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芬芬最恨的就是別人拿她出身說事兒，和那女人對罵。她心里憋氣，手下沒輕沒重的打得更狠了。

    “席芬芬，你tm的給老子住手！”

    宋衍心里的火氣一股一股往上冒，巴不得把那衣架奪過來犯打席芬芬一頓。席芬芬重男輕女，喜歡打孩子，他不是不知道。

    但這年頭誰家不重男輕女，就連他自己，也是關注兩個小子多些。要說打娃，那更是稀疏平常了，誰家不打，就是玉安小時候和他待的那幾年，皮起來也沒少挨他揍。

    可他沒想到席芬芬打娃是這種打法，這哪里是教育，這是把自個兒娃當出氣筒還是當仇人！

    “老宋，你，你回來了?！?/br>
    席芬芬也沒想到會剛好叫宋衍瞧見，不過顯然她一點不在意打孩子這件事情，倒是更在意宋衍離休。

    “你這是真離休了？哎喲，我這是什么命??！孩子孩子不聽話，男人還離休了，一回來還兇我!”

    宋衍和宋玉安懶得理會她，宋玉安扶著宋衍進了屋，就見沙發上坐了個穿布拉吉的年輕女人，正磕著瓜子聽收音機呢。見宋玉安他們進來，皺皺眉頭，也沒說話。

    “老宋，你還沒見過，這是平子媳婦，翠翠，進門沒多久就給咱懷上了大孫子！翠翠她爸還是個辦公室主任呢!”

    席芬芬嚎了幾句，看宋衍不理會她，也不敢再鬧，一溜煙起來跟著進了屋，立馬就炫耀起了兒媳婦。

    宋衍雖然看不慣這女人的做派，哪家媳婦長輩回來了還當沒看見，招呼都不打一個的。

    但他畢竟是長輩，對方還懷著孕，也不好計較。所以宋衍還是收斂了情緒沖著錢翠翠點點頭。

    宋玉安則完全沒理會她，扶宋衍坐下后就急忙走出門，只見剛剛那小姑娘還縮在墻跟腳哭泣，見了他出來，一下子撲了過來。

    “大哥，嗚嗚嗚嗚，大哥你回來了?！蹦强蘼暶髅鞑淮?，卻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聽著揪心得要命。

    宋玉安愣了一下，把她攬在懷里。

    這是宋玉安最小的meimei，宋玉竹，今年才十歲。記憶里，原身對兩個meimei都不錯，席芬芬偏心偏到咯吱窩，兩個meimei經常挨打還吃不飽，全靠宋玉安偷偷的攢下吃的給她們。

    “玉竹不怕啊，大哥回來了?！?/br>
    “大哥，我頭疼，身上也好疼?！痹谒斡裰竦挠洃浝?，除了jiejie，大哥是唯一會對她好的人了，小時候每次被打，都是大哥攔著，可是后來大哥走了，mama打她和jiejie再也沒人會攔。

    等二嫂進門以后，除了mama，二嫂也會時不時的打她們。jiejie在的時候還好，這幾天臨街有戶人家要出遠門，jiejie接了幫他們照顧三天孩子的活，沒人護著她，她剛剛真的以為會被mama打死，卻沒想到大哥回來了。

    宋玉安見孩子身上露著的地方又紅又腫，有些位置還流血了，心疼得不行。人有惻隱之心，這樣的情況哪怕是街邊見的陌生人都讓人心痛，更別提這還是他的親meimei，不能不管!

    “爸，你先休息，我帶玉竹去趟醫院?！?/br>
    “去什么醫院，賠錢貨就是事兒多，你有那個閑錢怎么不見你孝順孝順你老娘！”

    “需要我提醒你嗎？咱們可是簽了斷親書的?！?/br>
    宋玉安冷漠的提了一句，席芬芬一下子啞火了，條件反射的轉臉去看宋衍，果然，宋衍臉黑了像鍋底灰，她便不敢再說話了，為了這事兒，宋衍可是差點和她離婚了。

    “哎呀大哥這話說的，親母子哪里有隔夜仇啊，媽那不是生氣你非要娶個鄉下媳婦嗎？”

    錢翠翠本來一直在看戲，現在倒是出來為席芬芬說話，并不是她和席芬芬關系多好，只是若宋玉安真和家里斷親不管老人，那吃虧的還不是她家。她可是聽男人說過的，這個大哥以前對老人可是孝順得很。

    宋玉安沒搭理她，抱著宋玉竹就往外走，十歲的孩子了，比李隊長家六歲的小兒子都輕，可想而知平時過的是怎樣的日子。

    “大哥，你救救jiejie好不好?！彼斡裰袢淌苤弁?，乖乖的趴在宋玉安懷里，小心翼翼的扯扯他的衣袖，一臉期盼。

    “jiejie怎么了？”剛剛宋玉梅并不在家，宋玉安也沒問。

    “他們要把jiejie嫁給一個四十多歲的老男人，mama說那人是大官，有錢，嫁過去享福?？墒莏iejie偷偷打聽過了，那人喜歡打女人，前頭娶了三個媳婦兒，都說是病死的，其實是被他打死的?！?/br>
    宋玉竹說得很慢，可是條理清晰，她們姐妹為這事兒著急好些天了，還寫了信想給爸爸寄過去。

    但是被二嫂抓住了，二嫂認識郵局的人，她們就一直沒有寄成還被打了一頓，今天這頓打，說是因為她不小心打翻了雞蛋，其實還是因為這件事情。

    “玉梅才十四，他怎么敢這么算計?！边@事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宋玉平兩口子攛掇的。席芬芬只是個食堂幫工，哪里去認識什么大官。

    記憶里，原身這兩個妹子還是很不錯的，又勤快又聽話，原身對她們好，她們就一直記著，在原身下鄉的時候，宋玉梅把自己糊火柴盒時偷藏下來的兩塊錢全部給了宋玉安。

    看到現在她們過的日子，宋玉安心里有些想法，不過他如今不是一個人，也不能自己做決定。

    但他肯定不會叫玉梅小小年紀就嫁過去給畜生糟、蹋。好在現在父親回來了，和父親說說，他們也不敢太囂張。

    醫院離家不遠，宋玉安抱著宋玉竹走了十幾分鐘就到了，期間小丫頭一直怕累到哥哥，想要下來走，宋玉安沒讓。他剛剛看過了，小丫頭腿上全是一條一條腫起來的紅痕。

    “這是誰打的，可真是狠心，這么小的娃。舊傷美好就累積到新傷，很容易出人命的!”

    給宋玉竹處理的是個六十來歲的老醫生，慈祥和藹，見孩子一身傷痕，眉頭皺的老高，手下的動作也輕了不少。

    脫了衣裳宋玉安才發現，這孩子身上全是一條一條的青紫傷痕，有今天的，也有前幾天打了沒消腫的，有些地方還潰爛冒膿了!

    看得宋玉安火氣一層層往上冒，對一個孩子下這么重的手，這還是人嗎！玉竹可是她親生的啊!

    “外傷抹了膏藥沒什么大問題，頭上那個包破了皮，包扎了回去自己換藥，來醫院換也行。但今晚要好好觀察，看有沒有腦震蕩，如果孩子惡心嘔吐頭暈耳鳴，要立刻送過來?！?/br>
    從醫院出來，宋玉安沒有直接回去，玉竹比她想象得還嚴重，他怕自己現在回去會忍不住把那幾個人都揍一頓。

    “玉竹，你二姐在哪？”

    “在河池街那邊給人看孩子呢，還要看三天，晚上也不能回家，不過那家人不錯，比在家里好?！?/br>
    “我們去找她，哥哥帶你們去吃飯?！彼斡癜膊⒉幌牖厝?，他和宋玉平席芬芬已經撕破了臉皮，哪里還會和他們一桌子吃飯。

    “好，我知道那家在哪里，我帶哥哥一起去?！?/br>
    宋玉梅幫忙看孩子的人家境不錯，可惜家里只有一個半癱瘓的老太太，夫妻兩人都有工作，丈夫一個星期才能回家一次。平日里都是妻子在照顧老人孩子，這次妻子要出差，便找宋玉梅過來看家。

    “大哥，你回來了，你回城了嗎？”宋玉梅見到宋玉安比宋玉竹還激動。

    “沒有，不過爸爸回來了，以后都不走了，別怕。大哥帶你們去吃飯?！?/br>
    “那我去和李奶奶說一聲，不過得帶著胖墩去?！迸侄站褪撬斡衩氛疹櫟暮⒆?，兩歲半，性格內向，見家里來了生人，整個的藏到了宋玉梅后面，卻又探出小腦袋來偷看。

    宋玉安帶著姐妹兩人去了國營大飯店，他現在不缺糧票rou票。白米飯，大rou包子，紅燒rou，青菜湯。姐妹兩個吃得滿嘴是油，就連胖墩都獨自啃完了一個大rou包子。

    第32章 選擇

    宋玉梅晚上要歇在胖墩家里，宋玉安不可能回宋家去住，自己開了招待所，不過還是要回去和宋衍說一聲，特別是玉竹玉梅的事情，這次要一起解決了。

    “這錢你藏起來，留著你和meimei一起花，活兒要是太辛苦就別做了?！彼斡癜蔡统鋈畨K錢塞給宋玉梅，細心叮囑。

    “大哥別擔心，李奶奶人可好了，胖墩也聽話，我出來幫工比在家里清閑多了，就是玉竹可憐，我不在家，他們肯定什么事情都叫玉竹做?！?/br>
    宋玉安知道她這話是安慰自己，在別人家不過是偶爾，那孩子剛才吃飯遮遮掩掩的她不是沒看見，身上還有傷沒好呢。

    “別擔心，大哥會想辦法的?！?/br>
    宋玉安去的時候，宋家正在吃飯，一鍋粥，一碟窩窩頭，幾個紅薯，就是一頓晚餐，除了宋衍，沒人招呼他吃，宋玉安也不生氣，全當他們不存在。

    “爸，醫生說玉竹可能有點腦震蕩，今晚要觀察，我在醫院附近開了招待所，玉竹今晚就和我睡了，明天我再過來帶你去工會?！?/br>
    宋衍倒是想留下宋玉安，哪里有回了家還住招待所的，但是想想他剛才看到的情形，又是一陣怒火。他兩個閨女都給趕到漏風的陽臺上住了。他們住的大房間也讓宋玉平夫妻占了，玉安回來，又能住哪里？

    一時間宋衍心下悲涼，他這是生了個什么樣的兒子??！

    “行吧，路上小心些?！?/br>
    宋玉安點點頭，帶著宋玉竹就走了，從頭到尾沒有理會另外三人。席芬芬氣得肝疼。

    “這個不孝子白眼狼！他眼里還有我這個媽沒有！”

    “你都把他賣給葉家了，還想怎么樣？”

    宋衍罵了一句，也懶得搭理這三人，自己一瘸一拐的回房了。自從他知道宋玉平伙同醫生開假病歷，每個月把家里三分之二的錢都攬在自己手里，讓一家人經常餓肚子以后，就再也沒指望過這個兒子。

    老話說得好啊，娶妻娶賢，誰叫自己當初看席芬芬長得好，身世又可憐就答應娶她呢!

    席芬芬當初是可憐，可她完全沒有因此而做出改變，反倒是把她父母的做派學了個十成十，都是自己造的孽，卻可憐了孩子。

    宋玉竹平安渡過一夜，并沒有腦震蕩。第二天，宋玉安就背著宋衍去了工會，一直說自己很忙的宋玉平和席芬芬也請假死活要跟著，宋玉安沒理會兩人。

    “老宋回來了，我們的英雄回來了，大家鼓掌!”剛進工會，主任就站起來歡迎。領導話一出，整個辦公室都響起來熱烈的掌聲。

    這次宋衍他們隊測出來一座很大的稀有金屬礦山，采集了不少數據。

    那群匪徒雖然不會去開挖礦山，但是他們是報復性的組織，曾經干過燒殺搶掠的事情，一旦讓他們得手。宋衍他們整個分隊半年的成果就泡湯了，需要從新來過。

    各種人力物力資源的浪費可想而知。

    “請功申請和離休待遇申請已經遞交上去了，隊里的意思是等這些都下來了，咱們隊里搞個歡送會，不能讓英雄無聲無息的就離休。這些下來可能要個把月，你這段時間可以好好修養身體，工資照發?！?/br>
    “我都聽隊里的?！彼窝軐Υ藳]有意見。雖然離開多年的工作崗位有些不舍，但是家里的情況讓他注意到不能再長久的離開，兩個女兒都需要他。

    “這是玉安吧，聽說下鄉還沒回來，這次你離休了，空出來的缺剛好可以把玉安補回來?！?/br>
    “我兒子在鄉下成家了，不回來，這個空缺給我弟弟了?！彼窝苓€沒說話，席芬芬就急匆匆開口了。

    她是老大，父母生了六個女兒，才得了一個兒子，可想而知有多寶貝。如果是以前，他也不敢說越過兒子把工作給弟弟，哪怕她再疼弟弟，也是怕男人的。

    但現在大兒子和她斷了親，擺明了不會給她養老，工作給他也是白瞎！小兒子自己有工作，她就想到了弟弟，父母已經說了無數次讓她在城里幫弟弟找個工作，可是這年頭的工作一個蘿卜一個坑，哪里那么好找。眼下這個缺，一定不能讓出去!

    “你閉嘴！這里有你什么事！”宋衍沒想到這婆娘現在這么不靠譜，但家丑不好外揚。也不好在人前多說什么，只得先回家。

    出了隊里，宋衍臉黑得像鍋底!宋玉安思考了一下老爹的身體，嗯，除了這次受傷和有些風濕外，沒有其他毛病。這就很好了，矛盾嘛，要爆發就一起爆發，不破不立，機會這么好，宋玉安才不會替他們瞞著。

    “你們要把玉梅嫁給一個四十歲，家暴打死了三個老婆的男人這事兒，我不同意?！?/br>
    回了家，宋玉安立馬就把這事兒說出來。他倒是風輕云淡，不急不緩。

    宋衍卻是目疵欲裂，當場就砸了東西。

    “席芬芬!宋玉平!說!這是誰的主意!你們還是人嗎？??！老子這些年辛辛苦苦掙得錢是不是都養了一窩子畜生出來!”

    “你個短命鬼瞎說什么呢你!陳主任的老婆是得病死了，陳主任可是一級職工，工資一百八，還有三居室，能看上你meimei，那是她的福氣。你自己不成器眼瞎要娶個鄉下媳婦，就別來眼氣你妹子享福!”

    宋玉平夫妻兩個埋著頭不說話扮鵪鶉，席芬芬卻是立馬就把火氣撒到了宋玉安頭上。

    宋衍氣極反笑，忽然冷靜下來，定定的看著席芬芬，就像從來不認識這個人。

    席芬芬忽然有些不好的預感。

    “老宋，你聽我——”

    “這日子過不下去了，離婚吧?！?/br>
    席芬芬話沒說完，就叫宋衍給打斷了。

    他一直都知道席芬芬身上的小毛病，她出身于重男輕女的家庭，又是家里老大，自小過得凄慘。他憐惜她，雖然對平時她補貼娘家，補貼弟弟的事情恨鐵不成鋼，但總不能真叫她跟家里斷絕關系，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但今天這事兒他忍不下去，他是稀罕兒子，但丫頭也是他的種，他也是疼愛的。

    當年大丫頭就有這一出，想把大丫頭說給一個瘸子換彩禮給宋玉平“治病”，那時候他娘還活著，老太太拼死了不同意等他從工地上回來才算沒坑害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