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可能是看得太入神了,身邊什么時候站了個人都不知道,直到才要彎腰放下花,這才驚覺,回眸間,沈弋就像憑空出現的一樣。 他懷中抱著的是百合花,與她懷中的玫瑰一白一紅,倒是應景地美。 她本來就是看見他來江邊祭奠故人,才想起的這么個地方,此時撞見他了,有點不好意思了,沈弋今日穿著一身青衫,可素得很。 他目光所及,也是天邊:“你在這里做什么?” 徐迦寧將玫瑰花抱緊了些,坦然道:“有一個故人,想同他作個別?!?/br> 沈弋面無表情地側身過來,淺淺目光落在她臉上,皺眉:“作別?然后呢?” 她想了下,竟然明白他在說什么,輕聲道:“作別,當時就是從此別過,以后再不會有遺憾,去珍惜眼前人,從前的種種都讓這江水卷了去吧,大概是這個意思?!?/br> 他眸光微動,也懂她。 江邊風大,他低下眼簾來,眼底江水卷著黃沙過來了,又卷走了去:“哪有那么簡單?!?/br> 人和人怎么能一樣,或許他心中人太多遺憾,根本就放不下,徐迦寧彎腰將玫瑰花放了江水當中,心中默念了那人的大名,叫了三遍,才放手。 江水隨即將花卷走,她看著那抹紅色飄遠了,又被浪卷回來。 卷回來,又被浪帶走。 雙掌合十:“你最喜歡紅色了,對吧,子易,再見?!?/br> 閉上眼睛,她在心中默念數遍,從前過往在腦海當中一走一過,仿佛是一個局外人,能看見那少年總是掛在唇邊的淺淺的笑意。 再睜開眼睛時候,那抹紅已經飄遠了。 徐迦寧回眸看著沈弋,對他輕擺著手也是作別,陽光照在她身上,照在她的笑臉上,也照在她的指尖,上面那顆鉆戒還有微光。 第111章 妮子的小腿 江水將百合也卷走了,男人轉身,目光緊鎖在已經轉身的女人身上。 她兩手都在風衣口袋里面,長發飄揚,姿態瀟灑。 他不遠不近地跟了她的身后,青衫微動。 上了碼頭了,因為有過之前的教訓,這次沒有先付錢,徐迦寧用兩塊大洋成功吊住了黃包車師傅,之前來過碼頭,她都沒有好好走過,今日迎風而上,也往郵輪走了過去。 這個時間,碼頭上面的人越來越多了,江上不少船只來往,還有許多廢棄的船??吭谝贿?,大郵輪停港靠岸,有出行的人們拿著皮箱,匆匆忙忙,還有做工的男人們背著貨包。 賣報紙的小孩子扯著嗓子喊著今日頭條,穿梭在人群當中。 這個時代,真的很不可思議,她在碼頭隨便走走,才要回黃包車去,或是錯覺,忽然察覺到背后有人跟著她,這里到處都是人,還有巡警,沒什么好害怕的。 回頭,沈弋就站在幾步開外。 她站住了,定定地看著他,等他走到面前了,才開口:“三爺跟著我干什么?” 沈弋目光略沉,不答反問:“隨便走走?!?/br> 她可真是在隨便走走,不想他先占去了,再問下去未免多心了似地,徐迦寧側身相讓,伸手讓他先走:“好吧,那請三爺先走,請?!?/br> 他腳步微動,走過她身邊,與她擦肩時,又站住了:“這里我日日來,她從前就喜歡像你這么隨便亂走,人又天真爛漫,溫柔良善,即便是在路邊遇到的流浪貓狗,都要可憐一番,真的是再沒有比她更好的姑娘了?!?/br> 因為從前經歷過,所以懂。 幾乎是一入耳,她就立即明白過來,他在說什么了:“三爺對我說這些做什么?” 他沒有說話,只目光沉沉。 徐迦寧目光淺淺,轉身奔著碼頭一側圍欄走去,即使沒有回頭,她也知道沈弋跟了過來了,不知道他怎么又跟著她了,到了圍欄前,兩手扶住了,看向江水。 片刻之后,男人也走了過來。 二人并肩而立,仿佛是回到了宮中時候,那時候皇帝常常對著她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她吃著子易帶進宮來的點心,默默傾聽,偶爾,她也對他說些自己的煩惱,各說各的,互相勸慰勸慰。 可能是因為她從來不將后宮的事放在心上,所以皇帝才說與她聽的吧。 可現在眼底都是涌動的江水,徐迦寧低著眼簾,沒有心思聽誰別人的心事,也不愿傾訴。子易活著的時候,她對皇帝說過些許,他死了之后,她再沒與人說過,除了昨晚。 她一直看著江水,沈弋側目看著她:“你也天真,一個人亂走什么?!?/br> 他在說什么話? 徐迦寧不由莞爾:“往往在這個世上,天真的人無法存活,那是為什么呢,因為人吃人呀,如果沒有強者護著,還是別太天真,三爺才夸過心中那個人天真,所以姑且認為是在夸我??晌也惶煺?,命運是之所以被人稱作命運,就是因為未知,我一個人走走也沒什么,畢竟在三爺跟前,誰也不敢放肆,對吧?三爺總不會害我,沈蘇兩家向來交好,若有錯事,也不會坐視不管的,是吧?” 她這個年紀,看不出來,還有這樣的小小心機,分明是故意說的這樣的話,連問他兩次,眨著眼,半真半假的,當著他的面,讓他無話可說。 也是,沈弋知道,她是蘇家找回來的丟失的那孩子,自小養在外面的,或許能更懂得些人情世故。他站了她身邊,也看著江水的那一頭,天邊:“害她的人,已經碎尸萬段,可她也再回不來了,我連未婚妻都護不住,蘇小姐還是自求多福?!?/br> 她倚靠在圍欄前面,還有淺淺笑意:“是了,是我說笑。所以說,總是這樣的,珍惜眼前人,我在的時候對我好,這樣才行,故人已去,雖有遺憾,三爺還需珍重,忘卻才好?!?/br> 如果忘記能這么簡單,不至于日日夜夜掛懷。 沈弋回眸,看著年輕的女人彎腰撿了塊小石頭,甩手扔進了江中,動作當中,還有許多孩子氣,更覺她有幾分幼稚,他沒有開口,單單看著她,總覺得她有點莫名的熟悉。 徐迦寧站了一會,抬腕看了下手表,時間不早了,回眸笑笑:“我得走了,三爺保重?!?/br> 她轉身往回走,沒再回頭,到了黃包車師傅面前,讓他拉著自己先去圖書館買書。 黃包車離開碼頭之后,沈弋也隨后離去,他們都走了,一輛停在碼頭邊上的別克車也慢慢跟了上去,只不過,沈家車并未一直跟著黃包車,那輛別克卻一直跟著了。 明日要去讀書了,徐迦寧即將步入新的生活,還特意去了學校門前看 了看,學生們都穿了什么。一直讓這個師傅拉著自己跑了大半天,下午才歇腳,兩塊錢都給了他,足夠他一家幾月溫飽,他千恩萬謝地謝過,才就此別過。 回了蘇家,徐迦寧又抓到了即將出門的蘇謹言。 他帶著她去了蘇家的公事樓,在那里見識到了他擁有了多少權力,難怪蘇謹霖一直與他為敵,因為初到,她只當閑看,走馬觀花一樣轉了一圈。 三四點鐘時候,去各地藥房又走一遭,回來的時候小腿發酸。 蘇謹言問她要不要在蘇家留宿,她婉拒了,只不過上樓陪了蘇守信夫妻兩個,明軟經過治療之后,就連噩夢都很少做了,一家三口吃了晚飯,一起下著棋,在東園散著步,感受著這一刻的溫馨,都覺得無比美好。 都是閑談,提及了霍瀾庭了,蘇守信贊不絕口。 雖然是與蘇家相爭,但勢均力敵才能看出他的魄力,徐迦寧只是笑笑,并未說什么。 天快黑了,霍瀾庭還沒有來接她,打電話到醫院去也沒有找到人,知道他最近忙著醫院新建的事情,她叫蘇家的司機送她,先回了霍家去。 司機開得不快,到霍家時候,天已經黑了。 徐迦寧徑自回了新房,芬姐見她回來,連忙迎了上來,她走了大半天,兩腿酸軟,正好疲乏,叫放洗澡水,隨即將自己關進了浴室,泡進了水里。 熱水將身體包圍,霍瀾庭新房的浴缸比蘇家的要更大一些。 他自國外回來的,什么東西都盡善盡美,舒舒服服躺了浴缸當中,芬姐問她要不要擦背,她懶得動,只讓放了玫瑰花與香油,就那么躺著了。 白天又沒有睡午覺,本來就到了她該上床休息的時間了,就這么躺著,放輕松了,不多一會兒就閉上了眼睛。半夢半醒時候,她心里是清楚著的,但是實在不愿起來,就想小憩一下下,水涼了再沖沖。 這么想著,片刻就睡著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徐迦寧是被人推醒的,驀地睜開眼睛,霍瀾庭正是彎腰。 他微涼的指尖還在她的肩上,她剛醒還有點迷糊,帶著一點氣惱,眉心微動,可他神色關切,眼底盡是溫柔氣,一時間對上他的眼睛,怔住了。 霍瀾庭才回來,外套還未脫去:“怎么在這里睡著了?水都涼了……” 水的確是有點涼了,她才要推他走開,聽著他鼻音略重,嗓音微啞,聲音都不大對的,抬眼看著他:“你怎么了?” 他眸光略沉,只說沒事。 除了頭臉,她整個人幾乎都泡在浴缸當中,雪白的頸子上還有水珠,長發微卷,披在肩頭,早上走之前是精心打扮過的?;魹懲ハ肫鸫a頭上的那一幕,站直身體,回手拿了浴巾來掛了她這側墻上,轉身避開:“沖沖就出來吧,天氣涼了,小心受涼?!?/br> 他聲音也無太多波瀾,可她偏偏從中察覺出了他的不快。 等人走出浴室去了,她才自浴缸當中站了起來,簡單洗頭沖了個澡,從浴室當中走出來時候,霍瀾庭也在另外一個浴室洗好出來了。 她這會兒緩了一會兒,只覺小腿酸疼,向來是被人伺候慣了的,先一步坐了桌子前面,不多一會兒,霍瀾庭插好電源,拿了電吹風先給她吹頭發了。 她在鏡子當中看著他,發現他低著眼簾,唇邊一絲笑意都無,不由多看了他兩眼。 由著他吹好了頭發,徐迦寧起身去換睡衣,她特意穿了一條吊帶睡裙,光著兩條腿,摘下婚戒走過來拉開抽屜放了進去。 彎腰之間,肌膚瑩潤如玉,那兩團雪白也露了個邊。 回身再走到床邊,掀被上床,她余光當中瞥著霍瀾庭,可他始終沉默,仿佛沒有看見她一樣。他吹了頭發,很快回來,也掀開了被子。 徐迦寧唇邊還有笑意,才想問他怎么回來的這么晚,都忙什么去了,他抬手關掉了床頭燈,屋里頓時暗黑一片。她笑意漸失,等了片刻,他也沒有靠近自己,一動不動的。 她覺得兩腿沉沉的,弓著身體自己伸手捏了捏小腿,酸疼酸疼的,不由嘶了一聲。 動作之間,已是驚動了他,霍瀾庭立即轉身:“怎么了?” 她在黑暗當中適應了下,可憐巴巴地小聲說:“今天走了太多路,腿疼,可疼了?!?/br> 啪地一聲,床頭燈又亮了起來。 霍瀾庭坐了起來:“哪里疼,來,我給你揉揉?!?/br> 她嗯了聲,掀開被子,毫不客氣地將兩條腿都搭了他的腿上,靠了軟墊靠坐了床頭上,雪白的兩條腿,雪白的腳,睡裙不長,她沒有穿內衣,睡裙里胸型也依舊挺實…… 他將她兩腿都攬過來,輕輕揉起了她的小腿,動作輕柔,目光卻沉了又沉。 第112章 妮子來讀書 總覺得霍瀾庭情緒有點不對,不過他給她揉了一會兒腿,依舊將她擁在懷里,關了燈了。 他好像很累,她也很累,這一刻溫暖,便閉上了眼睛,迷迷糊糊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身邊人呼吸沉重,徐迦寧從夢中驚醒,這才驚覺他身上體溫燙人,連忙將床頭燈打開了。 霍瀾庭睡得很沉,她伸手咋他額頭上摸了一把,guntangguntang的。 他自己就是醫生,她連忙推了推他,低眸看著他:“醒醒,你發燒了,家里有退熱藥嗎?” 推了兩下,他就睜開了眼睛。 昏暗柔和的床頭燈下,女人坐在他身邊,低頭看著他,雪白的肩上,兩根細帶,她長發都披在肩上,神色關切,正看著他。 霍瀾庭看著她,一開口嗓子更是沙?。骸澳憬裉於甲鍪裁戳??” 她哪有心思閑聊,問他有沒有退熱藥,他不回答,只目光灼灼,又問了她一遍,今天都做什么了。她能做什么,徐迦寧隨口敷衍了他:“跟我大哥去公事樓了,我問你呢,退熱藥呢?” 他閉上了眼,伸手在房間的桌上抽屜指了一指:“抽屜里?!?/br> 徐迦寧連忙下地,到桌前拉開了抽屜,里面果然有一個小小的急救盒,打開了,是一堆藥盒,都是西藥。通通拿了過來,到床邊坐下給他看:“哪個是,我去給你倒水,趕緊吃了藥退燒了是正經?!?/br> 他坐了起來,睡衣胸前咧開了些,之前不知道什么時候,又伸手去暖著了,他伸手將扣子系上,再抬手在藥盒里拿出了退熱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