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的天，暗得很晚。

    下午五點, 街邊的路燈一盞盞地亮了, 可太陽還明晃晃地掛在天空, 下班的人群絡繹從身邊走過。

    唐咪看了看手表, 打了個電話。

    她在正恒集團的樓下。

    “嘟嘟嘟——”

    對面接得很慢。

    “喂, 有事？”

    程昊的聲音透過聽筒, 穿過耳膜，像帶了鉤子。

    唐咪瞇眼朝正恒的頂樓看, 那里尚亮著燈火, 像一團明光。

    “下班了嗎？”

    程昊笑笑：“想約我？”

    “女朋友現在想約男朋友吃飯, 請問男朋友, 肯不肯賞臉呀？”

    程昊松了松領口的扣子，往后靠了靠，不用想都知道對面正軟著聲裝可愛。

    “賞啊，你在哪兒？”

    唐咪可憐兮兮的聲音傳過來：“我就在你公司樓下, 風好大?！?/br>
    她嗅了嗅鼻子。

    其實哪里有風, 暖春，就算是有風，刮到身上也是舒服的。

    程昊站了起來, 自從上次唐咪來，他就讓人在窗邊架了個天文望遠鏡, 撥開塞子往下看, 果然在路邊找到了一臉愜意的女人。

    小風輕輕吹拂著她烏黑的頭發, 透過鏡頭, 能看到那雪白的皮膚、殷紅的嘴唇，最后停留在最會騙人的眼睛上。

    唐咪似有所感，拿著手機往上看了一眼，又一無所覺地垂下頭去。

    “你在那等著?！?/br>
    程昊掛斷了電話，果然在鏡頭里捕捉到唐咪狡黠的微微翹起的一點唇角。

    他嗤地笑了，按內線吩咐孫特助去接，自己卻起身，先去內套的房間洗了把臉，胡渣刮干凈，坐到沙發上，裝模作樣地看了會文件，門口果然傳來一陣熟悉的噠噠噠的高跟鞋聲。

    門被推開了。

    唐咪像只輕快的蝴蝶，裹著清涼的風，一下子撲到了他懷里。

    “阿正，我想你啦?！?/br>
    程昊低頭，只能看見她精致小巧的耳朵從黑發里露出尖尖一角。

    孫特助艱難地將話說完：

    “……唐小姐，有什么需要可以吩咐白秘書?！?/br>
    一身套裝的白秘書杵在孫特助身邊。

    唐咪從程昊懷里探出頭，朝白秘書眨了眨眼睛，像只圈地盤的小獸。

    “白秘書，不用你啦，出去忙吧?！?/br>
    她輕快地揮揮手。

    程昊任她作怪，等人走了，才提著她身體往上拽了拽，意大利定制的老板椅四輪跟地板磨蹭出了咔咔聲。

    “你對白秘書有敵意，為什么？”

    他總是對唐咪的情緒很敏感。

    “因為她覬覦我的男朋友啊，我緊張你?！?/br>
    唐咪情話張口即來。

    程昊搖搖頭，不跟她辯，只是笑著看她：“要不要下來了？”

    唐咪深諳溫水煮青蛙的原理，上過一輪大菜后，就該青菜豆腐小火慢燉，不宜太靠近，她乖乖地起身。

    程昊的辦公室很大，唐咪轉了一圈，最后還是選擇在上次的米色沙發上坐下，茶幾上擺了許多大部頭專業書。

    她翻了翻，著實沒趣，干脆扒拉著沙發椅，側著身子看程昊辦公。

    這男人的長相確實配得上書里大段大段的華麗詞藻。

    英俊不流俗，生來一副高級臉，五官深邃，有鋒銳的眉骨、高挺的鼻梁，還有一副薄情的唇。

    程昊從小被單身母親撫養長大，吃盡苦頭，卻一點沒沾染上世俗氣，反有種格外厚重的優雅，即使破衣爛衫，也掩不住骨子里的清貴。

    ……這不科學。

    不過，想到自己現在是在一本書里，這么不科學的事都有了，其他再不合常規，唐咪又覺得可以理解。

    想當年，她也是被這張臉迷住的。

    “看夠了嗎？”

    程昊頭也不抬。

    “你沒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程昊：“……”

    工作不下去了。

    他拿起掛鉤上的外套，一把抓住唐咪搭在沙發上的手腕，“走吧，吃飯?！?/br>
    ……哎，不是要工作？

    唐咪記得，自己當時對男主印象最深的，除了那些狗血虐戀的橋段外，就只有加班、工作、加班、工作了。

    她當時還吐槽，如果一定只能選一個老婆，男主的老婆只能是工作。

    孫特助看著自家的工作狂老板跟新任女朋友手拉手，帶著一串保鏢竟然準時下了班，還有點回不過神。

    總裁專屬電梯數字在規律地往下跳。

    白秘書也看到了這一幕，秘書室就設在電梯旁。她問：

    “特助，這位唐小姐……什么來頭？”

    其實公司內部早就傳遍了。

    程總有了女朋友，不再是單身鉆石狗，他們正恒即將迎來新任老板娘——

    只是這傳說以前一直只存在于前臺妹子的繪聲繪色里，而這次唐咪在下班時間大搖大擺地上了總裁專梯，孫特助又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早就落入了大半的正恒員工眼里。

    “不是你我能過問的來頭?！?/br>
    孫特助似看出她心思，警告她，“你就把她當程總的姑奶奶對待，懂？”

    得罪了程總，最多扣點錢；得罪了這位姑奶奶，興許直接就趕出公司了。

    “懂了?！?/br>
    白秘書下定決心，要與唐咪搞好關系。

    ————

    程昊這次沒帶司機。

    停車場停了輛囂張跋扈的紅色法拉利，程昊按了車鎖，車身輕輕一聲響。

    他上了駕駛座，朝唐咪示意：“上車?！?/br>
    唐咪捂住嘴，她真的一點都抗拒不了這么美艷的人民幣??！

    程昊犯規！

    她上了副駕駛，程昊不動聲色地啟動，敞篷車的發動機轟鳴一聲，被他嫻熟地開出了停車場。

    保鏢車依然隨形。

    法拉利直接往外環開，沿著大道一路往北，眼看出了城：“你要帶我去哪兒？”

    “一會你就知道了?！?/br>
    大道上的風，呼呼刮過臉，唐咪發現，程昊在往天灣港開。

    那里最出名的，是渡輪。

    迎接他們的一縷夕陽漸漸滑落下去，就在天整個黑下去時，他們到了目的地。

    出乎唐咪意料的是，他們沒有去港口，而是去了附近的私人停機坪。

    有人等在那，跟程昊對轟了一拳：“你小子行啊，這么多回請你不來，這次可算給臉了?！?/br>
    分開時，借著旁邊的路燈，唐咪才發現是熟人。

    蔣新偉，程昊的大學室友，長得像成年版蠟筆小新的卡通臉。

    他穿了身花襯衫，旁邊依偎著個典型網紅款。

    蔣新偉也發現了唐咪，或者說，誰也忽略不了她。

    她跟程昊站一塊，就像是匯聚了天地靈氣，一個是謫仙，一個是妖精，反正——都不是人。

    他朝她張開雙臂，迎接她：

    “瞧，這是誰？不是我們當年牛逼哄哄的?；ù笕嗣?？這么多年沒見，又覺得我家程昊香了？”

    唐咪一把頭埋在程昊懷里：“mama，太可怕了，這里有個巨大型蠟筆小新！”

    她知道，蔣新偉最恨有人提這個。

    程昊胸膛劇烈地震動起來，他一把摟住唐咪的腰，一手擋開蔣新偉：

    “得了，先上飛機?！?/br>
    蔣新偉看著程昊又不爭氣地一頭栽到唐咪這牛糞里，恨得牙癢癢。

    旁邊女伴自然認得網上傳得沸沸揚揚的國民老公，好奇地問：

    “這位小姐是誰？”

    “霸王花！你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