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節
江凌苑動身回華夏,直升機到達邊境,低頭看去,地面上停著一輛加長的邁巴赫。 江凌苑心頭狂喜,落地飛奔而去。 純黑色的邁巴赫搖下車窗,她猛地沖上去,啞聲叫道:“少淵!” 話音落下,尾聲顫抖不止。 “少淵……呢?”駕駛座上,是一臉肅穆的江亦默。 “凌苑……”江亦默下車替她打開另一邊的車門,神色微微閃爍,臉色更加難看了幾分,“先上車,我接你回去?!?/br> “少淵呢?為什么不來?他傷得很重是不是?”江凌苑笑了笑,輕輕擁抱了一下江亦默,垂眼間語氣多了幾分懊惱: “我們先去一趟江家別墅,我的藥箱都在那邊,順便把藥箱帶上再去老宅,少淵他情況怎么樣?如果不出我意料的話有田峰在應該出不了生命危險……” “凌苑!” 江亦默忽然間拔高了語調打斷她的喋喋不休,嗓門之大,嚇得她整個人冷不丁地瑟縮了一下。 “凌苑,你先跟我回去,我們先不說這個了好不好?”江亦默輕嘆一聲,眸中掠過一絲不忍,一把將她塞進了副駕駛座。 “哥,你跟我說一下情況吧,這么幾天沒在,我一直很擔心他的身體……” “凌苑,我們也一直很擔心你,接到你的信息沒來得及回去拿車,就順便開上少淵的車過來了?!?/br> “朱銘呢?”江凌苑的臉色逐漸蒼白,語調顫抖得不成樣子。 良久,車內響起低低的一句: “朱銘,在cao持少淵的喪事,少淵是中將軍銜所以得舉行軍葬之禮,朱銘作為他的副將這兩天一直在打理后事?!?/br> 一級上將屬于國家高級元勛,如左老爺子死后舉行的喪事是國葬;而左少淵作為三代軍政之家的家主、中將之職死后會舉行軍葬。 國葬是全國宣告,將死亡名字記錄到國家的元首簿里,而軍葬是訃告三軍,中將以上職位將記錄進國家軍史冊。 “什、什么國葬軍葬的,哥你在說什么……”江凌苑失笑,顫抖的語調從緊閉的牙關里一字一句地蹦出來,“我千里迢迢趕回來,可不是來參加葬禮的?!?/br> 江凌苑眼眶一紅,復雜地看著強顏歡笑的江凌苑,不忍地輕聲道: “凌苑,三天前少淵的遺體被送往西南軍區,西南軍區舉行的軍葬之禮已經完成了,昨天他被送回了城西火葬中心,今天,是他的衣冠冢入土的日子?!?/br> “我……不相信?!毙目诜路鸨灰豢邗r血堵住了,她訥訥地出聲,喉中的甜腥味越來越重。 嘴角逐漸溢出幾分血跡,她伸手擦了,猛然轉頭看向車窗外。 轉眼間已到了左家老宅外,恍然發覺這一路而來的長街十里,皆是一片純白。 婚禮那天的紅毯還沒來得及撤去,卻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了空氣中飄蕩著的悲傷氣息,眼前一片紅白交接,說不出的詭異。 一剎之間,她仰起頭。 淚珠滾滾落下,與嘴角的血混合在一起流進了嘴里,舌尖生生品嘗到了無盡的苦澀與咸腥。 “凌苑——!”江亦默一腳踩下急剎,撕心裂肺的吼聲響徹這一方天地! ☆、第272章 他的未亡人 “凌苑!你怎么樣?” 良久,她的意識終于復蘇。 江亦默急促的聲音在耳邊急躁不堪,眼前的景致從一片模糊逐漸恢復清晰。 江凌苑重重地呼吸,再也扯不出半分勉強的笑意,“讓我……看看他?!?/br> 蒼涼的嗓音沙啞得仿佛不再是她自己的,江亦默澀然點頭,顫著手替她拉開車門。 左家所有旁系齊聚在左家老宅,見她進門,齊齊互看了一眼。 左少淵的骨灰已經進過了左家宗祠,朱銘一手捧著骨灰盒,幾名部下分別立在兩側。 身后,南隨和北意的身影赫然在列。 “媽咪!”北意紅著眼眶,見得江凌苑出現時,瞬間從臉頰邊滾下豆大的淚珠,小小的身子猛地朝這邊撲來。 江凌苑蹲下,將兩個三歲小孩擁進懷里。 “媽咪……”南隨抽噎著,小臉不安地蹭上她的衣服,“媽咪,他們說爸爸去世了……” 朱銘神色悲痛地上前,恭敬地朝她行了一個軍禮,“少奶奶?!?/br> “給我?!苯柙飞裆薨档夭[著眼,視線落在他懷中的骨灰盒上,盒上的照片是端端正正的軍裝照,俊朗無雙。 “把他給我吧?!?/br> “少奶奶,請您一定……”朱銘的話說到一半,無力地閉上了嘴。 只默默地伸出雙手,將懷中之物雙手奉上。 江凌苑神色怔忪,伸手接過來,仿佛抱著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抱在懷里,剎那間頭暈目眩,心如刀絞。 少淵,讓我帶著你,我們把接下來的事一起做完…… “我要帶他走?!?/br> 她微微一笑,腦海之中的一陣陣鈍痛忽然間消弭無蹤,嘴角的微笑甚至多出了幾分幸福的意味。 退而求其次的幸福,也是一種幸福。 短短一句,場中大部分人并沒有反應過來。 唯獨江亦默臉色一變,連忙一把將她拉著拽進了內院的房間。 “凌苑,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左少淵是華夏的世襲中將,是已經舉行過軍葬之禮的,現在將這骨灰埋進高級軍官陵園里就是最后一步。 就算是他的骨灰,也是注定要歸屬于國家的! 江凌苑笑意未改,并未將江亦默焦慮的神情放進眼里,語氣不容置喙: “我只是要讓他陪我一段時間而已,軍葬之禮早已經舉辦完成,差的不過是最后一步而已,早一段時間晚一段時間并沒有多大緊要?!?/br> 隨后跟來的朱銘聞言,不禁呆愣在了原地。 “可是少奶奶,所有的領導人已經全部在陵園就位了,咱們現在必須準時將上校的骨灰送去,這是必須要恪守的軍葬之禮,恐怕……” “我不過幾天沒有在他身邊而已,他竟然就違背我們之間的約定,永遠地離開了我!”江凌苑忽地冷笑,眉眼間似有怨怒,“我留他的骨灰下來陪我一段時日,并沒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不是嗎?” “這……”朱銘漲紅著臉,見得這副即將崩潰的神情實在不知該如何反駁。 不待出聲,就聽她繼續出聲: “我親自送他去陵園,向所有的候在那里的所有人賠個禮,你放心,我自然會想辦法讓他們答應下來的?!?/br> 江亦默沉默不語,雖然明白她這是一時間無法接受左少淵已經死去的事實,所以才要不顧一切地提出了這樣的要求,但……細細想來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然而江凌苑的神色如常,實在讓人看不出半點異常,他只得猶豫著道: “凌苑,哥知道你心里難過,要不然就按照你說的試試……只要對外宣稱軍葬之禮已經完成就好,想必……” 他深知,倘若按照meimei的脾性來說,今天這軍葬之禮若是不能如她所愿,恐怕后果只會更加嚴重。 江凌苑決定了的事情,從來沒有更改的余地,無論她忽然作出這樣的決定究竟是為了什么。 加長的邁巴赫呼嘯而去,余下的左家眾人也跟隨其后。 “你外公已經回來了,他老人家這兩天想盡辦法也沒有聯系上你,你回來就太好了,今天正好你外公親自在陵園等著少淵的骨灰入葬?!?/br> 車上,江亦默勉強斂下眼底的擔憂,朝江凌苑道。 婚前兩天還跟她商量好,這次婚禮決定不回來參加的江老爺子,在左少淵出事后第一時間趕了回來,就因為擔心自己的外孫女,卻一直沒能見到江凌苑的蹤跡。 “我知道了?!彼n白的臉隱在車窗一角,輕輕點頭。 江亦默話中有話。 這一次的軍葬之禮涉及廣,多個軍政人物代表政府前來參加,想要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帶走左少淵的骨灰,絕對是不容易的。 但有江老爺子在,事情會變得簡單一些。 以左少淵的中將軍銜,此次前來參加軍葬的人職位不會超過上將,而江老爺子應該會是唯一的高級上將。 江亦默認為外公一級上將的軍威,能夠幫助她許多,但實則不然。 今天最大的阻礙,恰恰是外公…… 加長的邁巴赫緩緩停在路邊。 陵園內,清一色的軍裝配白花,迷蒙細雨之中,眾人齊齊轉頭看著入口處。 江凌苑拉開車門,蒼白的臉頰在陰雨間顯得不那么眨眼,雙手緊緊抱著懷中的骨灰盒,如完成某種儀式般,一步步朝人群走去。 朱銘和江亦默跟在身側,時刻盯著她的臉色,看著不住輕顫的雙手,只擔心她是否下一刻就會暈倒在地。 一行幾人緩步前行,陵園內的眾人神色肅穆,在他們越走越近之時,齊齊脫下軍帽,咬牙垂首。 為首的人仰頭,朝著頭頂越發強勢的雨幕鳴槍三次,大聲道: “送左中將!” “送左中將——!”磅礴的氣勢穿透這一方天地,四周雨勢漸漸小了些許。 江凌苑無力般半瞇著眼,此時除了抱著骨灰的雙手最夠用力之外,連踩在地上的步伐都變得逐漸虛浮。 “小苑!”江老爺子擔憂地上前,見得她沒事稍微放了心,可一轉眼瞧見她一臉的面如死灰之時,卻再也生不出半點高興來。 “外公?!遍_口之際,輕若蚊蠅。 江老爺子連忙點頭,一雙老眼險些閃出激動的淚光,“小苑,堅持住,外公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 話音未落,‘噗通’一聲響。 江凌苑手捧著胸前的盒子,直直地跪倒在地,雙手捧著左少淵的骨灰,便以手肘撐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面朝前方,對準的是陵園之中的所有人,臟污的雨水沾上她白皙的額頭,又因為抬頭的動作而順著鼻翼兩側流下,一身污穢,狼狽至極。 眾人大驚失色,連連后退了兩大步。 魏啟深率先上前,連忙彎下身想要雙手扶起她卻未果。 “凌苑丫頭,你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