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趙嘉兒出門時,云層里的日光是暖的,地上的水洼積著淺淺的一灘水。 她扶著廖書言上了車,在前往機場的路上,看著廖書言氣定神閑地坐在一旁,不滿地嘟囔了一句:“我一個人去送沒問題的,廖老師就是愛折騰,受傷了也不消停?!?/br> 廖書言正打開了手機里的音樂播放器,戴上了一只耳塞,將另一只送到趙嘉兒手中:“今天得為你重買一部手機,號碼你不想換的話,只能回宜賓再去營業廳補辦了?!?/br> 趙嘉兒沒有急著戴上耳塞,神情沮喪:“我快窮死了!” 廖書言笑道:“上次的手機是賠給你的,這次我買了送給你?!?/br> “不行,不能總讓廖老師破費!”趙嘉兒一口回絕,見他微微皺起眉頭,她趴在他耳邊輕聲道,“我的手機殼也丟了,廖老師就買個一模一樣的阿貍手機殼送給我?!?/br> 廖書言看著她,緩緩地點了點頭,又問道:“喜歡阿貍?為什么?” “阿貍的每一個故事都很溫馨感人,很暖??!”趙嘉兒笑道,“而且,阿貍也很可愛??!” 廖書言傾過身子,在她耳邊低聲說道:“你也很可愛?!?/br> 趙嘉兒飛快地瞟了一眼目不斜視的司機,輕輕打了打他的肩,坐正身子,將那一只耳塞塞進了右耳里。 沒有配樂,沒有唱詞,只有柔軟低緩的女聲在耳邊輕輕哼唱,似一絲陽光穿透云層,照亮心扉,訴說著綿綿不盡的思念。 聽著這首陌生的曲子,她想到了常年奔波在外的父母,還有格外呵護關懷她的jiejie。 曲子不悲,卻能觸人心弦。 趙嘉兒感覺眼眶微熱,垂放在腿上的雙手被廖書言的手輕輕握住,她偏頭看了看他,發現他正閉著眼靠在車座上,眼角似乎有些濕潤。 “廖老師……” “先聽完?!绷螘宰ゾo她的手,并未睜眼。 曲子結束,耳機里也沉寂了下來。 車窗外的陽光照進車廂,趙嘉兒幾乎能看到空氣里有細小的塵埃在浮動,光影投射在廖書言臉上,明明暗暗之間,她似乎能感受他的情緒并不高。 因為那首不知名的曲子。 他似乎覺得陽光有些刺眼,松開她的手,抬手擋住了照在臉上的光,雙眼微微打開,看著窗外。 趙嘉兒往他身邊靠近了一些,伸長手握住了他的右手。 右臂上的傷口有愈合的趨勢,醫生早上過來時,沒有再為他的右臂打上石膏,只是擦了藥、纏上了繃帶。 但是,那樣深那樣長的傷口,她看著新生出來的rou,仍然覺得心里難受。 此刻,他看著窗外不說話,她不知道該怎么做。 她似乎忘了車內還有司機,慢慢抱住了他的腰身,將臉埋在他的胸口。 他衣服上有洗衣液的清香,是檸檬的香味。她貪婪地吸了幾口,仰頭去看他,他也正低著頭看著她,手指輕輕梳理著她未束起的長發。 “聽了曲子有什么感受?”廖書言笑著問道。 趙嘉兒緊緊地盯著他的臉,不見黯然悲戚之態,心中更疑。 廖書言的手指拂過她的眼角,有些濕,便問:“哭了么?” “沒哭……”趙嘉兒搖頭,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發顫,又將頭埋進了他的胸口,喃喃念著,“真的沒哭……就是想爸爸mama,還有jiejie,想回家了……” “明天就回去了,”廖書言抬手輕輕拍著她的背,眼睛望著車窗外,“剛才給你聽的曲子,是母親生前留下來的唯一一支曲子——《bae》?!?/br> “回家?” “你這樣翻譯更貼切一些,”廖書言笑道,“母親做這支曲子時,是送給遠在他國的父親的,因愛而生,所以翻譯為‘真愛守候’?!?/br> 趙嘉兒低聲說道:“我的英語很爛的,畢業之后,都還給老師了——你mama的聲音聽著很舒服,讓我也想mama了。廖老師的父母沒住在一起么?” 廖書言的笑有些落寞:“記憶中,他們聚少離多。父親的事業在國外,母親喜歡國內的生活,事業也在國內,所以,留在了國內。我一直跟在母親身邊,對父親其實沒什么印象?!?/br> 印象里,父親對他的態度忽冷忽熱,他一直捉摸不透。 小時候,看著其他父子一同散步、嬉鬧,他羨慕過??墒?,父親從來不會對他太過親昵,對待他就像是對待客人一樣,客氣周到,不似一個父親對待兒子的態度。 與對待jiejie的態度完全相反。 “母親說,在父親眼里,女兒是用來疼用來寵的,兒子不應該依賴父母、黏著父母,”廖書言頓了頓,繼續說道,“又因他常年在國外,所以,我與父親并不親近,反而與母親和jiejie的關系親密一些?!?/br> 這是他第一次談起自己家里的事,趙嘉兒聽得入了神。 她聽得出,對于這份缺失的愛,他心里有遺憾。 “嘉兒,我不太會講故事,”廖書言見她看著自己出神,臉上有幾分尷尬,“你說過要聽我的故事,我想了一天,也不知從何說起,只能從這支曲子說起?!?/br> 趙嘉兒瞇著眼笑道:“雖然聽起來干巴巴的,可我還是聽懂了——對了,這支曲子沒有歌詞么?” “沒有,”廖書言想了想,又道,“不過,母親當時做這支曲子時,寫過一段話:wherever you are, home is always here, and i’m always here, waiting for you to e back.” 趙嘉兒第一次聽他講英語,口音如同歐美電臺里的男播音員,純正悅耳。 他說得慢,她皺著眉頭認真聽著,勉勉強強聽懂了。 無論你在何方,家總在這兒,我總在這兒,等你回來。 她將這句話慢慢念出來,問他:“是這個意思么?” 廖書言笑著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