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節
自平安給杰克下藥昏迷并趁機逃走后,杰克就長了個心眼,不僅給全屋裝上了監控,還在門口安裝了感應器。他來自未來,那些東西對他來說,不過是多個轉換服務器的小問題。平安也是不久之前才發現他監控的隱藏關口,就在吧臺的煮水器下面?!獕螂[蔽吧,只可惜杰克忘記了,他是z國人所以不喝茶,但平安卻有一手泡茶的好手藝,且懷孕后,她只喝溫水。 所以有一次她煮水時,見煮水器上爬有螞蟻,擦拭的時候,發現了底托下面細小的、忽略的隱藏秘密。 男人再仔細關心,還是有些細節,尤其是生活方面的細節,他們往往留意不到。 其實從季節找到自己那一刻,平安便醍醐灌頂,明白了這一切的玄機。她和杰克在韓國照片的泄露,杰克好幾次背著她打的電話——她明白,這是有人在給杰克和她的關系推波助瀾。 而且身懷惡意。而且還和杰克在進行某種交易。 所以,當季節一身華服,輕輕松松、躊躇滿志地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平安便什么都明白了。她心思澄明,一心想找到季節和杰克相通的證據,哪怕是日后為自己在葉家面前洗脫“不忠”罪名也好,總之,她想得到季節的親口說辭。 她只是沒想到,季節被套話之下,會吐出這么多,想不到的多。她成也性格,敗也性格,最后終歸敗在她的剛愎自用里。 也難怪,人只有面對自己的軟肋時,才會失控及無法完全理智;而清辰,是季節的唯一軟肋,也是她當時以為萬無一失的囊中之物。 得意,難免就忘形。 季節靜靜聽完平安一席話,嘴角始終掛著一絲莫名的笑容,像隔著一層紗,讓人看不清她此刻到底是懊惱還是無悔。只在最后的時候,她突然對平安說了一句奇怪的話。 她輕聲問道:“有煙嗎?” 平安一愣:“我沒想到你抽煙?!?/br> 季節低著頭:“去加州后就學會了?!?/br> 那時所有人都以為她風光,只有季節知道,自己是被平安和江素擠兌下來后的不得已選擇。她負氣出走,本以為等待她的是康莊大道,和國內完全不同的康莊大道;去了才發現,在斯坦福里,面臨全世界的佼佼者,不論是家世或是成績,她都如滄海一栗。 096、落敗 沒有人再供著她,讓著她。因為膚色,走在路上甚至都會被莫名其妙豎中指;就算季杭給她買了車,可加州的駕照卻異常難通過;還有語言。多重的挫敗感,一個人的孤單無助,這些都迅速擊垮了她。 她開始學著抽煙,學著喝酒,學著泡夜店,也學者交不同膚色的男朋友,只要是個對她稍微有興趣的男的,她便主動撲過去——她如此渴望被認可,被接納,似乎唯有這樣,才能徹底擺脫清辰及平安帶給她的失落及失敗。 她在不同的床上醒來,又被不同的男人深夜趕出去,他們享用著這個瘦弱的東方女人近乎自焚般的熱情,卻吝嗇于給她一張可以睡到天明的床——因為,他們并不喜歡她。 越來越多的男人,越來越冷的深夜,在沸騰的灣區街頭,季節漸漸明白了一件事,和不愛自己的人在一起,那種孤單感,放縱后的孤單感,才是最致命的自殺毒藥。 思念,得不到,孤獨,嫉恨,欲望……這些情緒吞噬著她,咬得她體無完膚,每每這個時候,她就會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給宋超打電話,不管時差,不分場合,只有一句話:“宋超,我好難受?!?/br> 而宋超,永遠溫文爾雅,永遠大后方的宋超,則總是說:“多喝水,喝冰水,冰水能讓人興奮?!?/br> “可是我想喝酒?!?/br> “那就去喝酒?!?/br> “可是我喝多了就要睡男人?!?/br> “那就去睡?!?/br> 季節呆住,看了看手機,確實是宋超的電話啊。 “你連這都能答應,宋超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啊?!彼龥_著電話吼道,而宋超始終沉默,直到她情緒緩和下來,開始低聲啜泣,他才慢吞吞說道:“如果你能為我守身如玉我自然感激,我過去那邊以后也會盡力彌補你;如果你不能,就聽從你的心,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包括睡別的男人,只要你能開心起來?!?/br> 季節抬頭仰望月色,那輪圓月,宋超也在看著嗎?天涯共此時,轉來兜去,人一輩子走的其實就是一個圈,誰也掙脫不了的這個圈。 他愛她。愛得忘我而絕望。如同她愛著清辰一樣。 “宋超,你為什么不是他呢?!奔竟澼p聲說著,仰起頭,拼命把涌到眼角的淚書倒回去。 “我可以是任何一個男人,但絕對不是葉清辰;同樣,你也可以睡任何一個男人,只要這個男人不是葉清辰?!彼纬芭尽钡貟鞌嚯娫?。 原來他還是在意的,在意的是她心里的人;因為他的心里,只有季節。 這種放蕩無根的生活,直到宋超過來才徹底結束。他們在校外同居,住在季杭給買的灣區別墅里,宋超也很快就考取了駕照,閑暇時開著車帶著季節四處行走,十九邁的海岸線,洛杉磯的人山人海,拉斯維加斯的徹夜狂歡,紐約時代廣場的新年倒數……游走半個月后,季節才終于找到一點點,美國的歸屬感。 有了宋超這個司機兼后勤兼保安,季節始沉下心來,開始專心念書,而東方人的學習天賦,加上她的努力,使她很快就脫穎而出。 不斷得獎的論文,學校的舞會皇后,全a的獎學金,這些光環中,季節漸漸找回自信。 …… 季節收回思緒,深吸哽咽鼻喉,依然低著頭:“宋超知道了嗎?” 平安點點頭:“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實際上,他前天已回國,也——正在想辦法見你一面?!?/br> “還有什么可見的?!奔竟澘嘈Φ溃骸巴皆鰝卸?。幫我帶句話給他,忘掉?!?/br> “季節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為何要求他做到?”平安搖搖頭:“如果說忘記就能忘記,你如何會走到今天這一步?!?/br> 萬丈紅塵,一葉障目,多少癡男怨女,看不開,逃不脫。 平安其實已無太多恨意。 “你說見我,現在見也見了,說也說了,季節,你還是自首伏誅吧,就算是為了你的家人,你總不想把他們都牽扯進來吧?!?/br> 季節無聲沉默。良久,才背過身輕聲呢喃一句:“我要是說了那些名字,我的家人才會真正死無全尸?!?/br> 再不肯和平安多說一個字。 并一人做事一人當,擔下了所有罪名,咬緊牙關不肯泄露更多,尤其是季家。雖然最后查明季杭確實與此事無關,但他名下的公司,卻還是嚴查期間大受影響,股價呈泄洪般暴跌。 幾乎一夜之間,季杭,還有整個季家,庭院凋零,樹倒猢猻散。 財產被凍結,就連買下的書畫珍品,也都被檢查部門物無巨細地查封、帶走,季杭坐在空蕩蕩的屋子里,十指交纏,須鬢糾結,老了幾十歲。 蓋子走進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這樣的景象,一屋子翻箱倒柜的狼藉中,季杭白襯衫青西褲地坐在中間,坐在高的墻空的地中間。那雙眼,看起來比背景還要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