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然而趙婂卻愿意回護阿瑜,甚至為了她改變自己的貪圖,這讓趙婳懷疑自己非常沒有做jiejie的天賦。 其實趙婂對阿瑜的態度十分復雜,她既不喜歡阿瑜,又忍不住想要親近,時間久了,就成了習慣。 可是阿瑜很多時候都不十分在意她,即便偶爾關心一下,也并不多深入,即便趙婂不愿承認,可有時她就是略有失落。 今兒個阿瑜喚了她一聲“婂婂”,趙婂心里頭的火氣忽然就熄了,連她自己都不知為何,仿佛是那種天然的親近,終于得到了回應。 阿瑜卻沒想那許多,接下來的談論,她也不多參與。 她盯著自己手腕上的鐲子凝神,單單就想著一項,那便是尋藺叔叔問清楚。文思思的事兒同他到底有幾分干系? 她不覺得藺叔叔會喜歡文思思,然而得知他們在她不知曉的地方有交集,還是令她覺得心里頭不舒服。 于是今夜里,趙管事又迎來了重華洲上下人們公認的小祖宗。 小祖宗板著臉,連個笑模樣都沒有,趙忠心里咯噔一下,便知要完事! 從前他不曉得,這小姑娘雖被王上重視,可到底還是個寄養在王府的,即便得到了恩寵,這份重視能存留多久都是個問題。 然而隆平大長公主的出現,算是徹底打破了所有人對于阿瑜的看法。 原本阿瑜也只是個長得好看的孤女,沒爹沒娘的,連宗族在哪頭都不清楚,仆從們待她雖也恭敬,可誰心里沒有那一桿秤呢?就連那文思思都尚且有老太太撐腰,又是老王妃娘家人,前程總也不會太差。 可是作為一個沒有娘家人的小姑娘,阿瑜的前程可以說是一片渺茫了。 可她突然搖身一變,成了隆平大長公主嫡親孫女兒。 大長公主是什么人?聽聞即便是京城里,圣人見了也得恭敬叫聲皇姑姑的,那瑜姐兒這身份就得同那些公主郡主一道相提并論。 可以說一轉眼,瑜姐兒便是一步登天了,即便是王府里頭的貴女們,也比不得她的金貴。 趙忠不敢唬弄,趕緊帶了人去見王上。 重華洲的規矩多少年沒變,任是誰來都得吃冷板凳??勺詮倪@嬌滴滴的小姑娘來了,規矩在她跟前就形同虛設,趙忠敢打賭,若他不叫阿瑜進去,恐怕才是真個兒要完結! 于是阿瑜毫不費力的,便見著了藺叔叔。 然而一見趙藺,小姑娘又變了一副面孔,雪白的小臉笑瞇瞇的,聲音軟軟道:“藺叔叔,我不知我可有打攪到您???” 趙藺正處理公事,本來也分不開心去照顧她,但還是道:“沒有?!?/br> 阿瑜便自然而然地坐在一邊,歪著頭道:“藺叔叔,您平日里都見甚么人???” 趙藺執筆,隨意道:“該見的人?!?/br> 阿瑜眉頭一皺,有些委屈地直言道:“她們說,文思思從您這兒出來過,我倒不曉得她算甚么該見的人?!?/br> 趙藺不懂少女心思,但也知曉婦人的忌諱。 阿瑜年紀小,心態還能擺正,如何也不能同那尋常婦人一般吃飛醋,于是擱筆教育道:“阿瑜,不能無理取鬧?!?/br> 阿瑜噘嘴不樂道:“誰無理取鬧了?我不過隨意問問,您不愿答,那我就去找文思思問清楚?!?/br> 雖然阿瑜覺得自己兇起來還是很兇的,文思思這么柔弱的女孩子,她要是把人嚇哭了多不好??? 趙藺嘆氣,淡淡道:“我不曾見她?!?/br> 阿瑜眼睛一亮,立馬眉開眼笑:“您說的是真的?” 趙藺只覺頭疼:“真的?!?/br> 阿瑜又道:“那不對啊,聽說她的親事比媛jiejie都要好的,您不覺得奇怪嗎?” 趙藺道:“不奇怪,我安排的?!?/br> 阿瑜睜大眼睛,呆呆道:“您干嘛給她安排這個呀?” 趙藺低緩著嗓音,給她解釋:“阿瑜難道不想她趕緊嫁出去么?” 阿瑜:平心而論,我是很想的。 她耷拉著腦袋,聲音軟和道:“好吧……不過我如何會這樣想啊,都是姐妹道理嘛?!?/br> 趙藺不語。 于是阿瑜兩三步撲了他滿懷,把腦袋埋在他胸膛蹭蹭,害得趙藺不得不單手抱住她,卻聽懷里的小姑娘仰頭撒嬌道:“我不管!我就隨便問問嘛!你不許瞎想!” 她紅著臉又把腦袋埋進他懷里,聲音悶悶的:“我才沒有瞎吃醋!我……我很賢惠的!” 第60章 冬日里,阿瑜行了及笄禮。 請的人不多,不過是王府女眷,以及衡陽幾位貴婦人。按理說,應當是有福有德的長輩為阿瑜加笄,大長公主本想寫信另請他人,卻給阿瑜拒絕了。 大長公主無奈道:“阿瑜,晉安老夫人有德有福,子孫滿堂,又是祖母閨中手帕交,請了她來給你及笄,那是再好不過的了?!?/br> 阿瑜知曉大長公主心中的那些顧慮。 大長公主為人剛強,出身高貴,可是半生辛苦,心神俱疲,實在說不得是多么有福之人。命貴,并非是有福。 可是阿瑜只想讓自家祖母加笄,她想讓大長公主陪著她一道長大,而并不想讓老太太做一個旁觀者,因為那些虛無縹緲的原因放棄自己想做的事體。 由于阿瑜執意,故而大長公主親自為自家小孫女加笄。 及笄禮用的簪子,是一根羊脂白玉嵌紅豆合二仙花卉紋如意簪。 其實,如果不看冊子上寫的,阿瑜根本不曉得這簪子名兒有那么長一大截。 事實上就是一支樣式極簡雅的牡丹花頭點鴿血石簪子。 這支簪子,對于她而言很是特別,因為這是藺叔叔送給她的及笄禮。 簪上嵌紅豆,紅豆既是相思,又是閑愁寄托之處,雖則是個無情物件兒,卻脈脈有意。 阿瑜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心中油然而生的蓬勃欣喜,卻難以遏制。 在一旁看著自家小孫女的大長公主忍不住嘆氣,自家小姑奶奶這臉紅的樣兒,真是小沒出息的! 大長公主這輩子是沒體會過情愛,少女時嫁給鎮國公,也是迫于父皇之命,等到年紀大了,慢慢的也就把鎮國公當作親人,但從沒為一個男人這樣害羞臉紅過。 老太太就覺得吧,男人就是賤,巴巴兒的貼上去準沒甚么好兒!她年輕時嫁給鎮國公,那是高貴冷漠的公主殿下,皇帝的掌中珠。她心情不好,一根手指頭都不叫鎮國公碰,心情好點了,才叫他吃上點rou。 橫豎基本頓頓都餓,餓得慣了,鎮國公也便習慣了,偶爾她肯招他進來,還不誠惶誠恐地伺候著她。待有了逡之,鎮國公便專心帶兒子,而大長公主忙著國事家事,兩人都不覺有甚么不好的。 所以嘛,這男人就是不能慣著。 當然,像趙藺這種的,又對上自家小孫女這樣的小姑娘家家,大長公主實在不能想象小東西,能把趙藺訓得服服帖帖的,故而,她最大的愿望,就是阿瑜能不這么依賴趙藺。 這女人一旦依賴起男人,那手里就沒了武器,只能全心期盼,依附的這個人呢,不要是個人渣。 這怎么能行! 在大長公主看來,趙藺和人渣只有一線之隔。 嗯,他應當比人渣更優雅,更懂得適可而止,更睿智,但這并不代表他是個好人。這個男人狠起來,十個人渣都難比。 看著自家捧著簪子微笑,面色通通紅的小孫女,大長公主沒來由地覺得一陣頭疼。 阿瑜年紀小,你說若同她講那么多道理,她能懂幾分?估計還覺得她這個做奶奶的,瞧不上趙藺,可勁兒貶低他。畢竟在小姑娘的眼里,大概自家藺叔叔若是天下第二好,那可就沒有天下第一好的了。 于是大長公主迂回繞遠,拉著小孫女的手和藹道:“阿瑜啊,你覺著,你藺叔叔是個甚么樣兒的人???” 阿瑜托腮微笑,聲音嬌柔:“藺叔叔睿智冷靜,優雅沉著,待我又溫柔……” 大長公主面色一沉。 阿瑜抬眸,小鹿一樣的杏眼里透著迷茫,軟軟問道:“祖母,您這是怎么了?” 大長公主連忙溫和微笑道:“咳,無事……嗯,那么阿瑜是不是覺得,藺叔叔是世上最好的夫婿,一點兒錯處都沒有呢?” 阿瑜立馬板起臉。 大長公主心里頭暗笑,不破不立,就讓小東西生氣一回,接著再教她怎么看人處事罷! 阿瑜聲音明朗道:“祖母怎么會這么想!” 大長公主:“……” 阿瑜脆聲道:“才不是呢!趙藺這個人,特別壞!他其實脾氣不好,對人很冷漠,長得俊也沒用??!誰愿意成天對著張沒表情的臉吶?況且他能不說話都懶得同人多講一個字,我同他說句話老費勁了!心里頭有甚么陰謀詭計他也不說,就愛拿人當個擺設,我同他生氣罷,他就溫柔一下兒,但其實就是哄小孩的!” 大長公主僵著臉:看來自家小乖乖懂得還蠻多的…… 阿瑜繼續道:“我同您講啊,對他這種的,我就不能慣著?!?/br> 她講得十分投入,面色緋紅,侃侃而談,聲音卻軟得像只貓崽子:“我才不是笨蛋呢,如何會同他來硬的?所以呀,對趙藺只能撒嬌,我越是撒嬌,他便越是舍不得欺負我,便越是依著我!更他耍賴撒潑,那都是不對的,他這人有個毛病,就是不喜歡胡來來,老覺得小姑娘就該乖巧順從?!?/br> “哼,那我就順從給他瞧,小事上頭順著他,大事上敢不如我意,我就哭得他六神無主,莫可奈何!別看他冷硬極了,其實也會偶爾不舍得的,就是要踩準那個點才成,這個就要看經驗啦?!?/br> 大長公主:“……嗯,不錯……” 阿瑜又粘著自家老太太蹭蹭:“祖母呀,我可不是小傻子,才不叫他玩弄鼓掌之間呢,您可就放心吧?” 大長公主發覺,阿瑜其實懂得還蠻多的,不僅懂趙藺,還把她這個祖母給摸透了。 小瑜喵得意地舔舔自己粉嫩的rou墊,又瞧著自家祖母無辜地喵一聲,酥軟酥軟的,天真單純極了。 大長公主:“……” 好吧,她必須承認,自家小孫女卻是不算是個傻傻只懂享受的姑娘,許多事體還算是有自個兒的判斷,這樣很好,起碼理智的女人不容易受到傷害。 大長公主覺著,既然阿瑜都曉得自己想同她談些甚么了,那便攤開來直說罷。 于是她肅容道:“阿瑜,你也曉得,趙藺和朝廷之間,必然不會相安無事。你是程氏的女兒,身上流著皇朝血脈,祖母只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br> 她怕把阿瑜給嚇到,還是溫聲道:“不用怕,告訴祖母就行,旁的不用擔憂?!?/br> 阿瑜有些奇怪地偏頭,還是輕輕微笑起來,道:“沒什么好擔憂的,藺叔叔叫我去京城,那我就去,他讓我等他,我也會等,別的事體,我管不著?!?/br> 她真是管不著那么多。 大長公主嘆氣,撫撫她的鬢發,有些疲憊道:“祖母曉得了,不會逼你的,等咱們上了京城,你只需要多瞧瞧景致,多享用美食,見見你不曾見過的親人,那便成啦,再多的事體,祖母不為難你?!?/br> 阿瑜嗯一聲,垂下眸子,纖長的睫毛輕顫。 等到傍晚時分,阿瑜收到了另一件及笄禮。 這趟她及笄,確實得了幾位姐妹的王府媳婦們的不少禮兒,大多數都很是精心貴重。但除了趙藺和大長公主的禮物,她都不算太喜歡罷了。 現下收到的這一套,并不曾署名,但阿瑜一打開,卻很快便猜到了送禮的人。 趙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