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聽到他這么說,楊武臉色一下子冷下來,眼神也變得陰沉,走到小男孩跟前,語氣溫和的說:“我也不是不想幫你,只是我要是開了這個頭,其他人不都來找我,那我成什么人了?!?/br> “你以為我能賺多少錢,你們給的那些東西又不好換,都是我辛辛苦苦弄出去再換成錢和糧食,我也要吃飯呀,也要養家,對吧?行了,你先回去吧,別在這兒等著了?!?/br> 楊武有一句話沒說,他那個爺爺,說實話,浪費了太多太多,他們少有的幾樣物件有一半都是給那個老頭子,換成藥給吃了,這不是拖累人嘛! 要是沒有那老頭,就這一個小孩,說不定還能過的比現在好呢,哪像現在,這么大冷天的,還穿著單衣,凍成這樣。不過這話也不歸他說,他要是說了還說不定惹人恨呢。 沒必要,不關他的事,他現在是一心要給自己兒子攢家底,沒心思來發善心開善堂。再說了,對于這人摸上自己家門這事,楊武很不高興,他們一向交易都是偷偷找個拐角之類的偏僻地方。 因為自己以前住在生產隊里,所以市里的人沒幾個知道他家在哪,可是現在這人居然摸上門來了,這讓自己有一種老巢被摸到的感覺,非常不爽,特別是自己懷孕的媳婦還在里面呢,這讓他更不爽! 楊武說完話抬步就要走,走兩步又回頭跟他說:“別再在這兒了,知道嗎?快回去,回你自己住的地方,我現在隊里還在蓋房子,手頭也拮據的很,沒辦法幫你?!?/br> 小男孩,也就是羅桐,望著楊武走掉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他當然知道這個人其實很小的可能會幫他們這樣的人,都是注重利益的,不見兔子不撒鷹,怎么可能愿意免費給他們藥呢。 但他在這市里就只認識這么一個人,現在也只有他跟自己聯系過,其他的鄰居親戚,還有自己爺爺的那些老朋友,早就跟他們斷絕關系了。如果自己求上門去,不但不會得到幫助,反而會得到一頓羞辱,說不定還會舉報他們。 那更糟糕了,可是怎么辦,這么天寒地凍的,沒有藥沒有糧食沒有暖和的被褥棉衣,爺爺怎么能熬過去。 楚天一覺睡到自然醒才起床,在馬桶里解決了小便,然后拎著馬桶出來去公共廁所倒馬桶。 這件事說起來也尷尬,因為他們住的這個院子是沒有自己的廁所的,只有不遠處有一間公共廁所,楚婷不想去回憶那個公共廁所的樣子,雖然她正要過去,只能用幾個字形容,惡心,非常惡心。 感覺已經很久沒有人打掃了,其實也不是沒有人打掃,只是沒有專門的人打掃,只偶爾有一些愛干凈或者非常勤勞,或者非常有社會意識的附近居民忍著惡心過去打掃。 這也是楚婷對住在市里的一個不滿的地方,這讓她已經沒有剛開始住進市里那種快樂方便了,盡管這地板是石板的,不像隊里的地是泥地,然而就這一點就讓他有點期待要回隊里了。 楊武已經走了,楚婷慢吞吞拎著馬桶打開門,一個小男孩就從旁邊一下子站起來,把她嚇了一跳,手一抖,馬桶砰砰掉在地上,里面的液體也潑了一地,順帶說一下,幸好只有液體。 “你是誰家的呀,怎么在這兒?”楚婷不高興的說道,這一大早的被人沖撞上來,真是換誰都不高興,更何況自己現在把這尿桶給弄灑了,這一地的味道,待會還要拎水沖干凈,多麻煩呀,真是的。 只是當她看清楚眼前這個小男孩的樣子,忍不住又把火氣壓下去了,主要是這人看起來實在有點可憐,瘦瘦小小的,一看就嚴重營養不良,皮包骨頭,穿的也很破很單薄。 要知道這大早上,好吧,已經不是早上了,楚婷起得挺遲,現在有七八點了,天氣還冷的很呢。 她穿著棉衣棉褲穿著棉鞋走出來,都是凍得縮手縮腳的,結果這人居然還穿著單衣呢,都不是棉襖,耳朵上臉上手上都有凍瘡,看上去實在可憐。 楚婷也就不忍心大聲對他喊了:“算了算了算了,你快走吧,快回你自己家去,這大冷天的在這是怎么回事?!?/br> 說著她又仔細看了那個男孩一眼,發現這不就是昨天下午就蹲在自己家門口的人嗎,怎么今天早上又跑過來了,有點納悶,但她并不想深究。 對于陌生人,哪怕是個陌生孩子,她都不想靠的太近,尤其是這時候左右鄰居都不在,去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了,這條巷子只有她一個人,突然冒出一個小孩在這,她還是不大安心的。 伸手要去撿馬桶,想著先把馬桶撿回來,把門插上,等外面的人走了,自己再去拎水沖地好了,誰知那男孩比自己動作還快,嗖的一下把馬桶撿起來,嘴上還說道:“我來幫你拿吧,這個不干凈了,那么臟?!?/br> 說著還把馬桶拎到楚婷跟前,給她仔細看看,楚婷往后退了兩步,的確,馬桶里的尿液摔到地上,已經把整個馬桶都浸的濕淋淋的了,那男孩的手居然就直接拎在那個上面。 “那也不用你,把這個桶放地上,我自己拿,你快走,你是哪家的呀?昨天是不是就是你來我們家門口蹲著?你想干嘛?”楚婷還是問了。 “我認識你男人,我跟他認識,他知道我在這?!蹦泻⒄f著繞過楚婷,走進院子里,把馬桶拎到院子里的井旁邊,伸手要去拿旁邊打水的桶,要打水沖馬桶。 楚婷一個沒注意居然就讓他進去了,陌生人的登堂入室或者說陌生孩子的登堂入室,讓她有點抵觸。 “哎哎哎,你先放下,你怎么就跑進人家家里來了呀,你跟我男人認識?我怎么沒聽他聽說過你呀,你自己就過來啦?!?/br> “再說了,你認識你之前怎么不說,昨天怎么不說,反而現在過來。你就算認識他,也該等他晚上回來了,你再來找他,現在你還是回去吧,我又不認識你?!?/br> 羅桐也不說話,只自顧自的打水沖馬桶,他是這么打定主意的,就賴著他們家了,也可以說他是厚臉皮,但他沒有辦法。其他人他不可能去賴上,只有楊武,他跟他做過交易,知道他是什么人,不敢去舉報他們的。 而且不都說女人會心軟嗎,他媳婦看上去挺瘦弱挺有文化的,應該會可憐自己,希望她能看在自己幫她干活的份上,能給自己點吃的,或者藥,最重要就是藥。 第40章 楚婷說了兩聲讓他走,羅桐充耳不聞,自顧自的打水沖馬桶,把馬桶沖干凈拿到一邊晾干,又開始打水去外面沖地,沖完地又拿著大掃帚掃院子。 院子也是石板鋪成的,這院子里又沒有樹又沒有草的,現在又是冬天,其實根本沒什么落葉,沒什么垃圾,也用不著掃,但羅桐就拿著大掃把在那專心的掃。 楚婷說他也說不聽,干脆自己拿著刷牙杯子洗漱去了,刷完牙洗完臉,羅桐的院子才掃了一半,楚婷進屋去自己給自己盛了一碗紅棗小米粥,熬了這么久,喝一碗特別香。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要知道自從日子過的好一點以后,楚婷早上基本上喝一碗粥,稠稠的粥,就能飽了??墒亲詮乃雷约簯言幸院?,總感覺喝了還不飽,要吃一點別的。 她也說不好這到底是因為懷孕了飯量變大,還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但她還是遵從自己的本心,去拿了饅頭切成片烤著吃。 這還是她跟楊武學的呢,不過現代也有烤饃這種零食,楚婷嘗試過往烤的焦焦的饅頭片上撒一點白糖,或者撒上鹽抹上醬,然后發現都不好吃,都不如光是這樣烤焦的饅頭片好吃,香香的。 吃完兩片烤饅頭片,楚婷透過窗戶看著外面的人,羅桐已經掃完院子了,因為楚婷他們是搬過來臨時居住的,所以院子里并沒有什么活,他掃完院子就沒活干了,只能呆呆的站在院子里,在寒風中被凍的有點略微發抖。 楚婷看了有點不忍心,拿著剩下的兩片饅頭片走出去遞給他,說道:“給你,這個你拿去吃吧,別的我也沒有,你快走吧,別想賴在我們家了。我是不跟你計較,你隨便找一個人家就胡亂跑進去試試,非把你打出來不可,給,你趕快拿著這個走吧?!?/br> 羅桐看著面前的兩片烤饅頭片,白面做的,烤的微微焦黃,麥香氣撲面而來,讓他忍不住咽了兩口口水,他已經很久沒有吃過白面了。 看了兩眼,他抬起頭對楚婷說:“我不要這個,你有藥嗎?我想要藥,我爺爺發燒了,你有退燒藥嗎?我可以每天都來給你倒馬桶掃院子?!?/br> 他的眼神誠懇,還帶著略微的乞求,楚婷一看就知道他是真心想求藥的,略微思考了一下,說:“行,那我就給你退燒藥,不過這個饅頭片你就別想要了,你今天干的活可不值又拿饅頭片又拿藥的?!?/br> “我只要藥,你放心?!背眠M屋拿藥,路上還回頭看了兩眼羅桐,他一直站在院子里沒動。 碰巧家里還真有藥,楚婷到了這兒以后一直住在鄉下,她一向有買一些藥在家里的準備,即使是上一世也是這樣,以免自己哪天突然感冒或者發燒,起不來床,要去求別人幫忙。 到了這里以后,她也準備了一些感冒藥退燒藥,都是拜托楊武給弄的。 “給你,這個拿回去吧,下次別來了,我告訴你今天可就這一次有用,下次你再這樣,哪怕你把這屋里的活全干了,都別想讓我給你什么東西?!?/br> 楚婷把手里的大白片拿給小男孩,鄭重的說,她可不喜歡這種被強行幫忙干活的感覺。 這個時候的藥很簡單,發燒藥就一片就行,效果還好,還沒有其他的各種藥加在一起,就一片就是退燒藥,簡單粗暴。 “謝謝?!绷_桐接過藥,轉身就迅速跑了,楚婷看著他跑走,連忙去把院門給插上。 晚上楊武回來,楚婷跟他說了這件事,楊武聽到羅桐在他說完話以后,不但沒走,還跑到自己家里來強行要干活換藥,覺得很不高興。 楚婷看出了他不高興,戳戳他問道:“怎么回事呀,跟我說說,他說他認識你,你們認識嗎,他是誰呀,我怎么從來都沒見過,是你們家親戚嗎?” “不是,”楊武簡單回答,“你別管了,我明天跟他說,讓他別再來了?!?/br> “什么我別管了,你好歹跟我說說呀,”楚婷也不高興了,真是的,自己現在都懷了他孩子了,難道這些事還能都不能說呀。 再說,她可不喜歡這種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覺,雖然她并不會好奇,但能知道不是更好嗎,下次要是再有這種小孩強行跑到家來干活的戲碼,她也好歹知道是怎么回事呀。 “就是外面的事,生意上的事,你們甭管了,我明天去找他去?!?/br> “你找他干嘛,他幫我刷了馬桶沖了地還掃了院子,才只拿走一片藥,這要是買賣倒還挺劃算的。還有,你還沒跟我說呢,到底怎么回事呀,別說什么別管了,你這是不相信我還是怎么的啊,我肚子里可是你兒子,以后要跟你過日子的人,你還這也不說那也不說的,真是,那你以后什么都別說了,你說我也不聽?!?/br> 楚婷說著,一甩臉子,翻身要躺床上,不理他了。楊武正在那泡腳呢,看她這樣忙拉過她,“你看你急什么,我說什么了,不就是不想讓你擔心嘛,你看你還懷著孕呢,就著急上火的,以后要生個兒子暴脾氣,我才找你呢?!?/br> “那你倒是說呀?!?/br> “之前我給你的那箱首飾,你知道是從哪兒來的吧?” “嗯,知道啊,你用糧食和藥換給那些不能買的人,從他們手上交易來的是吧,那那個小男孩呢,他也是嗎?” “可不是,他跟他爺爺兩個換的大多數都是藥,都被他爺爺吃了,一個月要病好幾回,有時候光吃退燒藥還不夠呢,糧食也不能吃粗糧,得□□細的,這樣在這種條件下怎么可能過得好,這次也是來找我要藥的,早上我在門外看見他了,跟他說了不要再來,沒想到他還直接進家門來了?!?/br> “那他是身上沒有能換的東西了嗎?” “可不是,身上但凡值點錢的都花光了,我對他們都算厚道的了,沒貪他們多少東西,總不能讓我倒貼東西吧,那我兒子以后吃什么?!睏钗湔f著摸摸楚婷的肚子。 “哎呀,這還沒顯肚子呢,這才一個多月,你兒子估計現在也是個小rou團呢?!?/br> “小rou團怕什么,那我也得給他把家底攢起來?!?/br> “你別跑題,對了,剛才說的那個小男孩他們是什么罪名呀,因為什么被打倒的,怎么就剩一老一小了,其他的人呢,他爸他媽呢,都死啦?” “他爸他媽早就病死了,也沒受過后來的苦,主要是他好像有個大伯,據說是在外國,有海外關系,這一老一少的就被連累了?!睏钗浠貞浧甬敃r的情況。 “是你們糾察隊去把他們揪出來的嗎?” “這我要說清楚啊,,他們倆算是待遇比較好的了,都沒有去找他們麻煩?!睏钗湔f的是真的,畢竟這一老一小看上去也沒什么好欺負的,感覺他們自己就活不下去了。 事實也確實如此,光是那個當爺爺的生病就把他們拖死了。 “那他們現在靠什么生活呀?!?/br> “不知道,cao心他們干嘛,別cao心了,你今天不是給了他一片藥嗎,給了就給了,這次就算了啊?!睏钗洳镣昴_,把水端出去倒了。 躺在床上,又說了一會房子的進度,地基早已經打好了,已經在開始蓋墻體了,大家干活都挺賣力挺上心的,也不會磨蹭時間,因此看起來蓋得還是挺快的,希望能在來年農忙前把房子蓋好。 “我們要給他們工錢嗎?”楚婷問道,總感覺大家就這么來幫他們干活,還一干就是一個冬天,好不切實際呀。 “給什么,一天兩頓飯已經包他們了,頂多之后房子蓋完了,再給他們一人送點雞蛋送兩個包子送個禮得了,你就別cao心了,到時候我會解決好的,讓媽和大嫂她們弄好了?!?/br> “嗯,那你那還有錢嗎?錢還夠用嗎,之前你把小金庫都交到我這兒了,別再蓋房子反而錢不夠了,可別偷工減料呀,那可是要住挺久的?!?/br> “知道了,放心?!?/br> “對了,”臨睡覺前楚婷問楊武,“今天那個小男孩叫什么來著?” “好像叫羅桐,對,是這個名字,姓羅的,”楚婷本來只是隨口一問,已經昏昏欲睡了,聽到回答猛然一下睜開眼睛。 羅桐,羅桐,是自己想的那個人嗎? 羅桐是小說后半段才出現的人物,比女主年輕,但是背景神秘,好像是從國外歸來的華僑,那個時候文//革已經過去,國家到處都在發展復興,引進各種國外資金。 羅桐就是那個時候過來的,帶著大筆資金強力支持女主的工廠,最后還成為男女主家孩子的小舅舅呢,他們會是同一個人嗎? 楚婷心想極有可能,這個世界上本來就很少有巧合,更別說是發生在小說女主角身上的巧合,羅桐后來為什么會突然出現,然后又強力支持之前根本沒有什么交集的女主喬雪呢? 小說里沒有詳說,只暗示過他們曾經有過交集,但沒有說具體的過程,現在想想極有可能就是這段時間,小說里女主喬雪現在還沒有跟著去軍隊呢,而是留在家鄉發展事業。 這個時候,羅桐和他爺爺遇到困難,很有可能就是女主幫他們度過的,再后來羅桐可能去國外投奔他大伯了或者他大伯來把他接走,總之他消失了,多年后才帶著巨額資產從國外回來。 這么一想,完全完全能夠說得通了,只是現在喬雪被提前弄走了,也沒人來幫助他了。 第41章 那自己能不能撿個漏呢,這個想法在楚婷的腦子里轉了兩圈,不對,等等,上一個自己這么想的人都在哪呢?哦,隊里的那些老教授,人呢? 楚婷忽然發現自己居然都把他們給忘了,自從上次喬雪去看他們給他們送吃的以后,楚婷就沒再關注過了,現在猛然想起來,伸出胳膊肘搗搗楊武,“哎,上次喬雪被抓住,那那些下放的人呢?他們怎么辦啊,是不是也受到什么懲罰之類的了?” 沒回音,楚婷細細的聽了一下楊武的呼吸聲,人家早已經睡熟了,哎,他最近也實在是累狠了,楚婷完全理解,就把這事擱在一邊了。 自己在閉著眼睛躺在床上東想瞎想,一會想要不要幫助這個羅桐一下,等以后他從國外帶回來巨額資產回國也來投資投資他們。一會兒又想那隔得也太遠了,十幾年以后呢,指不定自己到時候就靠著自己發財了,哪稀罕他呀。 一會兒又想上次想搶女主的金手指來著,結果沒成功,只把女主送走了,還是送到男主旁邊,說不定就是為他們的感情添磚加瓦了,這次又來一個女主的小小金手指,自己要是還動什么想法,指不定會怎么樣呢。 不過女主早已到千里之外的軍營那邊去了,應該不會再牽扯到這邊的事情了吧,想著想著,楚婷就睡著了。 羅桐的爺爺應該是吃了那一片藥,發燒就好了,也沒再來找他們,所以楚婷也把這件事放在一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