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無名火頓起,徐迦寧抬臂一推,他一時有防備,水杯立即摔落了地上去,她揚著眉眼,看著他惱怒不已:“你滾離我遠一點!” 說著躺倒,蒙上了被。 水杯已經摔碎了,霍瀾庭連忙按了鈴,等紅玉進來了,讓她收拾了去,他另外去倒了熱水,又去陳醫生那找了退熱藥過來,以防萬一。 再回來時候,徐迦寧還蒙著被,他以為她還鬧脾氣,單膝跪了床邊。掀開了一點被,他看著她,又探向她額頭,沒想到這么快就有熱了。 將被子又掀大了些,霍瀾庭伸手來抱:“對不起,是我不好,我帶你去醫院更好一些?!?/br> 說著一手探了她的頸下,一手到她腿下,這就要將她抱起來,徐迦寧伸手將他推開,翻身背對著他了,不理他。 她半闔著眼,這會鼻子也不通氣了,嗓子也緊了,一動不想動。 霍瀾庭扳著她雙肩,再次過來抱她,才將人扳著轉過來,不等抱起呢,怔住了。眼簾微動,淚水悄然無息地落了下來,他頓時慌了,已是手足無措:“別……別哭啊……” 徐迦寧一聲不吭,光是落淚。 若是打他罵他,他心中還能好受一點,霍瀾庭回手拿過了帕子來給她擦臉,她動也不動,吸著鼻子,越擦,淚水越是流個不停了。 他更是心疼,挨著她坐了,抓著她手,給她手上xue位直揉著:“燒得不厲害,我給你揉揉,一會兒再吃點退熱藥就好了,對不起,昨晚我不該碰你,都是我傳了你了……” 她抽回手去,動作之間,眉心微皺。 霍瀾庭再次將她手執起,輕輕給她揉著:“怎么?難受嗎?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寧愿病著的是我?!?/br> 揉了這只手,又揉另外一只。 她好容易才止住的眼淚,這就又掉落下來,他彎腰,伸手抹去她眼底淚珠,又拿起她手,輕吻落上:“我帶你去醫院?” 她搖頭,再次抽回手去,全身都蜷縮成了一團:“我不去,我難受?!?/br> 見她開口了,霍瀾庭又將重新倒來的水拿過來了,還有退熱藥:“哪里難受?還有熱,不去醫院總要吃藥的?!?/br> 完全是一副哄著孩子的口氣,徐迦寧雖然討厭吃藥,但是她向來怕生病,也掙扎著坐起來把藥吃了,這么一動,真是腿也疼,腰也疼渾身疼。 眼睛紅了,還想哭。 所有的所有的委屈,從一開始獨自一個人到了這個世界上的惶恐,到現在所有的所有,都涌上了心頭,淚光頓現。 重新躺倒,徐迦寧閉上了眼睛。 霍瀾庭去擰了毛巾,過來覆了她的額頭上面,她掌心guntang,他按著,在旁默默陪伴。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藥效上來了,徐迦寧出了一身的汗,他怕捂著她,將被撤去了一些。 她已經睡著了,昏昏沉沉的。 坐了床邊,他握住了她的手,定定看著她,可能是動作之間驚醒了她,她指尖微動,隨后也握緊了他的手。 他一直看著她,她雙唇微動,從嗓子里擠出來句話。 沒有聽清,頓時低頭上前,霍瀾庭靠近了些:“什么?” 她眼簾微動,恍惚間看見少年就在眼前,頓時落淚:“疼……” 他聽清了,伸手撫過她額間碎發,心如刀絞:“哪里疼?” 徐迦寧閉上了眼睛:“子易,我疼……” 他頓時怔住,子易是誰? 可淚珠從她眼底滑落,就在他的面前,掉落了枕間,她還病著,縱然是千般惱怒,萬般嫉妒,也問不出口。 說到底,都是因為他,霍瀾庭一低頭,點點輕吻落了她的淚痕上面,又落了她的唇瓣上:“快點好起來,不然再傳回給我?!?/br> 她沒有回他的話,很顯然更像是燒糊涂了的說的夢囈。 他抵著她的額頭,好半晌沒有說話,可過了一會兒,她又說疼,問她哪里疼,她說哪里都疼?;魹懲ピ谝鹿癞斨姓伊肆硗獾乃卵潄?,又過一會兒,她發了一身的汗,他親自拿了毛巾給她擦了身子,就在給她換睡衣的時候,她才醒了過來。 不過她沒有動,任他幫她換上了干的。 床上的被褥都濕了,他按了鈴,只管坐了床邊哄了她:“等紅玉來換了被褥再睡?!?/br> 她低著眼簾,被他抱了床邊坐著。 光著的雙腳垂落,就連腳趾都瑩潤得很,霍瀾庭拿了輕薄的毛毯過來給她披了身上,她看著他,抿著唇不說話。 紅玉進了房間,霍瀾庭到徐迦寧面前,背對著她彎下了腰。 她沒有動,他抓著她手臂,輕輕一帶,連人帶毛毯都背了身上。徐迦寧下意識攬住了他的頸子,紅玉連忙將毛毯仔細給她裹緊了些,霍瀾庭讓去換被褥,紅玉緊忙去了。 背后的人聲息皆無,他背著她來回踱著步。 走到窗前時候,正好明月當空,月光洋洋灑灑地照上窗臺,他揚著臉,想起少年時候不少事,他和徐迦寧不過是兩年未見,卻不知子易是什么人。 走了片刻,紅玉鋪好了被褥,輕手輕腳地走過來叫他:“七少爺,被鋪好了,將小姐放下來吧……誒,小姐好像睡著了,怎么辦,我扶著她,這就放下來吧!” 霍瀾庭驀地回眸,背后的人貼著他的后背,真是動也不動。 她額頭抵著他的后頸,已經不熱了,他兩臂鎖緊,更是托穩了她。 “算了,好容易睡踏實了,再背一會兒?!?/br> 第118章 妮子的親爹 昏昏沉沉從夢中醒過來,一抬眼就看見墻上掛著的時鐘顯示上午九點。 徐迦寧有片刻的錯愕,隨即想起來自己昨天晚上發燒了,本來前一天晚上和霍瀾庭過了初夜,就渾身疼著,這個時候睡了這么久,好像沒那么難過了。 下意識想坐起來,可才一抬臂,這才發現自己被人緊緊扣在懷里,她枕著霍瀾庭的手臂,他另只手攬著自己胳臂。他的腿似乎也壓著她一條腿了,簡直動彈不得。 徐迦寧稍微動了動,他立即醒了,伸手先探向她的額頭,見是不熱了才放心下來:“還好,不熱了?!?/br> 都不知道什么時候把她放下來的,他緊擁著她,不讓她起,讓她再睡一會兒。 她猛然間想起自己還要去上學,再次要起,霍瀾庭仿佛什么都知道,了然道:“學校已經讓人去請假了,既然病了,還是在家我照顧你才好?!?/br> 他閉著眼睛,似有疲色。 她想了下,有人去請假了,那個人除了顧君書還能是誰,既然不用去上學,那么她總算寬了心,躺倒在他懷里了,又想起害她生病的罪魁禍首是誰,回眸之間,已是怒目以對。 “霍瀾庭……” 沒想到,一開口,嗓子還啞著,他登時睜開眼睛,看著她嗯了聲:“怎么了?” 她輕咳了聲,定定看著他:“你覺得,你是怎么將病氣傳給我的?” 他當時抿唇,面有愧色:“我一時忘了還病著,沒想到這么快就傳了你,現在想起來,真是不該碰你。呼吸之間傳得快,若不是當時忘情一直吻著你,或許還能僥幸?!?/br> 那么說,這就是呼吸之間的,他親她的時候,傳給她的了。 徐迦寧盯著他的唇看了片刻,翻身趴了他的胸前,低著眼簾時候,她目光當中已經帶了些許壞意。只不過她許久沒有動作,最后還是滾落下來,躺了一邊:“算了……” 昨天晚上隱約還有印象,他背著她,站在窗前看著月亮。 松下了這口氣,她才要起身,冷不防霍瀾庭翻身過來,一下又變成了男上女下,她伸手捂住他唇瓣,他側臉躲過,一低頭就噙住了她雙唇。 吮了又吮,起初只是輕吮,一碰到她了,難以自控,唇色與之糾纏不休,呼吸之間尤為氣息尤為粗重起來。 好半晌了,才放開她,他喉結微動,別開了眼不敢再看她嫣紅紅唇:“就把病氣傳給我好了,別的,先不能行,你還病著?!?/br> 誰說要干什么了,徐迦寧一把將他推開,掀被下床。 即便不去上學,也不能浪費時間,她還有很多事要做,穿上了一條波紋毛衣,西褲皮鞋,披上風衣這就出了房間。 霍瀾庭一夜未睡,此時剛著了她的邊,氣息難平。 可他醫院還有事,那位要出院了,得過去一趟,還是起來拿了毛巾去浴室沖涼水澡。 徐迦寧有著病氣,不能去看蘇家老太太了,就問了春秀,讓她過去打聽了下,早上吃了點菜粥,不等一碗吃了,春秀就跑了回來。 說是老太太不太好,已經安排了很多親人過來探望。 這個時候,安排的人,那就是來見最后一面了,徐迦寧有些唏噓,菜粥也吃不下了,春秀說不僅有親人,還有徐家老爺子也來了。 她怔住,沒想到徐老爹也來了。 的確有兩天沒有瞧著他了,這時候在蘇家相見,還真不知道要對他說什么。她下了樓,才到一樓,沒想到徐老爹找過來了。 傭人將他帶到,父女相見,徐迦寧生怕自己的病氣傳給他了,站得老遠:“爹,你怎么來了?” 她聲音很低,他情緒低落,沒有聽清,見她站得老遠,目光更沉,瞪起了眼睛來:“怎么了,我怎么不能來了,我來看看你,看看你在蘇家過得好不好,不行嗎?” 徐迦寧驀然失笑:“當然可以,可是你來得不巧,我身上有病氣,還是離我遠一點才好,別傳了你身上?!?/br> 徐老爹這才發現她臉色略白,真有病氣。 心中不快頓時變成了疼惜,大步走了過來:“怎么還病了,吃藥了嗎?要不要去醫院?這兩天天氣轉涼了,是不是涼到了?” 到她面前了,真是一臉關切。 徐迦寧搖著頭,只說沒事了,讓人送他回去。 徐老爹不走,叫她陪著自己在碧情園里面走一走,她攏緊了風衣,欣然答應,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今天的徐老爹和往日不一樣。 父女兩個走出東園,徐迦寧陪著他往北走去,偌大的園子,有的地方連個人影都沒有。這個時節,已經有枯黃的葉子了,走在園中青磚小路上面,二人都享受著這一刻的難得愜意。 蘇婷帶著保胎藥離開了上海,她并不在家里,北邊院里沒什么人。 走進假山旁邊的亭子里面,徐老爹四下張望著:“這僅是碧情園當中的一個院子就比我那院子大了,真是不錯?!?/br> 家哪能用大小區分,徐迦寧迎風而立,只是搖頭。 她走了亭子的邊上,仰臉看著天邊的云朵,徐老爹看著她的神色,也走了她身邊站住了:“閨女,蘇家老太太要不行了,有一件事,你也該知道了?!?/br> 她驀然回眸:“什么?” 沒有想到,徐老爹特意來蘇家,竟然是有心相告,她看著他眼簾顫了又顫,知道他心中痛苦,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什么事以后再說,我現在什么都不想知道,爹,我讓人送你回去吧?!?/br> 她扶著他往出走,可他不動,長出了口氣,再抬眼時候已是下定了決心:“閨女,你聽爹把話說完,這件事你必須知道?!?/br> 說著轉過身來,將她攔住。 再不猶豫:“其實你不是我的女兒迦寧,你真的是蘇家丟了的那孩子,就是你假扮的蘇小姐,要說都是巧了,我萬萬沒有想到,十幾年后,你是以這樣的方式回到這里的?!?/br> 一口氣將心里話說出來了,他眼睛頓時紅了。 徐迦寧要心疼死了:“爹!” 她嗓子還啞著,徐老爹擺著手,示意讓他說完:“真的,別說你不信,說給誰聽誰能相信呢,當年我的女兒和霍家少爺一起被拐子拐走了,當時一起拐走的,還有我家松云。那時候我帶著鳳舉回老家照顧老人了,不知道怎么回事,等我們回來松云已經從馬戲團里帶著你和七少爺逃了出來。她東躲西藏走了幾個月,因為身上被拐子打的傷未好好救治,被霍家救回來時候已經奄奄一息了……” 提到自己妻子,他更是哽咽,片刻之后才開口:“她跟我……她跟我說我們的女兒病得很厲害,發燒,還起了痘一直哭,拐子把她捂死了,她沒能把迦寧帶回來……沒能……但是她救回了你……” 徐迦寧也紅了眼眶:“爹,別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