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
面前一溜弟弟, 只有老實人胤祥略有幾分羞慚。胤祚跟十四對視一眼,皆是垂頭忍笑。三哥這人心眼兒小, 膽子更小。他因為上回繡瑜生辰的事情記恨胤禛, 竟然想出這樣的法子報復, 也算是奪嫡史上的一朵奇葩了。不過四哥,弟弟們也想看你扮蛇扭來扭去的樣子呢! 且不提胤禛如何教訓幾個無良弟弟,如何看著那套衣服羞憤欲死,對三阿哥的恨意一浪更比一浪高,幾乎快要超越老八。永和宮這些日子歡聲笑語,光是想象一群糙漢子披紅掛彩、翩翩起舞的模樣就已經很好地起到了彩衣娛親的效果。 代價就是四爺很生氣,哄不好的那種。胤祚端茶倒水,好話說盡也只換來一聲冷哼。十三十四連話都說不上,只能低頭裝鵪鶉。繡瑜試著勸了兩句,卻因為繃不住笑出了聲,引得胤禛委屈更盛,丟下句“連您也嘲笑兒子”,連著好幾天不敢進永和宮的大門。 然而作弄人終究是會遭報應的。十月初,太后生辰前兩日,天上下著大雪,西洋自鳴鐘已經敲過三下。 繡瑜躺在床上,忽然覺得心里空落落,有種一步踩空的失落感。又聽門外似乎有交談聲,她便起身問道:“是誰?” 值夜的宮女出去,片刻竟帶著蘇培盛進來。蘇培盛手里抱了兩身阿哥們的衣裳,一臉苦笑:“緊急軍情,皇上連夜召了兩位爺進宮商量,只怕要在宮里歇下。奴才們來不及準備衣裳,只好來尋。擾了您休息,四爺又該怪罪奴才不會辦事了?!?/br> 繡瑜哭笑不得:“橫豎要挨罵,還說這一車子話做什么?快說,到底是什么軍情?” 蘇培盛左右為難,在她威脅的目光下,還是說:“前,前鋒軍已然全軍覆沒了?!?/br> 繡瑜不由大吃一驚。額倫特的前鋒軍足有一萬五千人馬,而拉薩的準噶爾軍才六千人。這個軍隊沒有完成機械化的年代,以少勝多或許不難,可要全殲數倍之敵,幾乎不可能。換句話說,被只有自己一半兵力的敵人全殲,是有多蠢才會把仗打成這樣??! 她呆呆地一會,馬上又問:“中路軍呢?中路軍怎么樣?” “中路軍與前鋒軍不相干,撫遠將軍暫且無礙,只是這仗是繼續打,還是撤軍,前朝尚沒個說法?!?/br> 繡瑜提起的心放下一半,在床上輾轉半晌,聽著雪花撲在房頂上的簌簌聲迷迷糊糊睡著。第二日天剛蒙蒙亮,她便醒了,一疊聲地打發人去前面:“灶上的燕窩鴨子湯呈上幾盅,再撿幾樣點心送到前面去。天冷,叫小廚房的人拿溫酒的小爐子暖著那湯,一并送去。再拿三個手爐,一個炭盆,燒得暖暖的抬去?!?/br> 又叫來小桂子:“去撫遠將軍府上瞧瞧大格格,把我收著的那個白玉磬和四羊獸首青銅鼎賞給她,你親自去?!?/br> 胤祚昨夜沒有被傳召,只好今晨一大早起來,抹黑進宮來尋兩個兄弟。太和殿側廡房里冷得像冰窖,從值班太監們那里借來的黃銅火盆弱弱地釋放著熱量,胤禛跟十四合衣臥在里間床上,不知是因為天冷還是床小,兄弟倆緊緊地貼在一處睡著,絲毫看不出前些天為跳舞鬧別扭的樣子。 胤祚見了噗嗤一笑。胤禛睡得很淺,聽到動靜立馬翻身坐起,嫌棄地掰開小弟搭在自己身上的大腿:“你來了。什么時辰了?” “還早,你們睡,我外頭坐坐?!?/br> “吵死了?!笔牟粷M地嘟囔,還當在家里似的大模大樣翻身,結果胳膊重重撞在隔扇上,倒把兩個哥哥嚇了一跳。 “蠢死你算了?!必范G無語地喊人進來給他上藥。 十四捂著胳膊肘,打量冷冷清清堆著雜物的廡房,嘆道:“真是分了家的兒子不如狗啊,早知道我就去阿哥所蹭弘晨的屋子住了。唉,將來你們哪個有幸搬回來住,就把永和宮賜給我進宮的時候住就行了?!?/br> 后宮也是你個爺們兒能住的?胤祚一個優雅的白眼送給異想天開的弟弟。 胤禛卻冷笑道:“老六老十三不進宮嗎?輪得到你住永和宮?” 嗯?這話的重點似乎有點偏??!胤祚滿頭問號地看向哥哥,不待細想,小桂子就帶著人過來送早膳了。 鎏金琺瑯大火盆代替了簡易的黃銅火盆,十四抱著手爐坐在炕上,一邊吃著繡瑜的愛心mama牌早餐,一邊控訴皇阿瑪就知道大半夜的使喚人,連間屋子也不給安排:“還是十三哥福氣好,不領差就不用早起上朝?!?/br> “讓你跟他換換,你肯嗎?”胤禛忍無可忍,三兩口喝完了粥,“說正事?!?/br> 十四立馬清清嗓子,正色道:“額倫特這個混蛋玩意兒,貪功冒進,先是被準噶爾人劫斷糧道,渡河的時候被打了埋伏。一萬五千人馬,片甲不存,連個報信的人都沒有。還是準噶爾人耀武揚威地把御前一等侍衛色楞的人頭送到中軍大營前,舅舅才知道前鋒軍全沒了?!?/br> 胤祚攪弄鴨子湯的手一頓,半晌才問:“皇阿瑪是什么打算?” 胤禛說:“皇阿瑪還沒說話,是戰是退……”他說著沒好氣地瞥了十四一眼:“尚且沒個結果?!?/br> 十四從牙縫里擠出一聲冷笑。 胤祚奇道:“十四弟肯定是主戰的,四哥,你竟然想退兵不成?額倫特是皇阿瑪親自任命的,如果就此退兵,豈非叫皇阿瑪臉上無光?”康熙打了一輩子勝仗,臨了敗壞在這么個小人身上,豈能甘心? 胤禛亦是無奈至極:“準噶爾人大勝一場,士氣正旺。何苦為了一個虛名填進上這些人命呢?” 十四立馬反駁:“怎么能是為了虛名呢?大軍入藏,耗費的糧草、銀子、人力物力,難以估量。如今敗而未潰,說撤就撤豈非放虎歸山?” 胤禛不由拔高了聲音:“正是因為耗費過大而成效不顯,才需要撤軍重新調整。更何況你也該為舅舅想想,率領一支疲敝之師跟準噶爾決戰,萬一有個好歹,他一輩子打出來的名聲就都填進去了?!?/br> 十四嘲諷不服的神色一斂,片刻,仍是搖頭鄭重道:“你不了解舅舅,他會選擇打這一仗的?!?/br> 這話說的是事實,然而語氣一如既往地欠揍。胤禛頓時磨牙:“是,你了解。誰不知道你上趕著要給人家做兒子?!?/br> “你!” “誒誒誒,用膳用膳,湯都涼了?!必缝駬屧谪堖湔鞍阉糇?,總算平平安安撐到上朝時分。 朝臣們已經陸續知道了前鋒軍大敗一事,皆是萬分駭然。 按照原本的計劃,中路軍好比一面盾牌,擋住準噶爾援兵;前鋒軍好比一把刀子,直插叛軍心臟。如今刀子折了,盾牌卻還屹立不倒。是撤兵保存實力,還是前鋒滅了中路補繼續進攻拉薩? 論公,這一敗不知多少人身上的莽服要換囚衣。論私,滿人聚族而居,誰家還沒個在軍中效力的侄兒孫兒?原不過是看著清軍以數倍軍力對敵,獲勝十拿九穩才想著把孩子送去混一份功勞;都是從龍入關的,鐵桿兒莊稼吃著,誰愿意為那兩個賞銀,眼睜睜看著孩子埋骨他鄉? 朝野上下反戰情緒高漲,紛紛上書請求皇帝撤軍。 康熙不置可否,任由他們吵得沸反盈天,然后施施然地宣布“此事事關重大,必須擇日再議,大家先回去歇著吧”。 明眼人都看出了皇帝明修棧道拖延時間,暗度陳倉繼續進攻的意圖。 胤禛只得按下心中不滿,專心搞好后勤。十四也并沒有多少喜悅之情——前鋒軍不歸晉安指揮,現在撤軍他無功無過。但是繼續進攻,勝了還好,如果再敗,只怕額倫特扔下的鍋也要扣到他頭上。 冬至節那天,繡瑜在暢春園陪太后吃羊rou湯,特意讓九兒接了蓁蓁進來。宴后,兄妹倆在向晚亭里遇見,都十分憂慮。 蓁蓁看了他兩眼,忽然懊惱道:“我以前總覺得小岳子長得蠢兮兮的,不及你和我阿瑪好看?,F在想來,唉……” 饒是十四憂心忡忡,也被這話逗得大笑,摸著下巴得意了好長時間,忽然又一個瓜子敲在她腦袋上:“小丫頭片子,誰許你跟著叫‘小岳子’的?沒規沒矩,那是你……咳咳咳咳!” 他話說一半,忽然見康熙的暖轎停在不遠處的榆樹下頭,忙過去見禮:“給皇阿瑪請安。您今兒怎么有空來園子里?” 康熙的臉色十分不善:“朕去哪兒還要向你請示嗎?” 十四唬了一跳,忙道:“兒臣萬萬不敢。兒子是想說,內務府的奴才太不懂辦事了,天寒地凍的,該叫兒子們到城外迎駕才是?!?/br> 康熙不置可否,忽又見了蓁蓁,奇道:“你是……德妃的娘家侄女兒?” 蓁蓁倒也不懼,大方地上前行禮:“奴才靖西伯之女烏雅氏恭請皇上圣安?!?/br> 康熙看她兩眼,神色稍霽:“起來吧,你難得進宮,四處走走。朕昨夜又夢到孝莊皇后,老十四,你代朕去佛堂給皇祖母跪一日經吧?!?/br> “兒子遵命?!?/br> 康熙坐著轎子走遠了。蓁蓁不由同情地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十四苦笑不已:“知道你阿瑪對你多好了吧?” 蓁蓁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眼瞼一垂,忽又帶出幾分傷感:“我要是個阿哥就好了?!?/br> 十四頗為詫異地發現小姑娘長大了,又可惜晉安在戰場上不得見,便摸摸她的頭說:“有我呢,別cao心了,好生在園子里逛逛。來人,送格格去找五公主?!?/br> “皇上來了?”繡瑜詫異萬分。這些日子南書房的燭火夜夜亮到三更。她只當康熙必然無暇他顧。誰知他今兒竟然有心情到園子里來了。 “他們在南書房吵翻了天又能怎樣?從京城到青海,八百里加急都要跑上七天七夜。命令傳到青海戰場上,戰局早就天翻地覆了。朕準備授給你弟弟臨機專斷之權,大清未來十年的國運,就交到他手上了?!?/br> “臣妾替他謝過皇上隆恩?!崩C瑜捧上幾樣細巧糕點,說:“您用了點心歇上一會兒吧,晚膳時分臣妾叫醒您?!?/br> “不急?!笨滴跛坪鹾苡姓勑砸话?,攜了她在炕上坐下,問道:“你娘家似乎支庶不盛,雖然有幾房遠親,但是五服以內卻沒什么人了。為何董鄂氏去世多年,不見你弟弟續弦呢?” 說到這個,繡瑜也相當奇怪。晉安一直說大事未決,恐將來連累女方??墒乾F在永和宮一系占盡上風,他手握重權,何以如此悲觀呢? 繡瑜只能說:“許是他還念著董鄂氏吧。他也是老兒子,雙親在的時候都不太舍得約束,瞧著沉穩,內里卻是無法無天的。中間又打了幾回仗,就這么一年一年地拖了下來,如今竟沒人能管了?!?/br> 康熙不置可否,忽然又問:“老十四跟他倒是投緣,比跟兩個哥哥都強些?!?/br> 繡瑜不以為意,隨口回答:“小孩子么,都崇拜英雄?!?/br> “崇拜英雄?”康熙反問了一句,似有不以為然之意。繡瑜不由心生疑惑:“皇上今兒怎么忽然問起這個?是不是十四又做了什么惹您生氣了?” 康熙瞅了她兩眼,自顧自地撥弄著手上的佛珠,半晌只抱怨說:“沒什么要緊的,旁的跟他學沒什么,可老十四連這不慕女色、子嗣不豐這一套也跟著學起來。二十出頭的人了,房里尚且無人生養,這像什么話?” 這番話繡瑜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此刻不由為弟弟叫屈:“皇上,不是臣妾偏袒娘家人,但是這生兒育女的事,哪里能怪到別人頭上?前方正在打仗,您可別聽那起子小人嚼舌,反誤了大事呀?!?/br> 康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把手中書本一合,哼道:“朕是那種人嗎?不過是隨便問問。你也幫著瞧瞧,若這次他若能得勝還朝,朕指門好親事給他?!?/br> 第200章 冬至之后, 很快又是臘八。過了臘八就是年, 然而青藏高原上大雪鋪天蓋地,結了冰的道路濕滑難行。遠征的勇士們注定要在苦寒的異鄉渡過康熙四十九年的新年了。 而千里之外的北京城里卻是一派紅火熱鬧的景象——明年是康熙登基五十年的大慶。今年又是個豐年,不管是水田里綠油油的稻禾、山地上金燦燦的玉米棒子、還是旱地里一串串的地瓜蛋子,都沉甸甸地結著果實。等到糧食堆了滿倉, 桔梗扎成草墩立在院中, 油光水亮的大肥豬出了欄, 鄉間的百姓守在家里熱炕暖被,懷中抱子腳后蹬妻,愜意快活莫過于此。 忽又聽說皇上派了四王爺、八王爺到京郊祭陵祈福, 附近村民三三兩兩結伴而來,在祭壇外遠遠地叩三個頭,念兩聲佛, 祈求上天保佑康熙老佛爺延年益壽福祚綿延。 胤禛見了不由嘆道:“唯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br> 胤禩正好進了香出來,聞言勾唇一笑:“四哥這話是化自前明朱之瑜《伯養說》里的‘以一人勞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吧?可朱之瑜是前朝遺老, 南明亡后他寧可遠渡重洋與倭寇為伍, 也不肯歸順我大清。他想治的不是天下,而是他朱家的天下。所以天下奉一人也好, 一人治天下也罷,首先這天下得是你的?!?/br> 胤禛不冷不熱地回道:“八弟博學多才,上通經史,下懂馴獸, 為兄著實佩服?!?/br> 八阿哥這些日子修身養性低調做人,似乎稍微打動了康熙一點點。明年是康熙登基五十周年的大慶,各家王府都在鉚足了勁兒尋摸稀罕禮物。海樣的銀子流水般地淌出去,什么金玉古玩、名家字畫、祥瑞珍寶都被比得不稀罕了。 唯獨八阿哥另辟蹊徑,不送死物,而是從蒙古草原上尋回幾十只海東青幼崽,親自挑選、喂養、訓練,去蕪存菁,選中那么一只準備獻給康熙。 蒙古人常以海東青比喻勇士和王者??滴醯弥?,果然高興,欣喜之下竟然命他和胤禛一塊兒祭陵。 國家大事,唯祀與戎。而祭祀又有三項要務:祭山、祭祖、祭天。胤禩得了給祖宗上供的差事,八爺黨眾人自然是額手稱慶。 胤禩置之一笑:“馴獸算什么,比起四哥訓人的本事,我這不過是雕蟲小技?!?/br> 老冤家死灰復燃,胤禛心情不佳不欲再辯,揚鞭驅馬徑自回宮,先去前朝交了差,又往永和宮來。 正值年下,阿哥公主們頻頻進宮領宴,十四歲的弘晨已經是個半大小子了,弘昆弘時幾個正是逗貓惹狗的年紀,胤祥家的弘暾還在扶床學步。十二三個孩子湊到一塊兒,所到之處猶如蝗蟲過境一般,見啥玩啥弄壞啥。 胤禛見了逮著胤祚一通埋冤:“擾得額娘不得清凈,你和老十三也不管管他們?” 胤祚笑道:“你當是誰在給他們撐腰?除了額娘,誰敢讓他們在宮里這樣鬧?況且,我和十三弟管這個大的還管不過來呢!”一面說,一面引著他進了暖閣。 十四趴在桌上郁悶不已:“大過年的,皇阿瑪賞臣子賞什么不好?非要叫我抄二百遍《孝經》賞人!便是要賞,也不該賞《孝經》啊,不過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之類的玩意兒,五歲小兒都能倒背如流!” 胤祥在一旁給他磨墨,投喂以梨脯,清熱降火,見胤禛回來,忙起身相迎:“八哥可有異常?” 胤禛搖頭:“正常程度的無禮狂妄,并無異常?!闭f著又過去翻十四寫的字:“抄了幾遍了?” “七十七遍?!彼f著忽然眼睛一亮:“四哥,你不會會仿寫……” “打住。自己寫,別耍小聰明?!必范G臉上浮現出困惑,“你仔細想想,我總覺得你哪里得罪了皇阿瑪?!?/br> 十四撇撇嘴,冷冷哼道:“你想多了吧,皇阿瑪豈是忍氣吞聲的人?被按在乾清門前挨板子的時候,我又不是沒有過?!?/br> 胤禛深深地瞧了他一眼,似有未竟之言,片刻卻只說:“天色不早了,咱們給額娘請個安,出宮去吧?!?/br> 十三十四不疑有他,整整衣裳先去了。胤祚頗為詫異地打量四哥,左想右想不對勁,半夜摸到雍王府里,果然見外書房亮著燈。 簾帳半卷,燭淚結滿了燭臺,胤禛拿著本書坐在帳子里發呆,眉頭微皺嘴唇緊抿,見他進來毫不意外。 “其實,皇阿瑪相當看重老十四。動不動就罰他揍他,那都是以往的老黃歷了?!?/br> 以前太子尚在,小兒子不聽話,當然可以簡單粗暴打一頓就好了!可如今康熙突然忍氣吞聲起來,這說明十四在他心里的地位有了明顯的提升,要顧及兒子的臉面了! 以前太子犯了錯,皇阿瑪也是這樣,在人前把他護得滴水不漏,人后隨便找個由頭,比如說以跪經為名罰跪啦,以練字為名罰抄書啦,總之委婉地傳遞“皇帝不高興了”的信號、暗示你自己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