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民警嘿一聲:“就這幾個人,在你家樓下蹦蹦跳跳發酒瘋,我們去教育了一下。我們幫你們雙方調節一下,對方這認錯態度良好,我們才一說,這幾個小伙子就認錯,還非要上來親自跟你道歉。你看看?!?/br> 周明大步一跨,握住聶清嬰的手晃了晃,他滿臉嚴肅誠懇:“對對對,警察叔叔說的沒錯,我已經充分意識到了我的錯誤,來跟聶小姐道歉。對聶小姐精神造成損失,我大錯特錯,聶小姐,你讓我賠償你吧!” 聶清嬰抿著嘴,努力將自己的手拽出。 民警在旁邊看得不對勁:“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你道歉就道歉,拽著人家姑娘的手干什么?” 周明厚著臉皮放開了聶清嬰的手,回頭嘿嘿一笑,對民警解釋:“警察叔叔你不知道,我們兩個是熟人,剛還一起喝過酒呢。我是見到聶小姐太高興,不然我哪能那么沒禮貌呢?” 聶清嬰:“???” 她睜大眼睛,盯著青年。她迷離的大眼睛是那么無辜,民警都不由回頭,看周明這幾個人是不是在演戲騙人家姑娘。 周明一愣,心沉下,如墜冰窟。他翻出自己手機里兩人合拍的照:“我們一起喝過酒,拍過照,還和同一個男人說過話!你不記得我了么?是我啊,周明!周三少!周末的周,明天的明……” 聶清嬰想起來了。 但她反應慢,周明忍無可忍:“老同學!” 聶清嬰睫毛上掀微顫,輕聲:“你不要這么激動,我知道你是誰了?!?/br> 周明面色鐵青,喉結滾動。女孩還是這么漂亮,他心里卻涌入一種荒唐的感覺,刷地別開了眼。民警左右看看,察覺到一點不尋常的東西。他嘿嘿一笑:“還真認識啊。這就好辦了,來,給這位女士道個歉。女士你看這事兒就這么結束行嗎?” 周明原本在樓下和兄弟們慶賀,還想放煙火。被民警告知有人投訴,聽民警描述一下,他福至心靈,猜到是誰投訴自己。和聶清嬰近距離接觸的機會,周明當然不會錯過。他幾乎迫不及待地催著民警來道歉,想這也是段緣分。萬萬沒想到,結局如此殘酷——聶清嬰不記得他。 不過一個小時,她就不記得他。 而看她的反應,他追她的那些年,她顯然也不記得。 …… 聶清嬰真是一個無情的人。 回去的車上,搖下車窗,周明眼神微迷離。同車的兄弟鬧騰一夜,坐在車里打起了瞌睡,而周明看著燈紅酒綠的城市夜景,格外的沉默。 夜色在青年眼中流動,窗外火紅石榴花光影呼嘯而過,周明的面容在陰影中憂郁而深沉:“我決定,從明天開始放棄聶清嬰?!?/br> 一車的兄弟們一下子醒了:“你說什么?!” 周明如同一匹受傷的孤狼,臉上寫滿歲月的滄桑和無情:“放棄聶清嬰,重新開始。老子為她蹉跎了這么多年,就是傻子;老子再在她身上耽誤時間,就是白癡?!?/br> 兄弟們早希望他走出聶清嬰的陰影,聞言個個激動得啪啪啪鼓掌:“說得好!” 兄弟們這么配合,周三少意氣風發,想再發表兩句不屑聶清嬰的話。他轉頭時,眼睛輕飄飄從車窗掠過。正是這隨意一眼,讓他立刻改了話頭:“停車停車!” 司機手忙腳亂地停了車,同車的兄弟好奇湊過來。幾人順著他的視線,看到燈光閃爍,街對面的大屏廣告牌下,停著一輛卡宴。車門打開,門口站著一對男女。女的他們不認識,男的他們卻認出是徐白楊。 徐白楊和那個女孩似在爭吵,那女孩大哭,拿手捶打徐白楊的肩。徐白楊轉身就走,女孩邊哭,又邊追上去。隔著一條街,女孩哭聲斷續:“白楊,你別走。白楊,我只想和你做朋友……” 手肘撐窗,夜風徐徐。周明專注地對著對街拍小視頻,他眸子黑沉,臉上再次露出那種奇怪的笑——緣,妙不可言。 作者有話要說: 周少:打臉啪啪啪。 第4章 徐白楊和不知名女孩在路邊爭執,很快徐白楊開了車走了,將女孩獨自扔下。隔著一條街,周明這邊的狐朋狗友們震撼于徐白楊的心狠,看那被拋下的女孩一個人蹲在地上哭了半天。一會兒女孩落寞地坐上出租車,走了。 鬧劇就此結束。 幾個哥們兒扭頭,看周明眸色幽黑,盯著自己手機里拍下的小視頻研究。幾個人一驚,連忙從后座撲前,夾攻周明,搶走周三少的手機。幾人嘻嘻哈哈:“這有什么好看的?誰知道怎么回事呢,說不定那女的瘋了?!?/br> “這也證明不了什么。三少你還記得你說過什么吧?好兔子不吃回頭草啊?!?/br> 周明脖子被后面的哥們緊張一勒,他從喉嚨里憋出幾個字:“放開!” 狐朋狗友們堅決不放。大家努力勸他,把周三少拉回正常軌道:“其實你喜歡聶小姐什么呢?你看你高中就沒見過她幾面吧,后來你又出國讀書,回國后忙著你們家那攤子爛事。你總共也沒多少和她的交集啊?!?/br> “三少啊,你對聶小姐念念不忘,不過是因為你當年被拒,你從沒有得到過她。這不是真愛,你愛的是你的青春??!” 周明一聲呵:“我愛我的青春有錯么?誰不愛自己的青春站出來!” 但是他的朋友們都在勸他放下聶清嬰。 周明高中追求聶清嬰未果,之后卷入他自己家那樁子爛攤子里。他復讀,出國,打工,和他爸對著干……周三少看著風光,日子過得卻也不怎樣。聶清嬰就像是他少年時虛無縹緲的一個夢。夢已經醒來很久了,周明卻忘不掉。 這種忘不掉,已經影響到周明的正常生活。 周明被他們七嘴八舌勸得愣住,回過神暗自一揣摩,原來哥們兒都不看好這段暗戀啊??纯磁笥褌円粡垙堦P切的臉,再看看自己剛才拍下的小視頻,周明被他們感染的,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錯了。 他說:“都希望我揮劍斷情?” 眾人齊點頭。 周明愕然,半天后說:“那……就這樣算了?” “三少好魄力!”好友們為他點贊,一個個勾肩搭背,與他嘻哈眨眼,“來,咱們給三少慶祝一下,哥們兒點個歌吧?!?/br> 周明掏出煙點上,煩躁無比。 車載音響打開,一眾二十幾歲的小伙子開著窗,歇斯底里地唱著沒有一句在調上的歌—— “我獨自走過你身旁,并沒有話要對你講,我不敢抬頭看著你,噢……臉龐。 你問我要去向何方,我指著大海的方向,你的驚奇像是給我,噢……贊揚。 你帶我走進你的花房,我無法逃脫花的迷香,我不知不覺忘記了,噢……方向……” 周明靠著車窗,一邊抽煙,一邊聽車中好友們的狂歡。那不在調上的歌,漸漸讓他目光迷離,心頭酸楚。他恍恍惚惚的,想到高中時,自己也曾給聶清嬰編過一首歌……周明猛地扔了煙頭,跟著兄弟們吼起來: “我想要回到老地方,我想要走在老路上!這時我才知我已離不開你!噢……姑娘!” 高架橋上,夜深后車輛已極少。車中人嘹亮的跑調歌聲,從夜空中游過。車里青年有的還醉著,有的已經清醒。開車司機回頭無語地看著一幫群魔亂舞的公子哥,一個晃神,看到周三少漆黑眼中的水光。司機一愣,再看時,周明已經恢復冷漠面孔。 一路高歌。 …… 誰也不記得,十年前的這時候,周明是一個高中生,他們的高中宿舍還沒有安裝空調。 烈日炎炎,蟬鳴嘒嘒。那是自行車在大街小巷間流行的年代,十幾歲的少年把自己關在宿舍中,汗流浹背,一邊翻字典,一邊寫情詩。他床上扔著一張姑娘的照片,他寫幾個字,就要看一眼。 整個走廊靜悄悄的,窗外籃球砸到墻上,伙伴們在樓下喊:“周明,你的情書還沒寫完么?” 宿舍里奮筆疾書的少年大吼:“沒有!” “我馬上來!”周明趴在床上,兩只手都抓著筆在狂寫,他自信膨脹,“等我這封情書送出去,聶清嬰會愛死我的!” 窗外伙伴們集體噓他:“你先祈禱聶?;]看過你抄的原詩吧?!?/br> 周明:“滾!” 少年手上滿是汗,汗漬濕了稿紙一頁又一頁。他初初讀“徐志摩”,如同文盲第一次看到字,驚為天人。少年帶著虛榮心抄情詩,希望自己的詩能感動心愛姑娘。一周后,當他的情詩被退回來后,他和伙伴們一起坐在cao場的大樹陰影下研究。 樹影婆娑,小風徐徐,樹下的少年周明摸著下巴,嚴肅質疑:“問題是,她是不喜歡徐志摩,還是不喜歡我抄詩,還是不喜歡我字寫得丑?” 小伙伴們服氣:“……你想問題真全面啊?!?/br> 那個夏天的事,被丟入時光長河,一點兒浪花也沒濺起?,F在的周明在回家車中和朋友們高歌,有的朋友是當年那批人中之一,有的朋友是這幾年新結交的。而他那矯情的少年心事,逐漸忘卻,被封印在過去。 黑暗中,想起舊事,周明下巴微抬,表情疏冷。 …… 五月過去,六月到來。 半月的時間,周明努力壓制自己想破壞聶清嬰和徐白楊感情的沖動,聶清嬰那邊,壓根不知道有人在背后為她這樣掙扎過。之前因為療養和徐白楊分開了許久,這段時間她到a市后,慢慢的,兩人感情又好了起來。 中途無功無過地和徐白楊的父母吃了一頓飯。老一輩沒表現出多喜歡她,也沒表示厭惡。 聶清嬰照閨蜜路溪教她的,保持每三日和徐白楊父母問好的習慣;休息時約徐白楊的mama出來逛街??上淮螞]約到過人。如果是一般人已經開始焦慮,聶清嬰卻沒覺得未來婆婆不喜歡她是多大問題。 她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歌舞劇院中,和劇團的其他人一起磨合。徐白楊有時候來看她,帶些小禮物,兩人出去吃個飯,他再將她送回來繼續排練舞蹈。徐白楊風度翩翩,劇團的姑娘們背后或羨慕或嫉妒,說些閑話。 聶清嬰不為所動。 她不愛說話,一開始沒成功融入姑娘們中間后,之后也并不積極主動地和劇團人處好關系。每天安靜地吃飯,安靜地排練。但她是那樣漂亮,四肢修長,眼睛明亮。這樣氣質獨特、相貌出眾的姑娘,她從人前走過,清清冷冷,如臨水自照的白鶴。 團里的男生在背后偷偷看她,討論她; 女生在背后說她:“傲什么???” 不合群、不說話、沒背景、偏偏非常漂亮的姑娘,很容易讓女生集體討厭。漸漸的,遲鈍如聶清嬰,也發現自己被排擠針對了。某日清晨,聶清嬰被叫到領導辦公室,被嚴厲問昨晚的劇團臨時加的訓練她為什么不參加。負責組織訓教的是他們藝術團的首席梁曉白,聶清嬰認真查看自己的短信和郵箱,確認自己從沒收到過梁曉白的通知。 劉老師:“這樣啊……可能小梁忘了?!?/br> 梁曉白最近是他們劇團一出經典舞劇《麗人》中的領舞,劉老師當然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責怪梁曉白。 劉老師:“就算小梁忘了,微信群里也會通知,你還是不cao心?!?/br> 聶清嬰驚奇:“我們有微信群?” 這個年代不加微信的人,聶清嬰也算神奇。劉老師神色一閃,笑道:“啊,可能有些誤會吧。來,我把你拉進來就好了?!?/br> 聶清嬰看劉老師一眼,她清寒的目光讓劉老師心虛移開眼。整個團的人都在群里,聶清嬰卻不在,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動了什么手腳。聶清嬰不擅交際、懶得多想,不代表她是白癡——劉老師在袒護團里的人。 聶清嬰卻沒怒,只輕聲:“老師還有別的事么?沒有我去練舞了?!?/br> 看聶清嬰高瘦的背影在辦公室消失,劉老師才嘆口氣。她不想多查,但大概能猜出是誰在針對聶清嬰。聶清嬰舞跳得好,水平高,才來團里就得到編舞老師們的一致夸贊……這時候,除了他們的首席梁曉白,誰會這么恨聶清嬰呢? 但是聶清嬰不過一個新來的,哪里能威脅得了梁曉白在團里的地位?小梁太心急了。 劉老師自然不知,梁曉白針對聶清嬰,除了聶清嬰本身優秀,還有徐白楊的原因。 梁曉白清清楚楚記得徐白楊與她說的話—— “我之前犯了錯,但我是喜歡我女朋友的。我和清嬰這么多年感情,我是真的想娶她。我離不開她,也不想她傷心。曉白,以后我們當做不認識,也不要見面了?!?/br> …… 梁曉白坐在排練廳的地板上發呆,她擦汗時,再次想到半個月前徐白楊和她說過的話,頓時心如刀割。而在這時候,聶清嬰推門進來。 聶清嬰環視一圈屋子,梁曉白猜到她來干什么,冷著臉等她質問。然后看聶清嬰高冷無比地站在廳中心:“誰是梁曉白?” 梁曉白醉了,胸口一陣窒息:“……” 作者有話要說: 聶小姐臉盲~明天見! 第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