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咪笑僵在了臉上。

    第72章 言和

    秋晨的風, 刮到身上，有種不動聲色卻刺骨的寒冷, 連呼出的氣，都帶著白霜。

    唐咪薄薄的呢大衣完全擋不住蕭瑟的涼意。

    “你去攝影棚了？”

    程昊注視著她蒼白而疲倦的面色, 多年前那一幕，又鋪天蓋地而來。當時, 她也帶著這樣的臉色, 挎著一個男人的臂彎，走到他面前。

    “我們分手吧，阿正?！?/br>
    而與之前不同的是, 他很確信, 她看不上林智斌。

    對此，他居然感覺到一點兒慶幸。

    唐咪就像是少兒故事里那個掰玉米的小熊，掰一路，撒一路，卻從來不曾考慮過, 被她掰下又胡亂丟到路邊的東西，會不會疼，會不會冷。

    “對，我去了?！?/br>
    “我接到照片, 中斷董事會會議，一路趕到攝影棚, 然后在地上找到了這根被扯斷的項鏈?！?/br>
    他攤開手掌, 讓她看。

    細碎的星星項鏈, 很閃很漂亮。

    唐咪將領口豎起來，只露出一雙會說話的眼睛。

    “這里，應該有一個t的?！?/br>
    傻乎乎地買了把雕刻刀，想雕上兩人的首字母，后來沒成功，只留了一點小小的印子。

    “還以為你不會發現?！?/br>
    唐咪可惜地嘆了口氣，“確確實實不是你當年買的那條?！?/br>
    “這條是我研究生畢業時買的，跟蓉蓉逛街，正好看到一條一模一樣的，鬼使神差地，我的獎學金就全花那兒了?！?/br>
    程昊沉默而安靜地看著她，那雙漆黑的雙眸里，藏著不動聲色的冷峭與疑色。

    “原來那條呢，扔了？”

    “分手就沒留?！?/br>
    唐咪輕描淡寫地道。

    “糖糖，你可真聰明?！?/br>
    程昊撫了撫她臉頰，指腹在菱角似的唇瓣上留戀不去，“對付男人，你永遠有一套?！?/br>
    “你篤定我看到項鏈會心軟，是不是？”

    “……是?！?/br>
    她用項鏈作為讓他心軟和動搖的道具，算計到了她想要的結果。

    程昊光想一想，都覺得心口有塊地方，像被人用力捏著，一陣陣的發緊。

    露臺邊的花圃里，草葉已經枯了，光禿禿的枝干上結了一層密密的白霜，這霜，好像也將她困住了。

    程昊不再說話。

    他轉頭看向天空，灰色的霧霾沉沉地散不去，半晌，才道：

    “唐咪，你又騙了我一次?！?/br>
    海島上的話，還言猶在耳。

    樓前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一輛車，孫特助下車打開后車門，畢恭畢敬地候在一旁，程昊上車前，往樓前看了一眼，駝色大衣包裹的年輕姑娘，就這么楚楚可憐地看著他，小臉蒼白，一雙桃花眼波光粼粼，好像當真對他有情。

    程昊嗤地笑了一聲，直接升上了車窗，頭也不回：“去公司?！?/br>
    黑色賓利低調地往小區外開，唐咪收回視線，揉了揉額頭，準備回去歇歇。

    誰料孫特助沒走，身后還跟了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面貌慈善，手里拎了個紅十字箱。

    “唐小姐，程總那邊有個重要會議脫不開身，讓我將他的私人醫生送來，囑咐我說，您發燒，請務必遵醫囑吃藥?！?/br>
    “他還挺關心我?！?/br>
    唐咪手插回長大衣的兜里，聲音聽不出喜怒。

    “程總當然是關心唐小姐的，昨晚您沒回來，程總親自去了一趟林家，還找上了林董事，可惜林董事也找不到人，整個北城市，林家置下的房子都闖了一遍，每一家酒店都快翻個底朝天，生怕林少來硬的、您吃虧，連程老先生都驚動了?！?/br>
    “程叔叔？”

    唐咪覺得事兒有點大了。

    三人上了電梯間。

    想什么來什么，微信的視頻邀請發了過來，唐咪點開，程父那張儒雅俊俏的臉龐猛地出現在手機視頻上，自下而上的角度非常之魔性。

    顯然程老先生也是個愛美的老頭兒，他舉起手機，找了會，自上而下，終于找到一個能顯得他既英俊又瀟灑的角度，才滿意地停下：“小糖糖，想不想我啊?！?/br>
    “想?！?/br>
    唐咪彎了彎眼睛。

    電梯轟隆隆地往上，信號有點遲，屏幕停在一個迷之角度，連聲音都斷斷續續。

    “小昊跟我說，你平安回來啦，這就好?！?/br>
    唐咪現在不太摸得準程昊的意圖。

    可心里卻明白，一個能不動聲色將程氏集團，發展到如今規模的長輩，不可能真如表現得那樣傻白甜。

    她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

    “程叔叔，對不起，讓您擔心了?！?/br>
    “叔叔沒事，老年人嘛，覺少，倒是昊昊，昨天一宿沒睡，非說你挨欺負了，拉著我去老林那找人，偏偏老林也找不到人，忙活了一晚上，白費功夫?！?/br>
    “我就是發燒，住了一晚上醫院?！?/br>
    唐咪半真半假地解釋。

    “發燒？哎，那可得好好休息，多喝水，等等，你背后那是老杜吧？”

    “老杜，老杜！”

    唐咪將視頻對準孫特助兩人。

    提著醫藥箱的中年男人笑了：

    “程先生?！?/br>
    “哎，你還是這么客氣，我家兒媳婦，可交給你了啊?！?/br>
    唐咪現在確定，程昊對程父必定隱瞞了些關鍵信息，比如那些……曖昧的信息，否則任何一個做家長的，都不可能這么若無其事。

    程父突然收起笑，他一不笑，眼角的魚尾紋一收，整個人就有點不怒自威的意思，看上去不太好親近。

    “小咪啊，小昊打小就沒在叔叔身邊長大，他就一個mama，人家都喊他野孩子，吃得糙，過得也糙。別的小孩能享受的，他通通沒享受過?！?/br>
    “我這個做爸的失職啊，所以現在他大了，他想選誰，我都支持。我呢，只希望，你看在叔叔的面子上，好好對待小昊，他是真的把你放在心里的?！?/br>
    這樣一份來自父親的沉甸甸的囑托，讓唐咪心里酸溜溜的不得勁。

    電梯門“叮的”一聲開了。

    程父又恢復了之前的模樣，嬉笑著跟她說再見，兩人互相問候了一聲，就掛斷了視頻。

    唐咪開門，領著孫特助和杜醫生進了自己公寓，鞋沒換完，就在玄關柜上看到了一張紙條：

    “你爸三姨的小姑子的小兒子明天要辦滿月酒，我跟你爸先回石關一趟，你在家別亂跑，乖乖吃飯?！?/br>
    唐咪將紙條撇了，從鞋柜里拿鞋讓人換上。

    到客廳沙發坐著，孫特助自然熟地給兩人各倒了杯茶，唐咪將昨天的病歷卡，還有x光片給杜醫生看，測完溫度，杜醫生認為沒什么問題。

    “藥還按之前的接著吃，一個禮拜后，我再來?！?/br>
    唐咪乖乖地點頭。

    杜醫生收拾醫藥箱，背著準備走，孫特助躊躇了會，還是提了句：

    “其實昨晚，程總從攝影棚回來，車大燈都撞壞了，我當時沒跟去，據說是撞到了馬路牙子，勸程總去做個檢查，他非不肯，要去找您，現在又去開會?！?/br>
    “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麻煩唐小姐勸一勸程總，好歹做個全身檢查，我看他手……好像不太提得起來?！?/br>
    唐咪嚇了一跳：“撞車了？”

    手？

    她回憶細節，只記得她掐著自己下巴，摩挲著嘴唇的樣子，很有力度。

    也許是左手？

    唐咪頓時坐不住了：“我跟你去公司一趟?！?/br>
    孫特助嚯得笑出大門牙：“那敢情好?！?/br>
    車是現成的保鏢車，風馳電掣地到正恒時，不過半個小時。

    前臺的姐妹花見到唐咪，又驚訝又興奮，這回不需要什么手續了，攔都沒攔一下，直接就放了行。

    坐上專梯，經過總秘書室時，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除了大半年前來過一次，唐咪已經很久沒有來過這兒了。能在boss公開認愛后，再一次得見真人，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

    前者還只是傳緋聞對象；后者，卻代表了未來老板娘身份。

    起碼，跟機械一樣冷硬冷酷的程總，會這么在節目里親昵而寵溺地叫一個人，讓人簡直想都不敢想。

    唐咪不失禮貌地微笑，在孫特助的帶領下，直接去了程昊的辦公室。

    “公司最近有個大并購案，昨天沒議定，所以程總估計還有一會?！?/br>
    孫特助給唐咪倒了一杯牛奶，并貼心地告訴她，“程總這兒，特地準備了一些小零食，都是唐小姐的口味，您萬一餓了的話，可以去吧臺那拿?！?/br>
    “……他準備的？”

    “程總列了張單子，我們秘書辦公室，每個月會輪流采購一次，托唐小姐的福，每月淘汰下來的，都進了秘書室的肚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