子?！鳖檻谚鄣淄钢惨?，又感激的望著她道：“這事多虧了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