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可是靖寧公主送進來的那個名叫碧奴的舞姬從來不買她的賬,十分桀驁不馴,前日聚在一起的時候還說她即便出身名門有一個做皇后的堂姐,可還是同她這樣的賤籍女子一起坐冷板凳。盧八子入宮便是要搏一個富貴前程的,如今叫這樣困著,不免心中焦急,她想到自己的親姐盧三娘,姿容絕美又如何,還不是同玩物一樣一頂小轎就送去了燕王府,如今還無名無分。 皇后堂姐未必真心,盧八子想著總要為自己打算才是,她有著盧氏女的野心,卻沒有與野心相匹配的智慧和手段。在略微聽到一些風聲后,盧八子心道自己的機會怕是來了,許孟二人相爭,陛下眼下正是不想靠近這二人的時候,她此時乘著這樣的機會,在陛下身邊稍稍表現一番,憑著她的美貌,怎可能不會入陛下的眼。 盧八子特地煮了一盅湯,又出了不少好東西賄賂了宣室殿的一個小宮人,才把湯水遞進去,自己則等在了宣室殿旁,就等著若是陳昱喝了湯水,能夠想起她。 陳昱看著面前的湯,冷笑了一聲,對著高景道:“宣室殿中,朕身邊的食用之物皆不可從外面進來,這東西打哪兒來?” 高景頭頂冒汗,他把自己的一個遠親調入了宣室殿,原本是想就著香火情照顧照顧對方,卻不想自己倒是被人坑了,這下倒好了,這人什么人的錢都敢收,什么事情都敢做。 陳昱眉毛都沒抬一下,道:“扔出去,收東西的人杖責三十,趕出宣室殿,你,杖責二十,自去領罰?!?/br> 高景親手拿著那碗湯,正要出門,卻見陳昱又道:“盧八子遷出合儀殿,送往皇后宮中,將那合儀殿封了,供上秦昭儀的靈位,盧八子攪擾秦昭儀安寧,從今日起抄經五十卷,供奉秦昭儀靈前?!?/br> 高景心道原來大家一樣倒霉,他拱手道:“諾?!?/br> 盧八子這廂還做著美夢,卻見送去的東西叫人扔了出來,她心涼了半截,這時高景出來,宣讀了陳昱的詔令,盧八子癱軟在地上,道:“不可能的,我要見陛下?!?/br> 高景道:“盧八子剛剛入宮,怕是不懂得宮中規矩,往宣室殿送東西是犯忌諱的?!备呔坝謱ΡR八子身邊的宮人道:“還看著干什么,快送盧八子回去吧?!?/br> 兩個宮人架起盧八子便離開了,高景站在那里嘆了口氣,他也是倒霉,現在要去領罰了。 “哼,長得倒是機靈,怎么是這樣不開竅的蠢貨!”盧后氣惱,將手上的茶盞扔了下去,盧八子叫那溫熱的茶水潑了一身,完全不敢動彈。 盧后這些年養氣的功夫逐漸提升,她看著地上癱軟的女子,道:“把盧八子帶下去,好好看著她抄經?!?/br> 盧八子頹然地叫人拉了下去,盧后冷笑,“她不過是信不過我,想要繞過我,自己扒上陛下,虧她是三娘的meimei,真是半分都沒有學到?!?/br> 身旁宮婢道:“眼下不知陛下是個什么想法,皇后要先做打算啊?!?/br> 若這宮婢不提便罷了,可是這宮婢提起來后,盧后恨聲道:“許容華和孟婕妤相爭固然對我是件好事,可是我何必要去謀害子嗣,我不過是想要膝下有個孩子罷了。我這里還未來得及加上一把火,可巧了,便有人搶先一步,明目張膽地去殺陳姝,這下倒好,我這里再有動作,只怕就要成了背黑鍋的人?!?/br> 宮婢道:“請皇后息怒,切莫動氣啊,奴婢即刻讓那人撤回來,我們手中的事暫停一下?!?/br> 盧后道:“現在陛下已經起了疑心,收與放早就沒了意義?!闭f著盧后慘笑,道:“既然有人覺得是我做得,倒不如真搞點事情出來,許孟二人如何爭斗于我都有益處,吩咐下去,該讓許孺子知道的事情,還是要和她說清楚的?!?/br> 宮婢遲疑,“可是,陛下那邊,以陛下現在的心情,這盧八子一時半會兒可得不到陛下的寵愛?!?/br> 盧后笑道:“那又如何,沒有真憑實據,誰敢動我,況且中宮不穩,陛下膝下的皇子也要同室cao戈,他這么些年也就是給我臉色,何曾真正提及要廢了我?!北R后想到了當年吩咐梁琥去做的事情,梁琥后來被派去守先帝陵墓,怕也是活不了多久了,這件事不暴露,她就是安全的。 “有人要把水攪渾,平白讓我做了刀,我認栽,但我何不順勢而為,看看這幕后人到底是何打算?” 宮婢道:“幕后人,會是誰呢?” 盧后笑得得意,“誰得漁翁之利,誰是幕后人?!?/br> 宮婢眸中精光一閃,輕聲道:“您是說,大……” “這皇宮里面,哪有什么真正的無欲無求、一心向佛,說來都是臥薪嘗膽、韜光養晦罷了,是我小看了她?!?/br> 深夜擷香殿里,許濛面帶疲色守在陳姝榻前,滿娘推門進來,給了許濛一碗清粥,道:“快吃點東西吧,你守了一天一夜,你看你這樣子?!?/br> 許濛擺手,道:“吃不下,有些擔心?!?/br> 滿娘給許濛遞了一杯水,道:“剛剛我路過御道,在一處拐角聽到有人說,當年我們被趙孺子的香囊之事牽連,窺伺我們宮中,得知此事的人便是孟婕妤?!?/br> 許濛道:“這是皇后故意把消息傳過來的?!?/br> 滿娘偏著頭道:“可是我不明白,明明大家好像都有點懷疑皇后,陛下也下了她的臉,她為什么還要這樣做,這么明顯的挑撥手段?!?/br> 許濛茫然抬頭,道:“我也不明白?;屎筇魮芪液兔鲜?,這是我剛入東宮的時候她便用的手段,現在故技重施,無非為了盧八子上位,牽制我和孟婕妤。若是今日阿姝在那暖閣中真有個三長兩短,我定然會同孟婕妤結下生死之仇,我們結仇不僅僅是兩個女人之間的事,實則乃是二皇子和三皇子之間的斗爭。是以此事這樣棘手,敏感關頭,便是陛下也要權衡再三,實際上用阿姝一條命算計兩位皇子,的確是打蛇三寸的做法,盧后最近小動作不斷,的確她的嫌疑最大??墒侨缃窨磥?,她也不過是被人借勢利用了?!?/br> 滿娘道:“你的意思,背后還有人?” 許濛道:“盧后聰明絕頂,她知我同孟婕妤生了嫌隙,又把當年的事情告知你,我估摸著這才是她真正要使出來的手段,她現在不是畫蛇添足,不過是順勢把水攪渾罷了?!?/br> “那你覺得會是誰呢?” 許濛搖頭,道:“我倒是有了猜測,可是沒有憑據,只能來日方長了?!?/br> 滿娘見許濛眼底青黑,便道:“你去偏殿休息吧,我來守著,你這副樣子,阿姝明天起來一定會嚇到的?!?/br> 許濛剛想擺手,卻叫滿娘拉起來,推到了門外,她關上門,道:“睡覺去,這里有我呢,你是連我都信不過了?” 見滿娘這樣,許濛不禁失笑,擺擺手去了偏殿。滿娘坐定,道:“我覺得你裝睡也是蠻累的,不如起來吧,睡著背疼?!?/br> 榻上的陳姝張開了她雙眼,她瞳仁在黑夜中泛著琥珀色的光澤,像只小貓。陳姝起身坐在榻上,道:“你倒是有主意?!?/br> 滿娘到:“我不是有主意,你這樣睡著,阿濛就不眠不休守著你,我心疼她。對了,你沒事吧?” 陳姝笑道:“讓阿娘好好休息吧,小事罷了,何須她這般掛心?!?/br> 滿娘剛想說話,卻聽門外有人低聲道:“阿姝?” 陳姝道:“快去開門吧,我阿兄來關心我了?!?/br> 滿娘心道不是白日才來看過,怎么又來,她起身打開了大門,陳熠走了進來,他看了看床榻上的陳姝,道:“阿妹手段不似從前了?!?/br> 陳姝笑了笑,道:“雖然不似從前,終究保得性命,可憐阿兄,只怕以后進學少不得要受點閑氣了?!?/br> 陳熠坐在榻上,錦被里的小女孩兒看著身量單薄,可誰也不敢小看了她。 “你覺得會是誰?”陳熠道。 陳姝偏偏頭,道:“也許是皇后?” 陳熠道:“你何必同我裝傻?” 陳姝笑了,道:“裝傻,我沒有啊?!?/br> 陳熠撫上了陳姝的長發,道:“阿姝,你每次說謊都要笑,笑得很坦誠,所以我每次見你這樣笑,便知道你在說謊?!?/br> 陳姝又笑了,“阿兄果然是很了解我,我自己都不知道呢。說來,我不過做了儲位之爭的炮灰罷了,阿兄站在風口浪尖,一定要小心啊。深夜入了我的香閨,你我便是兄妹怕也是不合適的,阿滿送客?!?/br> 滿娘聞言起身,將陳熠送到了門外,陳熠看著滿娘,欲言又止了,道:“你可知殿中的陳姝是何人?” 滿娘不太明白陳熠的意思,茫然道:“???”接著滿娘會意,神秘兮兮地說:“女皇陛下?!?/br> 滿娘看著陳熠用關愛智障的眼神看了她半天,搖搖頭走了,留下滿娘一人摸不著頭腦。她輕手輕腳進了寢殿,只見陳姝抱膝而坐,在黑暗里很是孤單。 滿娘湊上去,好奇心特別旺盛,所以到底這次是誰要搞死女皇陛下呢,接下來女皇陛下要怎樣暴擊對方呢? “我聽著阿濛說的,也不是盧后,可是這皇宮里如果不是盧后會是誰啊,這人真厲害,算計盧后背了黑鍋,膽子太大了,阿姝你知道么,當時盧后一個紅薯就差點搞死我和阿濛?!?/br> 陳姝道:“是么,她你倒不必擔心,已經是個將死之人了?!?/br> “噯?”喂,這可是滿娘心中的宮斗boss級別的人物,手硬心黑來著,合著她在女皇陛下心中已經是個生命走倒計時的人了。滿娘沒敢接話,也沒敢往下問,道:“可是不是盧后,還有誰啊……”話音未落,滿娘忽然想到了一個人,她剛想說話,忽見許濛粲然一笑。 “你要記住,螳螂捕蟬,黃雀在后,雀在網中。但是,這些都不過是表象罷了,你看到的獵人,不一定是獵人,你看到的漁翁也未必是漁翁,你以為的執棋人未必執棋,你看到的棋子也未必入局?!睗M娘表示這表述方法太高級,她get不到。 “總之,背后謀劃之人,的確厲害,她熟知皇室之中的各種斗爭,深諳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道理。最后,阿滿,你不覺得,這招數有些熟悉么?” 滿娘想了半天還是不明白,她道:“我真的不太擅長這些,要不,我覺得你可以和殿下討論一下,既然這個人這么厲害,我覺得你們聯手比較保險?!?/br> 陳姝忽然展顏一笑,明顯是被滿娘天真的話語給逗笑了,她樂了半天,搖搖頭,道:“你知道么,我真喜歡和阿滿說話?!?/br> 是因為我笨么?滿娘無力吐槽。 “我們是不一樣的,這一世沒了八王之亂,他只需要走好自己的路便是,稍稍顯露自己的才華和韜略,阿父自然會看見他。我,不是這樣的,我要百般謀劃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人啊,生來就是那么不公平?!?/br> “阿滿,我終于摸到了一把刀,何必要拱手讓人呢?” “登極之路,持刀夜行罷了?!?/br> 第76章 藩王 上巳節后,藩王朝貢入洛陽,這是陳昱登極以來第一次召見陳氏皇族宗親,他的兄弟們這次也要離開洛陽,前去就藩。陳昱登位在洛陽掀起了一番腥風血雨,他這幾年忙于政事穩定皇位沒什么時間騰出手同這些藩王們糾纏,而他登位之時同兄弟們產生了不少齟齬,是以陳昱便沒有立即放他們出洛陽。 白日里的朝堂覲見結束,陳昱在宮中設宴,邀請眾位藩王,多是些陳氏旁支,大概就是先太祖的兄弟后嗣,封地都偏遠,地方也不大,比如河間王、膠州王、渤海王之類的。藩王中數先帝親弟蜀王封地最大,權勢最為煊赫,可是蜀王稱病,并未前來。出了這些藩王,陳昱把自己的兄弟們也都叫出來作陪。 最先到的是陳顯,陳顯剛進殿,那幫堂兄弟們都進來了,河間王是個大胖子,人看著很和善,他素來最會察言觀色見風使舵,見陳顯一人坐在蒲席上忙靠了過去。其他人見了皆是撇撇嘴,心道陳顯不過是個閑散王爺,何須這樣巴結。河間王卻有另一種心思,他心知皇室中的事情不能隨意摻和,這位當今陛下的大哥,雖然并無實權,可是一貫中庸,陛下又給自己這個大哥幾分顏面,可以相交。 接著那陳昊也來了,陳昊倒是并未圍上去,自坐在一旁飲酒,他在京中憋悶得厲害,早就想要出去就藩了,可是陳昱頗為忌憚陳晟和陳昇二人,將二人關了三年,又壓著他們,說是要為先帝守孝,不許就藩。陳昊舉目,只見陳顯同河間王聊得暢快,更覺得沒意思了,以往陳晟在,二人還能斗嘴,眼下真是無聊。陳昊轉念,今日夜宴據說要把陳晟和陳昇也放出來,怕是就藩之事要有眉目了。這樣想著,陳昊抬頭,往門口望,不知等了多久,才見一個瘦骨嶙峋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呵,陳昊倒抽了一口冷氣。這人竟然就是當年風姿勃發的燕王殿下,短短三年,足足老了十歲。這陳昱實在手硬心黑,怎么把人琢磨成了這副模樣。 陳晟一進來,殿中霎時一靜,陳晟目光鋼刀似的刮過了眾人面龐,陳顯縮縮脖子,不敢探頭,倒是陳昊,他舉杯遙敬陳晟,陳晟目光一頓,終于還是朝著陳昊點點頭,自去尋了個偏僻的角落坐下了。 等了許久,陳昱來了,帝王的儀仗鋪陳開來,只見陳昱穿著玄色袞服走進來,殿中眾人皆拜,道:“拜見陛下?!?/br> 陳昱步伐緩慢,走向了玉階之上的位置,坐了下來,道:“各位兄弟叔伯,快請起來,不必多禮?!?/br> 陳昱掃視殿中,只見陳昇和蜀王使者的位置還空著,身旁高景見了,忙道:“五殿下今日酒醉,他身邊的宮人已經給殿下梳洗好了,一會兒便到?!?/br> 陳昱點頭,心中嘆道,自己這個弟弟自三年喪母之后便一直意志消沉,借酒澆愁,再無從前的少年意氣,想來讓人覺得可惜。 這時,宮人通報,蜀王使者來了。 語畢,殿中人停下了手上動作,神色各異,不知心中在想什么。只見一個湛藍色衣衫的男子進來,跪伏在地上道:“拜見陛下?!?/br> 來者是蜀王長子陳旲,他其貌不揚,比陳顯長得還不像陳氏中人,他拱手道:“陛下,我父尚在病中,蜀中至洛陽路途遙遠,故而我父不得來,望陛下見諒?!?/br> 陳昱和煦地笑了,道:“無事,堂弟千里迢迢而來,便留在這洛陽,稍作休息,先帝同叔父兄弟情深,朕與堂弟也該延續父輩的情誼?!?/br> 陳旲恭敬道:“多謝陛下美意?!?/br> 陳昱擺手,“開宴?!?/br> 殿中鼓樂之聲響起,藩王們推杯換盞,好聽的話一句一句對著陳昱說,又是敬酒又是拉關系套近乎,陳昱手中杯盞不斷,從未停過。 陳昱唇邊含笑,一一應了,尤其同陳旲十分親厚,陳旲隱隱有受寵若驚之態。陳昱心知,此次蜀王哪里是病得起不了身啊,先帝登位本就不甚光彩,陳昱的叔伯這些年也死了不少,除去先帝奪位的時候殺死的,還有是那占著廣袤封地的藩王,要么就是病死要么就是絕嗣。數來數去,就是蜀王占著蜀中之地,富足繁盛,憑借天險,儼然已成國中之國。 前世陳昱為了削弱蜀王的權力也頗費了些心思,尤其是現在他得知了秦氏陰私,再一聯想到蜀王的某些手段,陳昱更有除之而后快的心思。至于蜀王派出的這長子,雖然忝居長子之位,也是蜀王嫡出,可是根據陳昱這些年掌握的情報,蜀王偏寵那位李夫人還有她生下的幼子,對于發妻所出的長子,一貫不假辭色,這次打發他來,大有即使陳昱留他為質,也不會在乎的意思。 陳昱同那陳旲言笑幾句,喝下杯中酒,呵,李夫人,倒是讓他想起了另一位姓李的女子。 宴會進行到一半,只見陳昇進來了,他暮氣沉沉,也未看殿中人,尋了個位置便坐下喝悶酒,看得人好生心酸,這孩子如今也才剛剛十八。 陳昱道:“堂弟自洛陽歸去,也該帶幾個洛陽的良醫回去給叔父?!?/br> 陳旲面色微變,他只怕陳昱怪罪蜀王,卻見陳昱一笑,道:“堂弟是溫厚之人,若是在洛陽替叔父尋得良醫,叔父定然歡喜?!?/br> 陳旲聽這話仿佛也不是怪罪他,他忙道:“謝陛下關心?!?/br> “屆時天氣暖了,堂弟若是要回蜀中,同朕說了,帶走便是,良醫署有幾位良醫對叔父的病頗有研究,叔父身體康健,我們做晚輩的心中也踏實?!?/br> 陳旲聽陳昱的意思竟然是要放他回去,他驚詫莫名,此來早就做好了要被留下為質的打算,卻不想陳昱沒這想法,可轉念一想,怕是也料到他不過是蜀王厭棄的兒子,留下無用,不如送走做個順水人情。 一場晚宴看似賓主盡歡,陳昱提前離席,回了宣室殿,走的時候只見陳昊抬頭看他,目光中似有懇求之意,陳昱搖搖頭,自己這個弟弟,還是在洛陽呆不住,不過眼下便有一個好地方,可以放他過去。 宣室殿中已經點好了燈火,陳昱在高景的服侍下解了身上的衣衫,手中端著一碗醒酒茶坐在榻上,靠著軟枕,他今晚喝了不少酒,有些熏熏然。 “高景,把院子里的桃子摘下來一個?!标愱藕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