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稚其實想問很久了，爸爸是怎么救的他，又是怎么死的。

    可是她又害怕，萬一自己聽到了現場，又會控制不住，又會反復的做噩夢，反復的去回想那一幕。

    可到底沒忍住。

    她小心翼翼的開口：“我爸爸，他有和你說什么嗎？”

    宋衍垂眸，看著他，

    那雙深邃的眸子，越發暗了些。

    似乎帶著無窮的歉意。

    良久，才低聲開口。

    “他讓我別害怕。他說，他有一個很可愛的女兒，跳舞很好看?！?/br>
    “他會救我出去，然后讓我見見他的女兒?！?/br>
    “他還說，他不會騙人，一定會救我出去?！?/br>
    “后來……”

    說到這里，宋衍的手，緊握在一起，指尖掐著掌心。

    回憶輪番上涌，是一種不太好的感覺。

    “他替我擋了一槍，倒在我的面前……”

    林稚眼睛酸的要命。

    想哭，卻只能拼命忍著。

    不能哭，她答應過mama，要堅強的。

    可是實在忍不住。

    于是背過身去：“我……我剛想起來我還有點事，先上樓去了?！?/br>
    然后匆忙進去。

    宋衍看見，她的肩膀在抖，連帶著聲音都變的哽咽。

    她真的很瘦，胳膊上也沒什么rou。

    很多時候，他都在想，如果當時死的是他，該多好啊。

    可能是因為昨天沒睡好，她回房以后，哭了一會，就累的睡著了。

    手邊還放著一家三口的合照。

    眼瞼輕閉，睫毛還沾著淚水。

    懸掛晶瑩。

    她是被宋如的電話吵醒的，讓她下樓去吃飯。

    說話的聲音輕快，似乎心情大好。

    林稚應了一聲，換上衣服出門，經過鏡子時，順便看了一眼。

    好在眼睛沒有腫，看不出來哭過。

    她松了一口氣，開門下樓。

    餐廳里，坐著宋如和一個男人，

    男人看上去快四十了，梳著大背頭，剪裁得體的西裝，氣質儒雅。

    宋如正和他說著什么，臉上的笑容，帶著少女的天真。

    就連眼神，也是無限的仰慕。

    果然，戀愛中的人，都會變成小孩子的狀態。

    宋如抬頭時，看到林稚了，連忙招手讓她下來：“給你介紹一下?！?/br>
    她讓林稚在她旁邊坐下：“這是我侄女，林稚?！?/br>
    林稚還沒從宋如口中的侄女兩個字反應過來。

    她接著說：“對面是我的未婚夫，你叫他徐叔叔就行?！?/br>
    林稚愣?。骸拔椿榉?？”

    徐展唇角微挑，眼角有了歲月染上的痕跡：“你好?！?/br>
    林稚緩緩回神，禮貌的回了一句：“徐叔叔好?！?/br>
    林稚知道宋如談戀愛了，卻沒想到竟然這么快。

    他們喝的是紅酒，宋如特地讓小蓮拿了橙汁過來，給林稚倒了一杯：“婚期就定在下個月，正好是你們放假的時候?！?/br>
    有人在外面敲門，吳媽用圍裙擦干了手，走過去開門。

    宋衍穿著黑色的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衛衣。

    看上去慵懶隨性。

    他拖出椅子坐下，手插放在外套兜里。

    甚至連看也沒看那個男人一眼。

    氣氛一度有些尷尬。

    宋如用腳在桌下踹了他好幾次：“叫徐叔叔?！?/br>
    還是沒回應。

    徐展大度的笑道：“沒事，又不是第一次見面了?！?/br>
    聞言，宋衍挑了眉，神色泛冷。

    林稚不知道他今天怎么這么反常，這種不太和諧的相處方式讓她有些不自在。

    于是只能置身事外的喝橙汁。

    卻不想徐展把話題又拋到她身上來：“你既然也是宋如的侄女，那你是宋衍的meimei？”

    林稚被他突然的提問給問住了，不等她反應過來，宋如搶在前面回答：“對，她比宋衍小兩歲?！?/br>
    徐展點了點頭，又問林稚：“也是在一中讀書嗎？”

    林稚：“恩，讀高一?！?/br>
    “哇，那很聰明啊，一中的都是尖子生?！?/br>
    可能是覺得林稚脾氣好，有問必答。

    莫名其妙的，她就成為了調節氣氛的道具。

    “我聽你宋阿姨說，你還是你們一年級第一名？”

    林稚默默的放下了正在夾菜的筷子：“第八?！?/br>
    “一中這樣的重點高中，第八也不錯了?！边^了會，他又說，“對了，那你……”

    ……

    一頓飯下來，林稚也沒吃幾口，幾乎都在徐展的各種問題中度過了。

    吃完飯以后，徐展就要走了，宋如出去送他。

    半個小時后，林稚接到宋如的微信。

    說她今天不回來了。

    林稚回了個好以后，收了手機。

    為了期末考，林稚已經有段時間沒有去上舞蹈課了。

    平時有時間了，她會自己在房間里練習一會。

    天色逐漸暗了下去，她身上還穿著黑色的練功服。

    隔壁書房外的陽臺，宋衍斜倚在那，低頭點煙。

    抬頭時，正好對上林稚的視線。

    這時的天氣，將暗未暗的，太陽已經完全落山了，只余最后的余光和黑夜抵抗。

    聽說后天有雪。

    也是北城今年下的第一場雪。

    手機震動的幅度吸引了林稚的注意力，屏幕上顯示的，是宋衍的名字。

    林稚疑惑，不知道他為什么要和自己打電話。

    卻還是按下了接通。

    “有什么事嗎？”

    聲帶被煙霧侵蝕，有些沙啞，他問：“不冷嗎？”

    這么冷的天，林稚身上就只穿了一件練功服。

    “還好的?！彼p聲說，“剛剛練完舞，有點熱?！?/br>
    宋衍提醒她：“這種天氣容易感冒，你還是注意一點?！?/br>
    “恩，謝謝?！?/br>
    陽臺旁邊擺放著好幾盆多rou，還是宋如特意讓人擺上的。

    她總說，林稚這樣的小姑娘，應該都喜歡這種小小的，可愛的東西。

    路燈已經開了，暖橘色的光。

    林稚說：“你今天有點反常?！?/br>
    宋衍沒說話，似乎是在安靜的等待她的后半句。

    指間的那抹橘黃緩慢燃燒，青灰色的煙逐漸升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