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薛翃望著小孩子痛哭的樣子,眼中酸脹難當,她上前將寶鸞抱起來,小孩子還要掙扎,卻給她不由分說地抱入懷中。 寶鸞給她緊緊地抱著,無法掙脫,而她的懷抱這樣溫暖熟悉,令人貪戀??墒恰?/br> 寶鸞淚流不止,叫嚷:“我討厭你,你對我是虛情假意的,再沒有人像是母妃那樣是真心地疼愛我們了?!?/br> 薛翃道:“是,我知道。沒有人比得上?!?/br> 寶鸞聽了這句,卻更心酸大哭道:“我想母妃,平反又有什么用,我只要母妃?!?/br> 薛翃難以忍受:“別哭,好孩子,別哭……” 這瞬間,薛翃幾乎要向寶鸞承認自己就是端妃。但在她還沒有開口的時候,宮女送了藥上來:“公主,該吃藥了?!?/br> 寶鸞一愣,猛然抬起頭來,猶如受驚。 薛翃看著那碗藥,目光微動:“是誰開的藥方?” “是太醫院的劉太醫?!?/br> 薛翃接了過來,頃刻一笑道:“劉太醫先前就負責給你看病,這藥必然是好的。公主,不如我喂你喝了罷?!?/br> 寶鸞看看那藥,又看向薛翃:“我……” 薛翃微笑:“喝了藥,病才會好。若是端妃看見公主哭的這樣,一定會不安生?!?/br> 寶鸞的眼中又滑下淚來,嘴唇顫抖。 薛翃舀了一調羹藥汁,送到她的嘴邊。 寶鸞緊閉著嘴唇,過了會兒才道:“我、我怕苦,你……”她竟不知說什么似的停住了。 此刻薛翃身后那宮女卻向著她使眼色,寶鸞流著淚,終于又繼續說道:“你能不能,幫我嘗嘗苦不苦?” 薛翃一怔,然后道:“好啊?!?/br> 她捏著調羹,將藥汁調轉,送到自己的唇邊。 寶鸞的眼睛也跟著慢慢地睜大,幾乎屏住呼吸。 薛翃看著那勺子藥,又看看寶鸞,溫聲道:“其實,公主的母妃,一直都在陪著你。我、我知道比不上她,也知道公主對我有些誤解,但是,我疼愛公主的心意,跟端妃是一樣的。我愿意為公主做任何事?!?/br> 薛翃說罷微微一笑,張口要喝那藥。 寶鸞眼睜睜地盯著她,當看見她唇角微張的時候,寶鸞突然撲過來,一把將藥碗打落:“不要喝!” 藥碗給打翻在地,跌得粉碎。 寶鸞驚魂未定地看著地上的藥汁,道:“這里頭有、有……” 薛翃卻沒等她說完,便將她重又緊緊地抱入懷中。 寶鸞僵了僵,然后終于放聲哭道:“和玉!” 薛翃聽著女孩子稚嫩的呼喚,忍不住也落下淚來,但心里卻快慰異常。 薛翃早嗅到那藥中有異,只是不知寶鸞知情不知,所以故意假裝沒有察覺的……如今卻已經試了出來,這孩子并沒有讓她失望。 但就在這時候,有人道:“寶鸞,你干什么!” 寶鸞身子一抖,從薛翃懷中抬頭,卻瞧見了是寶福氣沖沖地走了進來。 寶福盯著寶鸞道:“你還跟她這樣好?” 薛翃緩緩放開寶鸞,望著兩個孩子。寶鸞囁嚅著,流淚道:“jiejie,和玉、和玉不是壞人?!?/br> 寶福厲聲道:“她不是壞人誰是?從一開始她就利用你,終于現在迷惑了父皇,還把母妃的宮殿都給占了!她、她……還害死了江指揮使!” 寶福說到這里,淚落如雨,她瞪著薛翃道:“你這個狠毒的女人,我恨不得殺了你!” 寶鸞急道:“jiejie,不是的,和玉不是的?!?/br> 薛翃握了握寶鸞的手,站起身來。 “到底是誰害的江指揮使,你不是該最清楚嗎?!毖α娡鴮毟?。輕聲說道。 寶福一愣:“你瘋了,你說什么!” 薛翃道:“皇上為何為難江指揮使,你跟在太后身邊,會不知道?” 寶福臉色一變:“你……” 身后寶鸞低頭,面色惴惴,欲言又止。 終于寶福冷笑:“現在你還想挑撥離間?我都知道了,是你的毒害死的江指揮使?!?/br> “那是誰送他進去的?!毖α姷f。 “有何可說的?無非都是你害的!”寶福大叫。 突然寶鸞道:“jiejie……” “你閉嘴!”寶福有些失去理智,轉頭怒斥。 薛翃皺眉。 “不,”這次寶鸞卻沒有退縮,她忍著淚,繼續說道:“是、是太后娘娘讓我……教導鸚鵡念江指揮使,太后還讓我到養心殿,讓父皇知道的?!?/br> 寶福聽得真真的,但卻無法相信:“你在說什么?” 寶鸞哭道:“太后說和玉是壞女人,若是我這樣做的話,父皇就會罰她。我雖然不明白,但是我覺著太后說的對,所以我、我才……” 她羞愧地看向薛翃,深深地低下頭去。 寶福倒退兩步,站立不穩,跌在地上。 薛翃走前要扶她起來,卻給寶福推開。 呼吸急促,寶福始終是沒有辦法接受這個真相,她胡亂地搖了搖頭:“不,我不信?!?/br> 薛翃道:“她是你嫡親的meimei,你不相信她,去相信別人嗎?” “不用你說,”寶福聞言瞪向薛翃:“都是你,一切都是你引起的!說到底江指揮使也是你害死的,要不是你勾引他,他也不會……” 話音未落,薛翃已經一掌摑在寶福的臉上。 寶福給打的往旁邊歪了歪頭,然后她匪夷所思地:“你敢打我!” “我敢,”薛翃看著自己親生的女孩兒,道:“這是替端妃打的。我不相信端妃教出來的,是是非不分的孩子!或者說自打她去了,你就長歪了,連黑白好賴都不分了?” 寶福又氣又難過,流著淚瞪著薛翃:“你、你有什么資格替母妃打我,你是什么東西,住了云液宮,就以為自己是我母妃了嗎?!” 寶福說著爬了起來,轉身往外跑去,寶鸞叫道:“jiejie!”寶福置若罔聞,一直出宮去了。 這夜,薛翃便留在了寧康宮。 小公主解開了心結,格外地纏著薛翃。又說:“當時你才來宮內,治好了我的病,我其實并不喜歡你,可是大家都說父皇喜歡你,所以我想……你可以保護我,可以幫著我對付那些壞人,我才對你好的?!?/br> 說了這個,寶鸞臉上流露慚愧的表情:“其實我知道你不是壞人,你不是利用我的,你是真心為了我好,除了母妃,你是唯一真心對我好的人了。我都知道?!?/br> 她仰頭望著薛翃:“上次太后指使我干的事,其實我知道錯了,對不起,和玉?!睂汒[流著淚,撲到薛翃懷中。 薛翃揉了揉她的頭發:“今兒為什么推翻了那碗藥?” 寶鸞將臉埋在她的懷中,幸福的蹭了蹭,低低道:“我舍不得你!上次聽了太后的話我已經很后悔了,這次若還聽她的,我怕……沒了你我不知會怎么好?!?/br> 薛翃昏厥那幾日,女孩子心中愧疚忐忑,怕是因自己的緣故讓她有個三長兩短,暗中偷偷地跑到云液宮探望薛翃,卻偏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如今解開心結,如失而復得,心中的歡悅自然無法形容。 薛翃抱著寶鸞,此刻才有種踏踏實實、母女天倫之樂之感。 不料正在喜歡之時,外頭小全子來說:“仙長,永福宮那邊好像有動靜?!?/br> *** 且說之前寶福匆匆地跑回了永福宮后,本想跟太后控訴寶鸞的無用,和玉的猖狂。 但是太后卻并不在正殿,只在小暖閣里。 寶福等不及人進去傳報,自己便跑了進去,將到暖閣才放慢腳步。 正要抬手敲門,突然聽里頭顏太后說道:“不知道寶鸞那個丫頭這次做的順不順利?!?/br> 嬤嬤道:“小公主倒是極為伶俐,看著比寶福公主還聰明許多呢。上次教導那鸚哥兒,那么快就教會了。事情也做的天/衣無縫?!?/br> 這句話刺入耳中,寶福突然覺著自己的心跳停止了。 卻聽太后笑了兩聲,說道:“就因為她這點子聰明,倒是讓哀家有些不忍心了,本來今日那藥,是想讓他們兩個喝了的,——想想看,皇上最疼愛的端妃的女兒,跟他的新寵同歸于盡了的話,皇帝卻是埋怨誰去?” 嬤嬤道:“原來太后先前是這么打算的?太后到底心慈?!?/br> “是啊,年紀大了,不想做那些事了,就只除去和玉便是,等把寶福遠遠地嫁了,留下寶鸞說說話解解悶,也是好的?!?/br> 嬤嬤說道:“是了,若是和玉毒發身亡了,皇上會不會怪罪寶鸞公主?” 顏太后道:“如果他真的因此怪罪寶鸞,那可就好笑了,才發了上諭給薛家正名,如今又要為了個新寵為難端妃留下的女兒,這豈不是自相矛盾嗎” 嬤嬤笑道:“還是太后英明?!?/br> 顏太后也笑:“讓哀家覺得荒唐的是,這和玉自詡薛翃對她有恩,所以自打入宮后,便百般地對寶鸞寶福示好,又百般地挑起事端,把后宮那么多人拉下馬,攛掇著皇帝給薛家翻案,后面這件兒還真給她做成了,只不過前面這件,哈哈,也算是她求仁得仁,自食其果罷了?!?/br> 正說到這里,門“彭”地給推開了。 太后吃了一驚,轉頭看時,卻見是寶福站在門口。 面上的慌張之色一閃而過,太后看一眼身邊的嬤嬤。 那嬤嬤假作無事的,問道:“公主怎么不通報一聲就跑來了?” 寶福瞪著太后,氣的渾身發抖:“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太后皺皺眉:“你這丫頭,越發無禮了,說的是什么?” 寶福走前兩步:“你居然利用寶鸞害了江指揮使,你還想把寶鸞也一并毒死,如果不是我親耳聽到,我絕不會相信……” 寶福的胸口起伏不定,眼中的淚幾乎落下,又生生忍?。骸拔译m然知道你一向不喜歡我,可卻想不到,竟是這樣討厭我,討厭我們,你的心腸又是這樣歹毒!” 顏太后聽到這里,面上才露出厭棄之色:“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多說。趕緊退出去,不該說的話,不要信口胡說,小心禍從口出?!?/br> 寶福紅著雙眼笑道:“太后是在威脅我嗎?如果我把今日聽到的話說出去,太后也要殺了我嗎?” 太后喝道:“你瘋了?” 寶福道:“我是瘋了,從當初你做主害了我母妃的時候就已經瘋了,是給你嚇瘋了的!我不想自己也變得跟母妃一樣下場,才會討好你,可現在我才清醒過來,你原來才是最壞的惡人!” 寶福說著,舉手把桌上的茶壺瓷杯抓起來,狠命地扔向了太后,那茶壺里是新沖的茶,水還guntang,熱水飛濺,疼得太后慘叫起來,那嬤嬤急得忙來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