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時薇感到自己的身體無比沉重,意識渾渾噩噩,連手指都無法動彈一下,像是靈魂被禁錮在另一個軀殼之中一樣,同時一股不屬于她的記憶瞬間涌入她的腦海。 戚靜是一個孤女,母親早逝,父親在她高三那年也因為車禍意外去世,就在戚靜感到悲傷不已,對未來的人生滿是茫然的時候,她遇到了前來吊唁的韓夫人。 那個優雅美麗的貴婦人出現在她父親的葬禮上,看她的眼神是懷念且復雜的,她告訴她自己是她父親的好友,說以后她會照顧她,讓她不要害怕。 這是戚靜第一次見到韓夫人,在此之前,她從不知道父親還有這樣的朋友,畢竟他們家和韓家,從來都不是一個世界的存在。 但韓夫人的照顧卻不是一句空話,她將無依無靠尚且懵懂的戚靜帶了回去,讓她無憂無慮的生活,給她愛與關懷。 從某種程度而言,戚靜是幸運的,她雖然失去了父母,但是卻沒有像其他孤兒一樣吃苦受累,更沒有經歷現實的磨難……時間一天天過去,戚靜長大后更懂得韓夫人對她的好,因此對韓夫人是真心敬愛尊重的。 也就是在韓家,戚靜認識了韓縉。 韓縉是韓夫人的獨子,比她年長五歲。韓縉出身豪門,英俊沉穩,溫文爾雅,他并沒有因為戚靜的身份對她有所嫌棄,甚至偶爾還會關照她……盡管他們相處的時間并不多,戚靜卻不知不覺對韓縉動了心,就像是少女對王子的憧憬一般。 雖然戚靜暗戀韓縉,卻不敢表露出來,她明白自己只是暫時接受韓夫人幫助的孤女罷了,和出身豪門注定是天之驕子的韓縉有著云泥之別。 她知道自己這點不切實際的幻想,以后總會消失的——直到一個意外發生。 戚靜大四即將畢業的時候,韓夫人病了。 韓夫人得了阿爾茨海默癥,她一天比一天記得的事情少,一天比一天清醒的時間少,公司的事情已經有韓縉cao持,她唯獨放心不下的就是戚靜。 韓夫人是何等聰慧的人,早已看出戚靜對韓縉的心意,在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之后,終于產生了撮合戚靜和韓縉的念頭,這樣就算自己以后不行了,韓縉可以代替她照顧戚靜。 當戚靜第一次聽韓夫人對她說起這個提議的時候,滿心的不敢置信和惶惶不安,像是做夢一樣。在她的人生規劃里,從來沒有嫁給韓縉這個選項……她甚至連想都不敢想。 但韓夫人卻毫無征兆的把這個選擇放在了她的眼前。 更重要的是,不知韓夫人是如何和韓縉說的,韓縉竟然沒有反對。 戚靜不能控制自己的胡思亂想,難道韓縉其實也對她有好感嗎?她只需要答應下來,不但可以嫁給自己暗戀多年的人,還可以留在韓家,名正言順的孝順韓夫人,報答她對自己的恩惠,不讓韓夫人繼續為她cao心……一切都看起來十分完美。 她最終還是沒能拒絕這個誘惑,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因為韓夫人身體每況愈下,清醒時日漸少,兩人都沒有大肆cao辦的心思,既沒有宴請賓客,也沒有通知親朋好友,只是領了證便算是成了夫妻了。 戚靜沒有在乎這些,她只要能繼續照顧韓夫人,能和韓縉在一起就心滿意足,她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 韓縉是她的初戀,能嫁給韓縉對她來說就和做夢一樣,她知道韓縉能答應娶她是因為韓夫人的要求,并不是有多愛她……但她想只要時間夠長,總能讓韓縉也愛上她,他們一定能幸福美滿的生活下去的。 然而事實卻是,灰姑娘的故事,在她和王子結婚的那一天就結束了。 婚后韓縉對戚靜態度冷漠,就好像只有在這個家里,他們才是夫妻一樣,而出了這個門,他們便是無關緊要的陌生人。他從不委屈她的物質生活,令她衣食無憂,卻吝嗇于給她自己的感情。 一絲一毫都不愿意施舍。 韓縉工作繁忙很少回家,他從來不會帶戚靜一起出去,不會將她介紹給自己的朋友,拒絕她走入自己的人生,以至于結婚三年,連知道戚靜存在的人都寥寥無幾。 戚靜日復一日的在這個家里默默等待韓縉的歸來,她愛的太卑微,從不敢奢望太多。 但每當她孤零零的待在家里,無論如何努力都不能向韓縉走近半步,只能通過新聞和八卦的只言片語了解自己丈夫在外面的一切,甚至要看著別的女人和自己丈夫的緋聞沸沸揚揚,被所有人議論,而自己就像是不存在一般,連質問的勇氣都沒有時…… 心到底還是會痛的。 撞的頭破血流之后,才知道這個看似溫文爾雅的男人,有著一顆何等冷酷堅硬的心。 三年時間,這個曾經讓她感到溫暖幸福的家,自從韓母病重,和韓縉結婚之后,終于一步步變成了一個令人喘不過氣的華麗囚籠。 童話故事結束之后,是無奈且悲哀的現實。 人有的時候,真的不該奢望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更不該,愛上不該愛的人。 以至于,把心放在地上給人踐踏,對方都不屑一顧,嫌臟了自己的腳。 如果當年,她能有這點自知之明便好了。 ……………… 壓抑沉悶到令人絕望的情緒,令時薇微微皺了皺眉頭,她努力動了動手指,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眼前的視線有些模糊。 暖黃的燈光下,眼前有一個高大的身影,視線焦距一點點對準,她終于看清了他的模樣。 這是個十分英俊的男人,他穿著一件白襯衣,襯衣領口的紐扣隨意的解開了兩顆,露出修長脖頸下若隱若現的鎖骨輪廓……緊繃而硬朗的下頜線條,薄唇微抿,看向她的漆黑雙眸平靜而幽深,仿佛不帶絲毫情緒。 但那雙眼哪怕是冷淡的、疏離的,卻仿佛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沉溺。 靠近了他,能嗅到衣領處若有似無的醇深酒香,和他令人沉醉的氣質糅雜在一起,禁欲而性感。 男人見她醒過來,眼神依舊沒有任何波動,他慢慢坐直了身體,修長的手指緩緩扣上領口的紐扣,冷靜自持,看不出半分剛剛結束的動情,就連整理衣衫的動作都慢條斯理一絲不茍。 某種強烈而悲傷的情緒在她的腦海中翻涌,她知道他就要走了,但是她舍不得他離開——這是屬于這個身體的本能。 眼看男人要起身離開,時薇忽的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男人動作一頓,眉峰蹙起。 時薇抓住男人后也終于清醒了過來,她注意到了男人不悅的表情,但是她并不在乎,管這身體怎么想,她覺得這個男人很好看身材很好,就是再來一次都不虧,于是順勢露出不舍的表情,輕咬著下唇看著他。 韓縉看著面前楚楚可憐的女人,幾秒鐘后,眸底深處掠過一絲譏諷與不耐,所以現在是……學會裝模作樣了?還以為她永遠都會是那副逆來順受的做作模樣呢。 但是,人不該太貪心,更不該得隴望蜀。 韓縉緩慢的、堅定的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他的眼神沒有半分留戀,一言不發的推門而出。 時薇看著房門在自己面前無情的關上,想起剛才打算順水推舟再睡韓縉一次的意圖沒成功,眼底露出些許遺憾的表情,這身體渾身酸痛,想來這便宜老公體力技術都不錯。 而剛才光顧著接受記憶,都沒能好好體會一番就結束了。 她正準備下床找點水喝,就聽到腦海中傳來一道驚慌失措的聲音。 小六:【主人啊啊啊啊??!您的身體被主神封印了,我們被流放到低階位面了,現在怎么辦啊嗚嗚嗚嗚嗚】 時薇沉默了幾秒鐘,道,“你還在?” 小六嚶嚶嚶了一聲:【是啊,我當然在的啦,我生是您的系統死是您的數據包,您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是要永遠為您服務的呀!】他才不是那種人走茶涼的系統呢!一定抱緊宿主大腿不動搖……尤其是現在宿主落魄的時候,用人類的話說,就是雪中送炭對吧? 時薇輕聲感慨:“主神要流放我居然沒把你一起屏蔽了?老東西還真是心慈手軟啊……” 小六:【???】難道不應該是感動嗎? 還沒等小六想明白這個問題,時薇又開口了,她嘴角揚了揚:“你還在正好,告訴我這個世界的任務信息?!?/br> 小六立刻道:【我的權限被限制了很多,現在只能調取最基本的信息,這個世界屬于戀愛攻略世界,完成任務的條件是獲取目標人物的完全好感度,這個世界的目標人物就是韓縉,您這個身體的丈夫?!?/br> 時薇聽到這里,露出饒有興致的眼神:“居然是戀愛攻略世界,難道主神以為這樣就可以困住我嗎?” 小六委婉的提示道:【主人,您以前從沒選擇過這類任務?!?/br> 難道不正是因為不擅長,所以才沒有選擇這一類任務嗎?而且宿主的身體還被封印了,只是靈魂穿越,諸多手段都使不出來……雖然這里只是一個普通的低階位面,又如何在這樣的困境之下順利完成任務?小六表示十分憂慮。 時薇翹起嘴角,意味深長的道:“我以前不做,不代表我不會做,也可能是我嫌太沒挑戰懶的做啊。主神認為我只會以力服人,這是大錯特錯,其實我最擅長的,是以理服人??!” 小六:【……】 時薇從床上起來,找了一件睡袍包裹住自己的身軀,用手指隨意梳理了一下略顯凌亂的長發,注視著鏡子中的女人。 女人容貌清秀素面朝天,小家碧玉式的溫婉賢淑,雖算不得多么驚艷的長相,卻十分耐看,抿唇蹙眉之時別有一番風情。時薇還算滿意,從容的站了起來,轉身向外走去。 小六還沉浸在憂慮之中,不知道該如何擺脫現在的困境,就看到宿主出門走向了韓縉的房間,奇怪的道:【主人,您這是要做什么?】 這次時薇沒有開口說話,而是在腦海中回復小六:【不是要刷韓縉的好感值嗎?婚內冷暴力,不破不立,我這是去和他離婚的?!?/br> 小六聲音陡然拔高,大驚失色:【啥???!】 第2章 總裁前妻02 一過來就離婚真的好嗎?韓縉原本就不喜歡戚靜,若是真的離婚了恐怕以后連見面都難,這樣還怎么刷好感度?小六簡直懷疑宿主是不是故意不想做任務,或者破罐破摔了。 小六十分緊張的勸道:【主人您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千萬別沖動??!】 時薇腳步不停,已經來到了韓縉的門口,她輕輕扣了扣房門,無聲的開口:“安靜,別打擾我發揮?!?/br> 小六頓時不敢再開口了。 韓縉剛從浴室里出來,就聽到門口傳來的敲門聲,他表情不變的繼續擦拭頭發。 他知道來的是誰,也知道她為何而來。 因為就在三天前,這個女人怯生生的拿著手機過來,小心翼翼的問他網上的緋聞是怎么回事。 那些無聊的媒體最喜歡對他的私生活捕風捉影,通常他也懶得理會。 而戚靜以前也從來都當做不知道,大概是這次傳的有些過了火,才會有所反應吧。 最近他和聞蕭玉不過是一同出席了幾個宴會,便被好事者拍了下來傳的沸沸揚揚,大肆炒作他的和當紅女星聞蕭玉的戀情,把他和聞蕭玉從認識起的點點滴滴都翻了出來,就差沒有板有眼的分析聞蕭玉要嫁入豪門了……這其中是否有聞蕭玉的推波助瀾他不在乎,只是若繼續發酵下去,到時候別怪他不顧一起長大的情分,也要讓人澄清了。 不論如何,這件事對韓縉來說,終歸是個無關緊要的小事,不值得他浪費心思,更不會放在心上。 但這些緋聞八卦落在戚靜的耳中,卻不是無關緊要的小事,那個在他面前向來低眉順目,連說話都小心翼翼的女人,第一次露出難過的表情來質問他,大約是緊張又難過,眼眶發紅,說話都有些不利索。 他當時只是簡單的說了句,和你無關,然后便離開了。 他不覺得自己有和戚靜解釋的必要,這場婚姻是怎么一回事,彼此都心知肚明?,F在回想起當時的一幕,也只覺得不耐,并無任何其他感觸。 韓縉今日和朋友一起喝了點酒,回家的時候有些微醺的酒意,戚靜就在家里等他。 他偶爾也會和戚靜上床,但是從來不會在她的房間里留宿,戚靜也從來不會挽留,不去做自討沒趣的事,就這樣維持著微妙的平衡。 但是……韓縉忽的想起剛才的一幕,事后她拉著他的手臂,望著他那不舍又多情如水的眼神,這個無趣怯弱的女人,似乎有哪里不一樣了。 聞蕭玉的那件事真的令她那么在意嗎? 就在這時,門口再次響起不疾不徐的敲門聲,本以為她已經走了,卻不想竟然還在,倒有些不依不饒的意思了……韓縉眼神微微動了動,終于走過去打開了門。 時薇一抬頭,便看到了眼前的男人。 他換了一件寬松的睡袍,水珠順著發絲滴落下來,順著脖頸流入看不見的位置,睡袍的腰帶勾勒出勁瘦有力的腰線,他微薄的唇形顯得有些冷,深邃無波的瞳孔淡淡看著她。 “有事?”韓縉開口,他嗓音低沉,簡簡單單兩個字,像是弦音敲擊在人的心上。 時薇就站在門口,她微微仰起頭,一雙黑眸定定看著面前的男人,許久,低聲道:“我有件事,想要和你說?!?/br> 定然又是那件事,韓縉表情不變,眼底深處是不耐的神色,語調卻依然淡然:“什么事?” 時薇低下頭,黑發從她的耳邊垂下,露出修長優美的脖頸,雙手輕輕絞著衣服,似乎用了很大的勇氣,終于開口道:“我們離婚吧?!?/br> 這一刻,韓縉懷疑自己聽錯了。 不論他們關系如何冷漠,他都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從這個女人口中聽到‘離婚’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