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霍瀾庭見她神色,知道她是真的累了,將車窗都關得嚴實了,這才慢慢開車:“睡吧,到家了我告訴你?!?/br> 轎車漸漸駛離,一時間車里安靜得,再沒有人開口。 徐迦寧困乏,閉上眼睛就一動也不想動了。轎車行駛了十七八分鐘回到了碧情園,霍瀾庭讓徐迦寧先下車,說去送顧君書再回來。 她累了,要回去躺一會兒,讓他們先走,這就下了車。 霍瀾庭立即掉頭,從后視鏡當中看了眼女人的背影,再回眸時候,已是勾唇。 顧君書也看著窗外的女人,車速一快,立即離開了碧情園的前面街道,緊接著,車速又慢了下來。 霍瀾庭一手搭在方向盤上面,似笑非笑地:“看得出來,你喜歡她?” 男人之間的對話,當然懂。 少年也未否認,自從上次他在徐家,動了那樣的心思,當場被霍瀾庭撞見,他的那點愛慕之心似乎沒有什么可疑隱藏的了,自然是坦然承認,嗯了一聲。 霍瀾庭勾唇一笑:“我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我名下所有的東西,都有她的股份,她現在是霍太太,我們并不會離婚?!?/br> 顧君書低著眼簾,不為所動:“你別小瞧了她,她在顧家時候,誰也沒想到她會和我大哥離婚,當初進門的時候她也是心甘情愿的,離婚時候也那樣痛快?!?/br> 霍瀾庭臉色微變,不過當著少年的面,自然不能與他一般見識:“你們顧家,離了也罷,我不一樣?!?/br> 說著加速,再不開口。 少年心中也惱,他知道了,三言兩語之間,也聽見霍瀾庭和徐迦寧說起來了工人工錢的事,恨不能現在立即長十歲,那樣的話,就能幫助她做些什么了。 可惜他什么都做不了。 二人是各有心思,靜默了一路,霍瀾庭將人送到了顧家門前去,他熄火停車,并未回頭:“顧君書,現在我給你第二條路,如果送你出國留學,或者送你去讀軍校,在他們和我太太之間,你會選擇什么?” 少年怔住,他一手還扶在車門上,剛要下車。 霍瀾庭兩手都在方向盤上面,看著前面顧家的大門:“你現在沒有任何的實力與我爭,你功成名就那一日,或許還有一分機會,現在機會我給你了,你要不要去?” 他腳尖微動,低眼看著自己的鞋。 徐迦寧現在有很多雙皮鞋了,而他卻只有一雙,他在去蘇家之前,想換件衣服,可只有校服穿上才顯得自己更俊秀一些。 畢竟年少,心思敏感。 顧君書聽著霍瀾庭說的話,百感交集:“霍少有心了,可是……” 不等說完,霍瀾庭已經打斷了他:“只有這一次機會,是我突然興起想起來的,過了今日,我可不會記得還有這么回事?!?/br> 能出國留學,或者去讀軍校,這是多么夢寐以求的事,少年眸光頓緊。 霍瀾庭啟動車子,按了一聲喇叭:“下車?!?/br> 顧君書打開車門,連忙下車。 男人調轉車頭,之后搖下車窗,抬眼看著他,車身微動:“不想去就算了?!?/br> 車窗慢慢升起,霍瀾庭看向街道,腳下剎車微抬,才要離開,少年已經急急扣響了車窗:“等等?!?/br> 霍瀾庭頓時回眸:“想好了?” 這樣的機會一旦錯過,再不會有。 顧君書嗯了聲,發白的指尖還扳著車窗:“想好了,我去讀軍校?!?/br> 第127章 妮子的笑臉 回到碧情園的時候,已經下午了。 徐迦寧大病初愈,渾身疲乏,但是滿心的歡喜,因為那些孩子,她似乎找到了人生的方向。祖奶奶已經不在了,她在園子里慢慢地踱著步,想起了很多事。 秋風瑟瑟,走到東園了,紅玉在石階下面逗貓兒,走上前去,叫了兩聲糖球,蹲下身體一拍手,小貓兒這就奔著她走了過來。 雪白的貓兒只那雙眸子漆黑,徐迦寧伸手將貓兒抱了起來,紅玉等她走到面前了,這才轉身跟上她的腳步。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樓,紅玉在身邊小聲嘀咕著:“小姐,春來挨了頓打,被家里人接走了?!?/br> 徐迦寧輕撫著貓兒的身體,腳步緩慢:“奇怪了,拿到那么重要的東西,應當獎賞才對,蘇謹霖怎么還打了人家一頓,給人送走了?” 紅玉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就是,不給獎賞也就罷了,還打人一頓,攆出去了,這是為什么呢?會不會是沒有按著咱們想的……” 她聲音很低,走上樓梯了,能聽見樓上有些微的腳步聲,徐迦寧回眸瞥了她一眼,她頓時不說話了。上了二樓,樓上果然有人,春秀給蘇謹言倒了茶水,他正在桌前看報紙。 徐迦寧走了過去,懷中的糖球喵嗚一聲,男人手中的報紙低了一低,蘇謹言眼簾微動,見是她,只道她出去散步了。 “怎么樣,好些了嗎?天涼了,走動走動就行了,多躺一會兒,等病好了再出門?!?/br> “沒事,”徐迦寧靠了桌邊,對他笑笑:“大哥,有一件事,不知道該怎么對你說,今天去了學校,很多孩子都為了去做童工放棄了讀書,麒麟jiejie在分校等著我,孩子們只剩十幾個了?!?/br> 知道她話未說完,蘇謹言光只是放下了報紙,定定地看著她。 徐迦寧看著他目光沉沉:“我們商議了一下,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霍瀾庭新建的工廠招工,準備給有孩子讀書的工人每個月多一塊錢。仔細一想一年也很多支出,但是再一想,民心所向,這才能做好人民表率,帶給我們的,那些孩子的未來,是不可比擬的東西,如果可以商量,我寧愿和你一起商量下,創造些條件,能幫助多少個家庭多少個孩子,就幫助多少個?!?/br> 蘇謹言想了下,坦然地看著她:“上海最大的紡織廠里面,有工人三千來人,其中不滿十五歲的童工就占六七百,如果按著你們商議的這樣施行,的確支出不少,但是工人具有不穩定性,拿了錢不做事的呢?我是商人,不重情,你們這個問題,不是個人的問題,也不是能以一己之力能力挽狂瀾的?!?/br> 徐迦寧點頭,其實細節都已經想好了:“工人做工可事先講好,做滿多久補貼多少的,我也不想做什么救世主,也不想千古留名什么的,只不過,雖然不能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改變那些孩子們的未來,但是至少,做了這些事,我沒有白來這世上一回。個人能力有限,所以我想在一個合適的時機,創辦個助學會,號召一下,想必很多人會響應?!?/br> 蘇謹言頓時抬眸:“什么樣的時機是合適的?” 徐迦寧坦然道:“霍瀾庭想補辦一場盛大的婚禮,他看見了國外學校的邀請函,但是什么都沒有說,我想順著他的心意,或許那就是一個好的時機?!?/br> 的確,蘇霍兩家聯姻,那婚禮會吸引到上海所有名流。 之前因為怕徐老爹傷心難過,很多事都藏著掖著的,現在已經沒有必要了,她既然有心,那么他怎么會拒絕? 蘇謹言輕點著頭,到底是答應了下來:“那等你們婚禮之后,我也助你們一臂之力?!?/br> 她滿心歡喜,兩指在桌上敲了敲,一臉笑意:“如此,便多謝大哥了?!?/br> 蘇謹言無奈地笑笑,抖開了報紙,繼續看報。 不多一會兒,電話響了,他接了通電話出去了,徐迦寧走到長廊上面聽見了,回頭看了他一眼。 回到房間了,她到床邊拿起電話撥通了陳醫生家里的電話,片刻之后,陳醫生接通了電話,問她什么事。 徐迦寧開門見山地:“陳醫生,那些檢驗結果什么時候能出來?” 之前送了她和蘇守信,還有蘇謹言和蘇學文的檢驗要求,一直沒有消息,陳醫生當然知道她問的什么,在電話的那頭翻了下日歷,看了眼。 “快了,再半個月,一定能出來了?!?/br> 半個月,時間來得及,徐迦寧謝過他,掛斷電話。她讓紅玉給糖球洗澡,打開房門走了出來,客廳當中早沒有了人,蘇謹言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只有春秀一邊擦著花葉。 沙發上面還放著一本雜書,徐迦寧坐過去拿將起來,是一本周刊,打開看了兩眼,前面頁面都是蘇婷,她一頭短發,微揚著臉任性而又自信。 翻看兩頁,似乎是之前給她拍過的照片,周刊上面是換了三套衣服的蘇婷,還有一套露出露臍裝,小腹平坦。 徐迦寧低頭正看著,腳步聲起,她以為是霍瀾庭回來了,并未抬頭:“給人送回去了?” 這句話本來是問的顧君書,結果來人輕笑出聲,音調輕揚:“一個丫頭而已,送回去了,怎么碧情園上下都知道了?送不得?” 聽這聲音,她立即抬起了頭來。 是蘇謹霖,徐迦寧不緊不慢地解釋了下:“不知道是二哥,對不住了,我以為是霍瀾庭回來了,他去送我的同學,這會也該回來了?!?/br> 蘇謹霖今日穿著一身西服,內里的領帶打得正正直直的,一手在口袋中摸索著,另只手隨著動作前后擺動著。 走到沙發面前坐下了,他看著對面的徐迦寧,目光灼灼:“誰要你解釋這個了?怎么了,幾日不見,這么溫順,病還未好?” 徐迦寧聞言頓笑:“溫順?” 她搖頭笑笑,也不分辯。 蘇謹霖靠坐了沙發上面:“霍瀾庭什么時候回來,這兩日總統府上一而再再而三地叫我過去,我想知道,是不是他‘美言’了幾句?” 徐迦寧細想了下,放下了那本書來:“不能吧,他很忙,沒有那么多的空閑時間去什么總統府?!?/br> 他看著她的臉,笑意意味不明地:“妹子,你今日和平時不同,怎么看怎么不一樣,怎么辦,看你都要上癮了?!?/br> 這話說得就曖昧了些,徐迦寧笑了,看著他站了起來:“這些話,你還是說給別的姑娘聽,看我上癮,我怕是惶恐?!?/br> 惶恐就對了,他目光當中更多了些玩味:“怎么辦,現在你有了太多的東西,如果有一天,那些本來不屬于你的東西,被人拿走了,你會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 徐迦寧走過他的身邊,淺笑掃過他的臉:“二哥說笑了,有些事不要做得太過分,不然受傷的,會是自己,我奉勸你少打我的主意,不然有的你苦頭吃?!?/br> 說著再不看他,下樓去了。 背后安安靜靜的,他沒有追過來,徐迦寧徑自下樓。 夕陽西下,她走下石階,看著夕陽那火紅的云朵,出了會神,園子里的梧桐樹一片秋黃,她慢慢走了過去,一抬手摘下了片樹葉。 樹葉拿在手中,輕輕描繪著掌心模樣。 徐迦寧腳下也是落葉,她來回在梧桐樹下走了走,踢了許多葉子,心中還惦記著,霍瀾庭去送顧君書,可到現在還未回來。 不經意地一回頭,心心念念著的那個人大步走了過來,他背后是漫天的彩霞,一直走到她的面前了,這才頓足。 徐迦寧一手還撫著梧桐樹,看著他目光淺淺:“怎么才回來?” 他定定地看著她,也有笑意:“出去買了點東西,人已經平安送到家了,你放心,本來就累了,怎么不回去休息,還反倒出來散步了?” 平安送到家去,那就好。 徐迦寧腳下踩著落葉,見這秋日蕭瑟,不由感慨:“天氣好,就總想出來走走,你看這些葉子,落葉歸根,算是它們的歸宿了,我卻不知道我的歸宿是什么……” 他聞言眸光微動,再上前一步:“別胡思亂想?!?/br> 的確是在胡思亂想,徐迦寧點頭,隨即抬眼,將這些惆悵拋之腦后:“其實秋天也很美的,霍瀾庭,你喜歡秋天多一些,還是喜歡夏日多些?” 還叫著他的名字,霍瀾庭。 可即使這樣,他的目光也還在她身上移不開:“我喜歡你多一些?!?/br> 錯愕之余,徐迦寧一下被他這句話逗笑,是真的開懷笑,她彎了腰,再抬眼時候,眼底都是他的影子。 上前一步,她小粉拳輕輕捶在他的肩頭,笑意全是眼底:“胡說八道?!?/br> 左右無人,夕陽已將落,空中彩霞為證,霍瀾庭單膝跪下,從懷中拿出了一個錦盒,打開了來,這就舉了徐迦寧的面前來。 錦盒當中,擺著一顆人稱可比鴿子蛋的戒指。 她不明所以地看著他:“你這是做什么?” 他揚著臉,目光灼熱,握住了她的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