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徽王?!?/br> “???”戚老爺子整個人都是懵逼的,徽王?為什么是徽王?這個故事里有徽王什么事? 嗯,他至今還不知道徽王就是幕后真兇。戚一斐不想阿爺想起曾經在徽王府為奴的日子,就沒有對戚老爺子提。 蘇老爺子從下人手上接過旱煙,燒了起來,深吸一口,讓夠勁兒的煙味回蕩在自己的五臟六腑。仿佛只有這樣,他才有勇氣繼續說下去。 “我的侍衛留在了城外,守著金銀,明天早上開城門后進來,我們著急來,是因為……” 徽王的手段,自然不可能是只有一幫子人,隨隨便便的來綁架,徽王也了解過蘇老爺子的一些事例,都不需要再怎么費神猜測,就知道這回是個狠角色。他準備了后手,也就是那個可以催眠的大師。 大師一身灰袍,帶著兜帽,在人都死后,才獨自走了上來。一看就邪門的很。 蘇老爺子已準備好了與對方必有一番死戰,卻…… 在對方摘下兜帽的那一刻,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好久不見,大海?!蹦锹曇艟秃盟粕凹堃话?,刺耳又難聽,仿佛說的每一個字都用盡了渾身的力氣。他的嗓子早就在大火里被毀了,比燒傷的半張臉還要嚇人。發出的每一個音節,都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鬼,自動帶著顫音與恐怖效果。 他確實來自地獄,為整個左戚村。 戚老爺子拿在手上的茶杯,直接就掉在了地上:“你村里還有人活著?!” 蘇老爺子搖搖頭,又點了點頭:“他不只是村里的人,他還是我的堂兄?!?/br> “?。?!”戚老爺子整個人都要不好了。蘇老爺子的堂兄,戚溪,他也曾有所耳聞,那真的是個很邪門的少年,他的母親來自苗疆,會蠱毒的那種深山苗人。他自己更是,從年幼開始,就跟隨母親帶來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學起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在蘇海的描述里,村里的孩子就沒有不怕戚溪的,但當時蘇海以為戚溪也死在了那場大火里,回憶起對方也盡可能是好的方面,好比戚溪雖然又兇又極端,卻從沒有真的傷害過村里的孩子。雖然經常嚇唬人,但也會在他們被別村的人欺負時,幫他們報復回去。 “你們村子的死,與徽王有關?” 好像也確實只能與徽王有關。整個江左一帶,最富饒的魚米之鄉都徽王的封地。戚老爺子在徽王府上為奴,左戚村出了那么大的事,自然也只可能是徽王點頭,才可以被壓下去。 或者說,正是因為礙于徽王的面子,天和帝這個當哥哥的,才沒有再去追究左戚村的大火。 “至少,戚溪哥是這么認為的?!碧K老爺子一直覺得,老虎寨就是終點,但很顯然戚溪并不這么覺得,“他告訴我,徽王想拿阿斐對付陛下,他也是在徽王身邊做事長了,才接觸到了核心秘密,也才知道了,我就是戚海?!?/br> 早兩年的時候,戚溪還只是徽王妃身邊一個為她兒子“治病”的大師,后來通過徽王妃,這才接觸到了徽王,但也并沒有在一開始就取得信任。 最近,徽王需要戚溪去攔下蘇老爺子,這才讓戚溪找到了渠道,拼湊出了蘇老爺子當年的真相。 戚溪不只想讓徽王死,他是要他家破人亡、遺臭萬年,他要徽王親眼看著自己中年喪子,老年喪妻,在馬上就要成功時功敗垂成,把惡心惡臭的野心暴露在外,被全天下唾棄。 戚溪已經瘋了,根本不在乎他這個計劃里,有多少人是無辜的,他只想看著徽王痛苦。 為此,戚溪可以忍耐這么多年,在徽王生下第一個兒子后,想辦法利用他當時能夠接觸到的毒藥,利用身體傳播對徽王下蠱,讓徽王再沒有辦法擁有其他孩子。更是充滿了耐心,一直等待了那孩子長大,才開始自己的計劃。 本就足夠冷的冬天,在蘇老爺子講述戚溪的計劃中,變得更冷了。 “告訴阿斐,不要出宮,最近一段時間,都老老實實的待著,哪里也不許去!”雖然說,戚溪的報復目標只是徽王,但保不準他會為了他的報復做些什么,“我會盡可能和戚溪哥溝通?!?/br> 目前來說,戚溪對蘇老爺子的態度還是很好的,他很欣賞蘇老爺子當年孤注一擲的報復方式。頂多是覺得蘇老爺子是個莽夫,沒什么腦子,連真正的仇人都沒有找到。 于是,本來還準備回來看外祖的戚一斐,就這樣再一次被困在了皇宮里。 聞罪對他發誓,會盡快處理好事情,召他的外祖入宮,來讓他們祖孫相見:“相信我,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哪怕需要我跳入火坑,也在所不惜?!?/br> 聞罪只是想開個玩笑。 但戚一斐卻敏感的把過往的故事,進一步聯系在了一起:“你當年被騙入陷阱,是因為你要撿我那個十八子是嗎?” 否則以聞罪的聰明,他又怎么會差點死在那種困野獸的陷阱里。 聞罪抿了抿唇,這種事,他其實是不想戚一斐知道的,因為那顯得他太弱了,沒有辦法去保護好屬于戚一斐的東西,差點就讓他們的相認變得更加艱難。 “你超棒的好嗎?”一點都不弱,戚一斐雙手掰正了聞罪的臉,四目相對,他不許聞罪這么說自己,“而且,我最后找到了你呀?!?/br> “是啊?!甭勛锍脛菸橇松先?,緊緊的摟住了戚一斐的腰,“你總會找到我,不叫我迷失方向?!?/br> 第65章 放棄努力的六十五天: 又一次旭日東升, 又一次早朝。 徽王在朝會的最后,從隊伍里一步邁出, 用“臣有本奏”,打破了所有饑腸轆轆的大人們,想要早點下朝回去祭五臟廟的美好祈愿。 所有人看徽王的眼神,都是七分憤怒里又夾雜了兩分哀怨, 還有一分想吃。 人饑餓的時候,會尤為的不理智。 其中,聞罪陛下無疑是最為暴躁的那個。 因為他已經和戚一斐約好,每天都會陪著彼此一起吃朝食,不見不散。為此, 聞罪之前再一次提早了上朝的時間, 只為能夠在戚一斐醒來后, 他可以陪著他隨時開飯。 但傅里那個小叛徒, 卻毫不猶豫的把這一“慘無人道”的政策——他是這么說的——捅到了戚一斐那里。 “斐啊, 哥真的不能起的更早了,再早,我都想直接睡在文淵閣了。你不為哥想,也該為你阿爺想想啊,老爺子都多大歲數了,每天本就沒多少覺, 這么一折騰, 鋼筋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br> 作為一個晚起困難癥,戚一斐被說的是感同身受, 當晚就和聞罪進行了一番“懇談”。 幾經妥協,最后的結果就是,聞罪恢復正常的早朝時間,戚一斐爭取……多睡一會兒,他保證不了自己能起多早,但能起多晚還是可以控制的。在這樣兩全其美的大環境下,傅大人在工作之余……又替聞罪陛下多抄了整整十遍金剛經,為戚一斐祈福。 嗯,對于希望戚一斐能夠長生這件事,聞罪絕對是認真的。 但聞罪也在盡可能的控制早朝的時間,太晚了,哪怕戚一斐不起,聞罪也知道戚一斐肯定是醒了的,只是在床上硬躺著消磨時間。戚一斐會說到做到,一定等到聞罪來一起吃飯,但聞罪舍不得讓戚一斐餓。 所有餓著戚一斐的都該死! 當徽王站出來的那一刻,聞罪甚至已經顧不上去思考,以徽王潛藏這么多年的性格,為什么在最后,他還是站了出來。 他只想當下就弄死徽王,一了百了。 徽王啟奏的不是別的,正是對戚老爺子身份的懷疑與彈劾。 有關于戚老爺子當年不只是參與科舉舞弊,而是直接換了身份,把他是罪臣之后,本不應該參加科舉的事都抖了出來,舉朝震驚。 連本來站在戚老爺子身后的人,也產生了動搖。 更不用說積攢了這么多年恩怨的政敵們,一個個只是作壁上觀、幸災樂禍,都已經能稱得上是一聲善良,多的是在心里快速開始盤算,怎么才能讓這件事不是真的也變成真的,又或者怎么才能說服陛下,不要看在戚一斐的面子上再進行包庇,一定要借此把戚望京置于死地! 徽王的本來計劃應該不是這么簡單粗暴,但沒有攔截住蘇海時,讓他不得不倉促的換了個套路。 說是倉促,很多證據與資料,徽王還是準備的很充足的。 就包括小戚村里正那個耳背的爹,都被請了上來?;胀跎踔吝€充分發揮了想象,把已死的戚貴妃再一次牽扯出來,力圖證明,戚老爺子是與戚貴妃不清不楚,這才得到了戚貴妃這么多年的幫助。 以前沒人覺得戚老爺子和戚貴妃之間有什么,是因為他們的親戚關系,甚至還有遠離政治中心的人,至今都以為戚老爺子是戚貴妃的親爹,戚一斐是二皇子的表弟。 但若徽王的舉證成立,戚老爺子其實不是真正的戚姓族人,那他和戚貴妃之間的所有過往,就都要推倒重來,重新審視了。 好比戚老爺子這么多年,始終沒有成家,真的只是因為情深義重嗎? 誰會這么傻? 如果戚一斐在場,他大概真的要撲上去和這些思想齷齪的人拼命了。他阿爺就是可以這么高尚,他阿爺就是可以這么堅持,不能因為你們自己做不到,自己污穢不堪,就覺得全世界沒有好人了吧? 但偏偏,戚一斐不在。而這種質疑,對于一群早被政治手段污濁,變得骯臟不堪的大人們來說,他們還真覺得質疑的合情合理。 “皇叔,可是說完了?”聞罪的反應卻很冷淡,“說完了,就看看這個折子,再繼續說?!?/br> 聞罪將一個他已經準備多日的折子,扔到了地上。 大啟的折子,未免出現有人偷換、故意延誤等意外,每一封折子上,都會有時間記錄,從上折子的人所寫時間,到負責整理的太監們貼上的簽子時間,每一道都有詳細的流程記錄,最大程度上保證了不會被人在時間上做手腳。 聞罪拿出來的,就是蘇老爺子入京前,戚老爺子入宮后遞的折子。他自己寫,自己批,自己又呈閱到了御前。 中心主旨只有一個,他要請罪,為自己多年前做下的一樁糊涂事。 他把一切都和聞罪承認了。 而這個承認時間,正好在聞罪登極儀后大赦天下的規定范圍內,他認罪,他承擔,他隨奏折一起表達了無顏再任首輔一職的沉痛心情,想要告老還鄉。 大臣們里有反應不夠快的,還在懵逼,這是怎么一個展開;但也有如傅里等,卻已經恍然,怪不得他們當初就覺得,陛下的大赦天下范圍有些寬泛又奇怪,原來是早就在為后面挖坑了啊。這種,你偏偏還拿他沒轍。 “那戚一斐呢?!征南郡王戚一斐,他的身份……”徽王當然不會就這樣認輸。 戚一斐是戚老爺子的孫子,他可沒有認罪。 “他是真正的戚海的孫子,與我并無血緣關系?!逼堇蠣斪釉缭诟嬖V戚一斐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要講此事公之于眾的心里準備,他不想戚一斐成為全天下最后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才會親口先去和戚一斐說。 戚一依與戚一斐是差不多時間知道的,和戚一斐的反應也差不多。阿爺就是阿爺啊,沒差。 “戚海殺了那么多人,他的孫子也是罪人!”徽王根本不怕戚老爺子這種鉆空子的說法。 戚老爺子卻故作一愣,無辜反問:“我兄弟戚海做了什么?” “他做了什么,你會不知?他頂替你的身份,殺了……”一樁樁一件件,蘇老爺子做過的事,都被擺到了眾人面前。 “那是不知道的什么人,頂替了我的身份,而且他已經墜崖身亡了。誰能證實那是我的兄弟戚海?” “戚海還活著!他就是你的親家蘇海!” “你這說的,我就更糊涂了,我的兄弟是我的兄弟,我的親家是我的親家,怎么會是一個人?總不能因為他們都叫海,他們就是一個人吧?您至少得拿出一二有力的證據吧?誰能證明?”戚老爺子信心滿滿,用一種“你怕不是瘋了”的眼神,看著徽王。 全村人都死了,這點最大的好處就是,沒有人可以證明蘇海就是戚海。 小戚村的畫像,也只能證明,戚一斐和戚海長的像,是戚海的孫子,但并不能證明蘇海是戚海。感謝這么多年海運的風吹日曬,中年發福,以及臉上的那一道疤,蘇老爺子真的是變的,連他娘都不認識他了。 “還、還可以這樣?”徽王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回了。 “老朽只是說了實話,實話總是能站得住腳的?!?/br> “不行,我不服,我要讓這老者親自見一下蘇海!”徽王指著里正的爹,尤不死心,“我要他們單獨坐在一起,仔仔細細的認!” 徽王的真正目的,這才算是暴露了出來,他要安排給蘇海一個獨處的機會。 至于他到底見的是小戚村里正的爹,還是徽王自以為聽從自己吩咐的催眠大師,那就不好說了。 戚老爺子的第一反應就是反對。 但聞罪卻“啪”的一聲拍板,他真的不想耗下去了!“就這樣吧,以防萬一,朕會安排錦衣衛的周指揮使在場,三方人共同進行認證。不用再說,朕意已決,退朝!” 什么!都不能!比和二郎吃飯!更重要! 第66章 放棄努力的六十六天: 戚一斐反手就是一個……水獺揉臉。 睡眼懵惺, 用揉搓來喚醒大腦,從混沌的狀態里艱難的開了機, 黑白分明的雙眼,緩緩、緩緩地有了屬于思考的痕跡。這種和冬天的被里被外, 做著艱苦卓絕的思想斗爭的事情,每一天都在發生。而這,是有暖氣和空調的人, 所不能明白的冷。 隨著天氣越來越冷, 連早餐都沒有辦法誘惑戚一斐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