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證明人和后證明人站在一起同臺辯論, 陸離眼中閃過一絲恍惚，神情無措的看 著加利爾半晌說不出話來。

    要認真說起來，他對于龐萊猜想的初始推導還是從加利爾那里得來的, 如果說加利爾會在兩年內發表論文, 那么他現在也一定有些成果了。

    可是, 陸離想到早已被自己發表出去的論文，眉心的溝壑更深了。雖然說龐萊猜想的淺層證明后續是他自己推導出來的, 但是一開始那個點明明白白就是加利爾的。

    現在自己搶先一步先發表了論文，那加利爾怎么辦？

    雖說重來一世，雖說數學的研究成果你先發表就是你的，但是陸離心底就是格外的不得勁, 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在心里盤桓，躁動不安。

    察覺到一股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陸離回過神來，就看到加利爾眉頭緊皺的看著他，而臺下眾人也都議論起來，陸離知道加利爾剛才說了些什么，也知道應該怎樣回答才對自己最有利，但是話噎在喉嚨里怎么也吐不出來。

    他還記得那本雜志上寫的，加利爾在發表了龐萊猜想的證明之后就因病逝世, 而淺證龐萊猜想可以算的上是加利爾在數學界做出的最有名的一件事, 足以讓他年紀輕輕的就在數學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那要是沒了這一筆，陸離不敢接著想下去。

    抬頭糾結的看了眼那雙墨綠的眼眸，陸離臉上的笑容都沒了, 在旁人看來就是他被加利爾的話給激怒了，準備開始放大招。

    加利爾注意到他的神情，微微嘆了口氣，他也知道自己這樣做不好，但是他也是沒辦法，他這樣做，除了讓陸離該得的榮譽拖后幾個月，也讓陸離的水平顯示在大眾眼前，不至于在他之后還可以有人隨口污蔑陸離而不受到質疑。

    畢竟數學界看著風光霽月，其實內里的污垢還是不少，只是尋常人難以發現。

    “你還沒有認識到嗎？你的數據還沒有經過詳細的運算，還不能算作最正規的數據?！奔永麪栒f道。

    這句話讓陸離心底一驚，猛地想起來一件事，他的數據只是經過他自己一個人的計算，并沒有得到其他數學家的檢驗，如果只是平常的論文也罷了，但是這是龐萊猜想，世界矚目的頂級猜想，要是有人以此作為攻擊點攻擊自己，就算以后證明了數據沒有問題，也會在眾人心底留下一個洗不脫的污點。

    “你說的很有道理，我這篇論文現在還是太輕率了，有很多東西都沒有講解清楚?！标戨x說。

    “不過你說的學術造假我不認同，數據我算過一遍，絕對沒有問題，不過你們還沒有算過，那我先撤回論文，讓你們算個夠，如果證明我的論文沒有問題，希望你可以道歉?！标戨x思前想后，還是決定先把自己的論文撤回來再說。

    這不光全是加利爾的原因，還有一重原因就是陸離通過和加利爾的辯論，陸離發現自己所寫的證明確實還有些錯漏不足，雖然發表還是沒問題的，但是發表出去還是會惹出不少的爭議。

    加利爾碧眸微睜，沒想到陸林會是這個反應，之前打好的腹稿沒了作用，只能看著陸離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

    “可以。加利爾的聲音有些干澀，“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邀請眾多數學家為你驗證數據的對錯?！?/br>
    “一言為定?！标戨x淡淡說道，深深的看了眼加利爾，輕飄飄的嘆了口氣，走下臺去。

    加利爾聽著那一聲嘆息，心底微微發疼，縱使這件事之后對陸離有千般好處又如何，在這段時間他還是會遭人非議。

    臺下眾人嘩然，沒料到這一場激烈的辯論就這樣結束了，眼睜睜的看著陸離離開，隨后眾人便將目光放到加利爾身上。

    加利爾看著陸離離開，眼眉微垂，深深嘆了口氣，也從臺上離開。

    ……

    “陸哥，那個加利爾也太過分了吧，就憑他比你早生幾年他就可以這樣擠兌你了?！标戨x剛剛回到酒店，就接到了張世杰的電話，聽著電話那頭的抱怨聲，陸離揉著眉心，低聲安慰了幾句。

    掛斷電話，陸離百無聊賴的打開手機，這場辯論還在網上沸沸揚揚的掛著，底下評論的人數不勝數。

    有不少人認為這是加利爾的勝利，但是也有人拿出陸離和加利爾的全場辯論視頻，認為他們兩個人打了個平手，至于事情的真相要等到論文數據算出來之后才能得到，現在誰也說服不了誰。

    看到網上吵得兇，陸離卻沒有心思，只是不停的回憶剛才的辯論中加利爾說的話。

    和加利爾在電話里的口吻相比，他在辯論中說的話要溫和許多，而且所提到的很多問題甚至都像是在點撥自己，如果不是看過龐萊猜想的完整證明，陸離甚至不會意識到那是點撥，而會以為那是為難。

    這么一看加利爾的所作所為除了讓他受到一時的輿論影響，好像也沒有什么壞影響。

    而且經過諸多數學家對于數據的驗證之后，這篇論文的數據就會變成不容置疑，如果有人想要借此攻擊自己也沒了一個可利用的點。

    再說，有這些點撥他之后繼續探索龐萊猜想也就簡單的多，當然那是沒有系統這個外掛的時候。

    “那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陸離百思不得其解，這樣一場辯論下來，看似自己吃虧了，實則是占了大便宜。

    一則在加利爾之后，沒人敢在他后面抹黑自己。

    二則，數據的驗證是諸多數學家驗算出的，基本可以得出最真實的數據，也就沒了作假的可能，同時也沒了被人質疑的可能，誰都不能用這個來攻擊他的證明，因為攻擊這個就意味這攻擊者認為驗算數據的數學家給陸離造假了，誰也不敢這么做。

    三則，加利爾的很多提問都對陸離有了啟發，如果不是要趕快把自己論文上的一些錯誤給改掉，陸離都想趕快開始龐萊猜想的深層證明了。

    ……

    “諾埃爾大師，您怎么來了？”陸離看著出現在門外的人，有些吃驚的，他記得諾埃爾不是已經回了加卡大學嗎，怎么又過來了，還帶著這么一大群人。

    看著諾埃爾身后那群眼熟和陌生互有的數學家，陸離感覺自己腰一疼，手一酸，原本清醒的大腦都變得迷迷糊糊，好像回到了之前那段頭腦風暴時期。

    要是再來一場頭腦風暴他估計要扛不住了。

    想到之前的情景，陸離忍不住淚如雨下，不是他虛，而是這群人實在太過分了，他們自己就是一對一的討論，到了他這里，那就是一對多，還是一對多的車輪戰，就算他再厲害也扛不住這么多天才的圍攻??！

    “我們是來找你拿數據草稿的，應該還在吧?！敝Z埃爾瞅見陸離苦巴巴的一張臉，頓時就明白陸離想到了什么，笑瞇瞇說道，臉上樂開了花。

    “數據草稿，還在?！标戨x點點頭，他的數據草稿都放在系統空間里了。

    這種東西說重要吧挺重要的，說不重要吧好像除了在數學界也沒多大的用處，但是這畢竟是陸離第一次去證明猜想，也非常有紀念意義，所以陸離就把它放到系統空間里收藏著了。

    “可以不用手稿，用復印件嗎？”陸離看著拿出來的滿滿一箱子的草稿，有些懷念的說道，沒想到日積月累的，居然攢出了這么多的草稿。

    “可以?！敝Z埃爾點點頭，驗證數據的對錯與否只是需要數據草稿罷了，是否是手稿并不重要。

    “那行，那你們拿去復印吧?！标戨x笑道。

    諾埃爾點頭，讓助手將草稿帶下去，其他的數學家跟過來也主要是想看看驗證了龐萊猜想的天才少年到底是個什么樣，以及在遭到了加利爾打擊的情況，這名天才會不會有些一蹶不振，在看清了陸離的情況之后，他們也就沒了好奇心，一心跟著草稿走了，就等著復印件一出來就開始驗算。

    “陸離，這是加利爾，我知道你有很多的疑問，你可以問一問他？”諾埃爾從手邊帶出一個身材纖瘦的男子，將他推進陸離房間，笑瞇瞇的關上門。

    挺拔修長的身姿，比例堪比完美的五官，因為病重而顯得有些晦暗的眼眸，除了不算很年輕之外，加利爾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一種y國紳士的美感。

    陸離看著緊貼門站立的加利爾，眼前一亮，他確實有很多疑問想要問一問他，不過加利爾那過于僵硬的站姿，有點奇怪了。

    陸離剛剛站起來，就看到本來就緊貼著墻壁的加利爾身體一緊，雙唇緊閉，緊張的盯著自己看，好像自己要做出什么事來。

    等下，這個畫風不對??！

    陸離一愣，他還記得在臺上的時候加利爾是個什么樣的，但是現在這個加利爾，總感覺哪里怪怪的，而且還莫名有點熟悉。

    “加利爾先生，你……”陸離開口輕聲說道，見他更加緊張的神情突然有種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會覺得熟悉。

    這不就是他之前和不陌生但也不熟悉的人單獨在一起的樣子嗎？

    社交恐懼癥。

    陸離嘴角一抽，雖然還沒知道加利爾之前那樣做的目的，但他好像知道加利爾先前電話里說的話那么難聽的原因了。

    第50章 重生第五十天

    作為一個曾經的社恐, 陸離很能理解加利爾此時的心情，恨不得別人把他當空氣，誰也不要搭理他。

    但是他現在不能讓加利爾保持那種狀態, 畢竟他有些問題要問加利爾的。

    招呼加利爾坐到沙發上, 陸離先給加利爾端了杯甜飲料緩解情緒, 隨后又到離加利爾稍遠一

    點的地方坐下，見加利爾神色稍緩, 精神看起來也放松了些，才開始提問。

    略過幾個簡單的問題，陸離直奔主題：“加利爾先生，你之前為什么要那樣做呢？”

    這個問題是陸離最想知道的。

    沒想到陸離居然這么直接, 加利爾眼神閃了閃，猶豫再三, 低聲說道：“你不要把我想的太好，這件事里也有我的私心?！?/br>
    “私心？”陸離把這兩個字放在嘴里咀嚼一番，有些訝異的看著加利爾。

    “可以告訴我是什么樣的私心嗎？”陸離試探著追問了一句。

    加利爾眉頭緊鎖，就在陸離以為他不會答應的時候，他點了點頭，開口說道：“兩個月之后有一場歐菲獎項頒布，我的父親他就是里面一項終生成就獎的提名候選人之一, 這個獎是他生前最想要的。

    我父親他一生驕傲的成就就是龐萊猜想的證明思路, 當然他的思路現在看來是錯了。不過你的論文如果直接被定為定理的話，那么他在數學方面的成就難免有些黯淡。

    如果是往日黯淡一些也不要緊，但是這次的獎項他有一個競爭對手, 不會容忍他的錯誤，所以只能先委屈你一段時間了?！?/br>
    加利爾一說完，陸離就想起自己之前查到的資料——數學世家。

    瞧見加利爾明亮透徹的看著自己的眼眸，陸離撓撓下巴，輕嘆一聲，這件事他雖然看似吃虧了，但也占了便宜，只是推遲幾個月得到榮譽罷了，陸離也不算很在乎。

    見陸離并不在乎這件事，加利爾松了口氣，僵直的靠在沙發上的脊背彎了彎，整個人都放松了許多。

    不管他想的多好，之后會給陸離多少好處彌補，但是損失終究是損失，這件事的發生終究是因為自己的私心，總歸不好。

    陸離一眼就看穿了加利爾內心想了些什么，不是他太懂人心，只是加利爾此時的性格和他以前很像，推己由人自然就能猜出幾分。

    這種性格真的是……

    陸離心底嘆息一聲，看向加利爾的眼神越發柔和，又隨意的和加利爾談了一會話，突然問道：“你對于龐萊猜想的研究怎么樣？”

    “我研究到一半了，不過……”加利爾話頭一頓，沒有接著說下去。

    一提到這件事陸離就莫名的內疚心虛，雖然事情變成這樣并不是他想的，但是加利爾的最大成就已經變成他的成果是不爭的事實。

    這要怎么補償對方??？

    陸離愁眉苦臉，這件事只有他一個人知道，他要是大喇喇的直接說把論文讓給加利爾，那不現實，不說別人怎么看，估計加利爾都不會接受。

    可是他到底要怎么辦呢？陸離咬緊下唇，冥思苦想。

    “我可以參與數據的驗算嗎？”加利爾突然出聲，陸離點點頭，突然意識到，他是不能隨便把論文的署名改成別的，但是他可以加一個名字??！

    只要讓別人看來加利爾對于這篇論文有貢獻，他就可以把加利爾的名字加進去，到時候就算不能占個完整的名頭，影響也不小，等到以后自己再多補償一下吧。

    “當然可以?！标戨x說道，然后猶豫道，“可是你的身體，不要緊吧?！?/br>
    “沒什么事，還能撐得住?！奔永麪柣氐?，唇角微微翹起。

    見他又不說實話，陸離又旁敲側擊的問了幾句，但是都沒結果，只得作罷。

    ……

    陸離來m國只是為了參加國際數學競賽，現在競賽完成了，獎項也都領了，再解決完論文的事，陸離在m國也就沒了待下去的理由，再加上m國的飯菜口味，陸離幾乎是飛一般的離開m國。

    登機時，揮手告別了奧斯等人，陸離和林琰一起登上飛機，放好行李后，陸離先是迅速喝了一小杯冰檸檬汁提神，然后深吸口氣，戴上眼罩癱在座位上。

    這一路還有十多個小時，陸離不想再重復上次的經歷，只希望這次可以一路睡過去。

    嗅著從林琰身邊傳來的清淡香味，陸離思緒漸沉，只能聽到身邊不停有人走來走去的聲音，但是腳步聲很輕，隨著時間流逝，陸離陷入熟睡。

    林琰感覺身邊的呼吸聲漸漸規律起來，抬頭一看，陸離早已睡熟，臉上滿是恬靜的色彩，左手從身上滑落，落在身側。

    這時候空乘人員拿過來一條毯子，林琰接過，輕輕蓋在陸離身上，防止他著涼，畢竟機內溫度還是挺低的。

    隱隱的哭喊聲從耳畔傳來，陸離不勝其擾，從夢中醒來，看了眼時間才過去才三個小時，有些無奈的嘆口氣。

    還有八九個小時，他要怎么熬過去??！

    “怎么回事？”隔壁的哭喊聲越來越大，一個中年男子從睡夢中醒來，不耐煩的說道，催促空乘人員去旁邊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順便讓那些人安靜一點，不要打擾他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