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瓜娘別看長得瘦瘦小小的，搶座位那還真沒幾個人能比。

    “哼，下次你再給我沒鬧明白，就把事推別人身上，看我還理你不?！备呤闲绷怂谎?，語氣明顯和之前不同。

    “那還不是我跟你好，所以才會憋不住話嗎，別人我還不稀罕吵呢?！卑夏镄ξ?，隨即又轉移了話題：“對了，你還記得一枝花不？”

    “誰能不記得那個女人啊，當初我還是姑娘的時候，跟我最不對付了?！?/br>
    “前陣子我回娘家，聽說她啊丟大人了……”

    兩個原本在前一刻還吵得要干架的兩個人，湊一起開始說起八卦來，根本看不出剛才恨不得把對方懟死的模樣來。

    這才是真·塑料花姐妹情啊。

    一直當做背景板的矮瓜爹這個時候走了出來，問道：“小滿，你們賣瓜子真能掙這么多錢？別不是你為了照顧矮瓜，才給這么多的吧？”

    “叔，這都是矮瓜自己靠本事掙的，其實也沒有多少，只是他一直攢著所以瞧著才比較多而已?！?/br>
    五個孩子里，矮瓜是控制力最強的人。其他孩子一拿到錢，就開始買買買，給多少當天都給用完了。唯獨矮瓜，幾乎沒怎么動過。即便花錢也是為了請幾個兄弟吃點東西，感激他們平時的照顧。

    他心心念念想要買紙筆畫畫，這次要不是因為快到中秋了，他見別的孩子都有好吃的，他們家什么都沒有準備?？醋约旱艿躮eimei可憐兮兮的樣子，于心不忍才拿出幾文錢給他們買糖果，結果就出事了。

    先是被逼問哪里來的錢，然后就搜到了他的這個竹筒。他記得他們蠻牛幫的規矩，所以怎么都不肯說，結果就鬧了這么一出。

    他平時都跟著小滿玩，聽她的話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再加上兩家平日關系也很不錯，所以他娘第一反應就是去蔡家尋個說法。

    矮瓜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就那么點瓜子，能掙幾個錢??？蔡小滿是啥樣子的人，他們都很清楚。別看是個女娃兒，別男孩子還要仗義大方。從前傻的時候就已經這樣，有啥好吃的都會分給他們的娃兒?，F在不傻了，更是明里暗里的幫襯。

    “叔，你放心吧，我自個也沒錢，哪里有錢白給矮瓜啊?！?/br>
    矮瓜爹心底還覺得不妥，可肩上的重擔壓得他放棄了追問。矮瓜現在能掙錢了，那就少管一個人的口糧。家里那么多張嘴，能少負擔一個肩上的擔子也能輕點，而且這錢還不少，家里的境況也能跟著好些。

    蔡小滿看矮瓜爹的表情，大概也能猜到了什么?？粗闲呃⒅笥钟行┡d奮的樣子，以為這件事已經過去，并不知道自己的錢怕是已經被爹娘惦記了。

    這也無可厚非，辛苦養這么大，不就是為了后頭享福，能掙錢了給家里補貼也是應該。只是矮瓜想要花錢去畫畫，家里怕是不會同意。畫畫非常的花錢，筆、紙還有墨，哪怕是最差的，像矮瓜這樣的人家也是沒法支付的，有錢也舍不得花在這種吃不了穿不了的東西上。

    這里不像后世工業發達，那些顏料都是天然提取物，成本也就可想而知了。

    在這世里，普通百姓人家里想要出個大家實在太難了，哪怕再有天分，沒有后天的土壤，沒開始生根發芽就已經夭折了。

    說到底還是要掙錢啊，蔡小滿心底感嘆，若是她有錢，肯定不會看這一個很有天賦的孩子，就被這樣埋沒的。

    可蔡小滿很快就沒法去管別人了，矮瓜三人一走，高氏直接就把門給關了起來，臉色十分暗沉。

    “蔡小滿，你倒是能耐了??！不讓你出去做生意，你就給我背地里偷偷摸摸，是不是翅膀長硬了，就不聽爹娘的話了！”

    蔡小滿心底咯噔了一下，剛才看高氏笑嘻嘻的，還以為看在錢和矮瓜爹娘感激的份上，會把這事帶過去呢，沒有想到原來是在這等著她呢。

    “娘，我真的不是故意瞞著你們的的，我就想靠自己的本事掙點錢，為家里做點事。而且我真的很喜歡自己做出來的東西，被大家喜歡的感覺?！辈绦M哀求著，心底依然抱著希翼。

    她現在年紀還小，又是一個女孩，沒有家里人的支持，必是會寸步難行。這里和上一世不同，太多的規矩和約束，不是一個人單打獨斗就可以完成的，她的性別在這里是一個很大的劣勢。

    “你這孩子主意怎么這么大，都跟你說了這事不成，你怎么就是不聽？我們當爹娘的還會害你不成？肯定是覺得這事不妥當，才不會讓你去做的?！备呤仙钌顕@了一口氣，語重心長道。

    “娘，我知道你們是為了我好，可是我，我真的很想去做?！?/br>
    高氏看了她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你這性子，真是接了我們高家的，跟你舅舅們一樣一樣的，倔得很。認定的，十頭牛都拉不回來?！?/br>
    “娘，你這是同意了？”蔡小滿聽出話語里的妥協，眼睛頓時一亮。

    高氏白了她一眼：“我說什么沒用，你爹不同意，就沒轍?！?/br>
    蔡小滿頓時又蔫了：“娘，你說爹為啥不同意啊，我才不信因為什么官太太的理由?！?/br>
    “你爹的心思我哪里知道，他向來想一出是一出。不過這么多年他也沒錯過，他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备呤弦姴绦M一臉失望，嘆道：“我去幫你說說看吧?！?/br>
    “娘，你真是太好了！”蔡小滿撲上去，用腦袋蹭著她。

    高氏笑著捏了捏她的鼻子：“你這孩子，自從開了竅，就越發喜歡粘人了?！?/br>
    可事與愿違，哪怕高氏親自出馬，蔡老根雖有了些退讓，可結果依然不盡如人意。

    “你就賣到中秋吧，以后就別再做了。你要是實在沒事干，就跟我帶著大將軍走場子?！?/br>
    大將軍已經正式養出來了，開始亮相人前去廝殺。秋天，正是斗蟋蟀的最佳時節。

    ☆、第 32 章

    陽城乃至整個大佑朝, 不管是貴族還是平民，甚至僧尼都好斗蟋蟀。每年秋季, 許多地方都會搭建起寬大的棚場，開設賭局斗蟋蟀。只要路過一處, 看到有一群人扎堆的地方，多半就是在斗蟋蟀。

    這小蟲莫看不大, 壽命也非常的短暫，可頂級蟋蟀能值數金。所以養這小蟲主要收益是在秋季，可只要能找到好的，賣出了價格，那么一年都不用干活了。

    蔡老根平時經常扎在蟋蟀房里, 也是在研究如果把蟋蟀養得更加好斗和能斗。他如今心底已經有一本蟋蟀譜，可謂其中行家。

    秋季未來之前，就已經有人與他預定好, 想要在秋季時候獲得頭籌。每逢秋季，就有很多人慕名而來，想要花重金買走上等的蛐蛐兒。

    大將軍是蔡老根最得意的作品，之前剛養出來就不少人想要買走, 他一直不肯, 也等著成蟲時大放異彩。

    蔡小滿本來對斗蛐蛐兒也很感興趣, 她恢復神智之后還沒有正經看過這門古老的活動?？涩F在心底有事，讓她一時沒有了興致。

    “當初我還以為你會繼承我這門手藝，沒想到現在竟是連你之前最喜歡的大將軍，都懶得去看了?！辈汤细鶉@道。

    蔡小滿聽到這話, 心底也不好受?？墒乾F在距離中秋沒有幾天了，她不能停了賣瓜子大業。之前她又買了不少瓜子，若不趕緊炒完，只怕中秋過后還會剩下。

    這次被逮著，下次想要繼續也不知是什么時候。如今能掙一點是一點，不能耽擱時間。

    “爹，等中秋之后，我就跟你一起看大將軍怎么大殺四方的。我現在先去炒瓜子了，我進了一堆的貨，還得趕緊處理掉?！?/br>
    蔡老根看了她一眼，沒有說什么，背著手又扎進了蟋蟀房里。

    態度堅決得讓蔡小滿心底更加難受，又不知道該如何破這僵局。她爹平時很好說話，可一旦決定了什么，根本不容改變，連讓你說話的機會都不給。這使得蔡小滿有力無法出，又不知真正的癥結所在，心中焦躁無比。

    “小滿，你別怪爹，他也是為了你著想?！辈绦⊙┥锨鞍参克?。

    蔡小滿搖了搖頭：“我沒怪爹，就是有些不甘心罷了?！?/br>
    她想不通都是靠自己的勞動賺錢，為啥她就不行？她這些小玩意根本談不上叫從商，跟蔡小雪依靠實際的勞動換取報酬，并不是倒買倒賣。她想叫自己商販，商販還不答應呢。

    她也沒有拋頭露臉，怎么就不成了？

    “姐，你說到底是為啥??？”蔡小滿苦悶不已。

    蔡小雪沉吟片刻，道：“在這個家里，要說爹最看重誰，那肯定就是你了。從前我們以為你沒開竅，所以偏愛一些。如今看來，只怕爹一直覺得你不一樣?！?/br>
    “不一樣？”

    “嗯，你從前就和普通人不一樣，開了竅之后，更加不同了?！弊鳛橐黄痖L大的姐妹，蔡小滿到底是什么樣，蔡小雪心底非常清楚。

    她不是沒有見過其他傻子，可她的meimei是和那些人不一樣的，否則也不可能光靠一雙拳頭就能讓身邊有人愿意追隨。巷子里的孩子，個個精得很，越喜歡惹事的，腦子越清楚，不是那么容易信服人的。

    而蔡小滿開了竅以后，更是覺得大不同，和她從前接觸的人都不一樣。她說不出來那個感覺，總之和巷子里的女孩很不同，和男孩子也不一樣。

    哪怕沒有萬神婆那些話，她也覺得小滿以后是和他們不一樣的。這種感覺不知道從何而來，仔細想很是沒有道理，可就會讓人這么想。不僅僅是她，爹娘他們都有。

    蔡小滿心里咯噔了一下，想到自己離奇的經歷，好像明白了什么。

    一個人的經歷是會影響她的整體感覺和氣質的，除非一個非常高明的演員，從頭至尾都在表演，否則是難以掩飾的。就如同一個軍人，若是不刻意偽裝，那股子氣質、習慣是難以隱藏的。

    這是她的家，身邊是她最信任的親人，所以她清醒之后也沒有刻意隱藏過什么，那么她的不同也就會非常的明顯。

    “爹是擔心我搞事情嗎？”蔡小滿沉吟片刻才開口道，除了這個她想不出其他理由。

    小市民也有自己的大智慧，比起富貴榮華，更多的是希望一世安穩。別看蔡老根經歷也算坎坷，人生有幾次大轉折，可事實上每次轉折不是他想變，而是別人推著他不得不變。骨子里他是安分的，雖然從事著風險非常大的行業，那種矛盾讓他不希望看到她有太多變化，怕自己控制不住局面。

    作為一家之主，對于未知的未來，還是有著自己的擔憂。

    當然，這些都是蔡小滿自己的猜測，事實如何只有他老爹自己清楚了。

    蔡小雪搖了搖頭：“這我就不曉得了?！?/br>
    時間緊迫，蔡小滿沒有在家里耽擱，就直接跑到顧懷瑾家，準備加班加點把那些瓜子給炒了。之前為了便宜，她囤了很多的瓜子。原以為還可以賣一陣子，沒有想到你這么快就要收工了。

    有五個小伙伴的幫忙，現在市場已經打開了，尤其是白面那邊，他談妥了好幾家店，同意跟他們直接進貨，需求量非常的大。之前為了掩蓋，所以沒敢出來太長時間，導致供貨不足?，F在既然已經同意讓她賣到中秋，那就無需躲躲藏藏，可以甩膀子大干一場。

    “滿姐，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太不小心，也不會害得你被發現?！卑涎劬t紅的，眼淚水都要流出來了。

    大家都知道蔡小滿的事，整個屋子低氣壓十足。他們才剛上手，把賣瓜子這事給做溜了，沒有想到就要結束了！

    說起來這幾天奔波雖然累了點，嗓子眼都要喊啞了，可覺得比平時閑晃有意思多了。他們還暢想過未來，以后開店當大老板，沒有想到才做幾天的夢就得醒了。

    蔡小滿心底雖然也不痛快，可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笑道：“這跟你沒關系，是我家里本身就不同意，不過是遲早的事而已?！?/br>
    “滿姐，這事真就這么完了嗎？這還是咱們蠻牛幫第一次辦的大事呢，就這么灰溜溜收場了??？”鐵錘粗聲粗氣道。

    “是啊，滿姐，這事就不能再想想法子嗎？”胖球一臉焦急，他見蔡小滿沒吭氣，便是望向白面：“白面，你主意多，你說說看這事咋弄?！?/br>
    白面抿著嘴，許久才開口：“這事我也想不出辦法?！?/br>
    聽到白面都這么說，大家頓時都蔫了，耷拉著腦袋，完全沒有之前來到這里時，總是壓抑不住的激動，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你們這是干嘛呢，都給我打起精神來！現在距離中秋還有幾天的時間，趕緊都把這些瓜子都賣了，到時候我們吃大餐！”蔡小滿見不得他們這樣，吆喝著給大家打氣。

    可現在連大餐兩字都無法吸引幾人，全都沉浸在失落和難過之中。

    “你們這是蠻牛幫的做派嗎？遇到點事就成這樣了，以后還怎么干大事！”蔡小滿直接吼道，“沒點事兒怎么體現咱們蠻牛幫的厲害，還是你們覺得這點事就能把咱們擊垮了？”

    “必須不能！”五人齊齊出聲，頓時一副斗志昂揚的模樣。

    矮瓜努力睜著自己的瞇瞇眼：“滿姐，你是不是有法子了？咱們以后是不是還能賣瓜子？”

    “別老惦記著賣瓜子，咱們以后能做的事多著呢，現在是老天給咱們蠻牛幫的考驗，你們就說說能不能扛得過去吧?！辈绦M冷哼。

    “必須能！”五人興奮極了，有恢復了之前的生氣，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

    “我就說滿姐肯定有辦法的，不會這么輕易妥協的?！?/br>
    “咱們滿姐是誰，那就不是一般人?！?/br>
    “真好啊，我還以為我紋身的錢了呢?！?/br>
    矮瓜聽到這話笑容從臉上消息，臉直接垮了下來，剛止住的眼淚又要落了下來：“我怕是沒法攢錢買筆墨了?！?/br>
    “??？為啥??？”

    “我的錢都被我爹娘拿走了，以后掙的錢還得交上去?！卑嫌魫灅O了，可又沒法說什么。他知道爹娘的不容易，家里的孩子太多了，每天吃飯都成了問題。

    他只有跟蔡小滿他們混一起的時候，才能吃個飽飯，平時在家至多就是吃個不餓而已。一年到頭都嘗不到一次rou味，家里的衣服都是輪著穿，他的衣服都是哥哥jiejie們傳下來的，已經到處是補丁。

    他還算好的，好歹能看到原本衣服布料的模樣。輪到弟弟meimei們穿的時候，就只看到補丁了。

    聽到他這么說，大家也只能嘆氣。矮瓜家里啥樣，他們最是清楚不過了。

    “你可以給自己留一點，別都往家里拿?！卑酌娴?。

    矮瓜搖了搖頭：“我爹娘太不容易了，之前是我太不懂事。我爹為了掙錢，身子骨都不太好了，有時候腰都直不起來。我娘每天都拼命織布，眼睛都快壞掉了。我現在掙錢了，不能把錢浪費這些玩意上?！?/br>
    “這怎么是浪費呢！你畫的多好啊，比街上擺攤的畫得都好。你有了筆墨，以后可以到街上去賣畫，也很掙錢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