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如今他們夫妻硬說孩子是因為上次的推搡,但天地為證,還有公安局的警察叔叔們可以作證,當時的蔣艷艷并無大礙,其實——”平安停頓一下,望向平常春,“你們有沒有想過,孩子的病,也許與他母親有關?!?/br> “胡說,艷艷那么健康?!逼匠4翰荒偷溃骸捌桨材銊e想推卸責任,蔣艷艷如果有病的話,依依怎么沒事?” 平安輕輕搖頭:“我不是指她的身體,是她心里,是她心里那份貪婪。你還記得嗎,我們母女前腳剛被你趕出家門,她后腳就搬進了我和母親曾經住的地方,還嫌棄地想把我和mama住過的痕跡全部抹殺;或者說,她想急于占有這個家,特別是那套房子的全部,所以我們剛被趕走,她就迫不及待地進來宣誓主權,扔掉我和mama的一切,重新裝修,而裝修的時候,她正懷著孕吧?!?/br> 平安靜靜看著父親:“你知不知道,裝修材料里含著大量甲醛,別說一個孕婦,正常人在那樣的環境下,都可能得白血病或呼吸綜合癥;蔣艷艷是高齡產婦,以前流產過多,本來身體條件就不允許了,竟然還大著肚子,在一堆含有甲醛及輻射的材料中整天走來走去,試問這樣的情況,誰來保證孩子的安全?” “你如果不信,大可去找省城醫生問問?!逼桨沧詈笳f道:“平常春,從你和我母親離婚那天開始,你我之間,不管是法律還是道義,都已斷得干干凈凈。當初你打我、把我趕出家門時是怎么說的,從今以后,我窮你不會幫助我,我富,你也不會攀附我。這些話,可都是白紙黑字地記載在那些文件里,你可是親手摁的手印。如果你一定要拿上次生日宴會說事,我不介意咱們再去一趟公安局,但請你馬上離開這里,畢竟這里是學習的地方,不是判定誰是誰非的地方?!?/br> 平安朝底下師生深深鞠躬,又朝何校長鞠躬:“對不起大家?!?/br> 所有人都呆呆站著,看著她的背影靜靜離去。 良久。 平安不知道她離開后,平常春是以怎樣的心情收場,只從蓋子那斷續聽說,平常春后來還繼續抱著嬰兒扮可憐,最后在一片噓聲中,灰溜溜下臺離去。 “平安,你怎么會是他的女兒,我從無罵人畜生,但我覺得,你父親簡直禽獸不如?!鄙w子對平安說。 平安苦笑,一次次體無完膚的傷害,她早已麻木。她現在只想考去b大,帶著母親遠遠離開這座城市,離開這里糾纏不斷的平家,永遠不回來。 雖然公道在人心,雖然師生們都為平安鳴不平,但處于漩渦中的平安,又豈能不成為輿論的焦點。不管她走到哪,始終有人在背后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八卦沒有善惡,也不關心真相,他們只喜歡話題。 尤其是風云人物的話題。 貧窮和不幸雖然能引起人們暫時的同情,但更多的時候,人們更喜歡用一種高高在上的、視你為異類的眼光看你。 平安越來越沉默。除了讀書,她已幾乎足不出戶。 葉清辰依然沒有消息,他從新年回去,已經消失了整整四個月。 平安找不到她,除了持續地給那個樹洞寫信,那個永遠是“查無此人”的郵箱,傾訴她的煩悶,她的憂慮,還有她苦苦撐守的思念及相思。 她知道他在國外,看不到。 她也第一次模糊知道,作為一名職業軍人的妻子,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注定今后一個人的漫長年月。 可她覺得值得,因為他是葉清辰,哪怕她這一輩子只有一天時間和他相守,她也愿意用一輩子去換那么一天。 被那樣的男人愛過,一天,即是永遠。 她沉默,用力學習,還有一個人,同樣沉默,同樣用力學習。 自從招生辦的事件過后,宋麗麗整個人的氣焰都低下來,雖然后來利用平常春鬧校扳回一局,和平安打成平手,但在她內心深處,她知道,自己輸了。 尤其是在宋超那里。 她親眼見到平常春來鬧過之后,宋超抱著一沓資料進來,徑直在教室門口喚平安:“平安,我從北京帶了些資料給你?!?/br> 北京來的資料誒,第一手誒,又是宋超拿來,哪個女生不艷羨?可平安知吐出兩個字:“不要?!?/br> 109、折翼的天使 后來宋超又去東方花園找平安解釋:“你是不是怪我大庭廣眾之下又找你,我現在私下給你,總可以了吧?!?/br> 平安站在門口,不讓他進來:“可是我不想欠你,任何?!?/br> 宋超嘆口氣:“你以為發生這么多事后,我對你還會有其它想法嗎,我也是個男人,我有我的驕傲和底線,對一個心里沒我的女孩,我才不會執著。我只是——” 他頓了頓,有些困難地說道:“我只是不忍你一個人承受這么多。平安我突然能明白,你身上那股強大的力量,夾縫中野草的堅韌力量,不顧一切往上爬的野蠻力量。說實話,你并不是適合我的女生,但我,敬佩你?!?/br> 他丟下資料匆匆而去,平安看著他高瘦的背影,若有所思。 和前世卑躬屈膝的自己完全不同是不是?原來只要守住了自己的底線,守住了自己的心,便能立于可進可退的不敗之地。 隨著身上衣服越脫越多,“六一”一過,高考已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平安不理身外事,專心備考。 好在家里有蔡嫂,不管是照顧mama,還是照顧家里的一切瑣事,正因為有了蔡嫂,平安才能沉下心來學習。 如果不是蔡嫂家里來電話,說她老公搞雙搶時被犁刮到了腳,蔡嫂匆匆告假,并承諾三天后一定回來,也許一切都不會發生。 可世事就是這么難以預料,就在蔡嫂離開的第二天,李娟出事了。 從十八樓,像斷線風箏一樣摔下來,本來就枯草般的一個人,散架地落在地上,連一副完整的尸骨都找不齊。 彼時平安正在上課,當何校長叫她出來時,她還一臉懵懂。 年邁的何校長還沒說話已是老淚縱橫:“平安該怎么辦呢,你該怎么辦呢?” 平安第一個念頭是自己的重生身份被識破,要取消她的高考資格,所以她很是忐忑問道:“怎么啦?” “你mama,平安,你母親——”何校長用袖角擦拭眼淚:“平安,你快回去看看,你們——” 他指指教室:“那個誰,是平安meimei的那個,跟她一起回去吧?!?/br> “還是我陪她去吧?!鄙w子站起來:“老師,我是她的好朋友?!?/br> 平安點點頭。剛才見何校長語氣和神態,她其實腳底已經打滑,如果不是蓋子上來抱住,平安差點就栽倒在地上。 平安什么也沒帶,兩人打了個車,心急火燎地往家里奔去。 蓋子一直抓住平安的手,試圖說點什么:“平安,現在什么事都還不知道,盡量往好的方面想,也許阿姨只是摔倒;最不濟,就算阿姨是走了,平安,最后這段日子,你已盡心盡孝,阿姨可以瞑目,你也可以安心,懂嗎?還有,其實這何嘗不是阿姨的解脫,她天天藥罐子泡著,連上個廁所都不能自理,你以為她好受嗎?” “蓋子你別說了?!逼桨簿o緊抓住對方的手,聲音像是被玻璃被利刃劃過:“我什么都不敢想,我只想讓mama能守候我到高考結束,至少讓她看到我考上大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