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他趕緊給自己的手下、站在一旁的刑部侍郎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來幫自己反駁魏青松他們幾句。 第41章 刑部侍郎周炎為人圓滑,他在刑部當差的時候, 向來對李天奇這個尚書唯命是從。 按說上司有命, 周炎理應站出來幫他才是。 可瞧這眼下的情形……周炎實在是不想張這個口。 不過, 周炎又不能完全對李天奇的眼色視而不見。不然等回去之后, 李天奇該在刑部給他穿小鞋了。 想到這里,周炎只能斟酌著措辭,硬著頭皮說道:“啟稟皇上,微臣以為,李尚書所言也有幾分道理。這個規矩已經實行了這么多年,現在突然間做出改變,只怕會讓整個大齊都變得動蕩不安啊?!?/br> 裴清殊有幾分好笑地說道:“哦?你說說看, 怎么個動蕩不安法?” 不知道為什么, 盡管裴清殊的表情鎮定又平和, 可周炎只是用余光瞄了他一眼,就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壓力。 但他站都站出來了,只能咬著牙繼續說下去:“眾所周知,大齊的臣民分為士、農、工、商這四個等級, 官紳的地位是最高的??梢坏┕偌澥チ怂麄児逃械臋嗔? 那么現有的階層劃分就會被打破。到時候官不官,民不民,可不是會使得全國上下動蕩不安嗎?” 不得不說,周炎的口才還算不錯,許多人都有些被他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給說服了。 但裴清殊改革之心已定,他是絕對不會被周炎的三言兩語繞進去的。 裴清殊不想自降身份, 和一個侍郎當眾辯駁,便看向一旁的陳起。 按說陳起的品級是四品,并不能站到這么靠前的位置上。不過裴清殊為了議政時方便,給予了內閣閣臣一定的特權,準許他們在上大朝會的時候統一站在自己右手邊的位置。 陳起見了裴清殊的眼色,立馬會意。他微一頷首,不假思索地站出來說道:“周大人此言差矣。士、農、工、商是職能區分不假,但這并不意味著官員就是要比百姓高出一等。我想各位大人入朝為官,都是為了效忠朝廷,造福于百姓,而不是把自己的利益放在首位,為了減免那些田稅,才寒窗苦讀數十載的吧?” 陳起此言一出,許多官員都跟著點起了頭。 確實,不管為官多年之后,他們是否已經變得現實,是否變得把自己的利益放在首位,可在當年苦讀圣賢書的時候,他們當中大多數人的初心都是報效國家,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的。 陳起了的話,引發了許多人的思考。 在眾人沉默的時候,裴清殊緩緩開口說道:“陳愛卿所言,正是朕想說的。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無論是官,還是朕這個皇帝,都必須將百姓的利益放在心中,而不是把一己之私放在首位?!?/br> 他頓了一下,看向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李天奇:“李尚書,你只看到太祖皇帝定下了給官紳減免田稅的規矩,可你是不是忘了,太祖皇帝同樣定下了官員微薄的俸祿制度。同樣都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當初朕給官員們提俸的時候,你怎么不提出反對意見?還是說,對你有利的新政就可以實行,凡是對你不利的,就堅決不可以實行呢?” “這……”李天奇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一個反駁的字都說不出來,“微臣絕不是這個意思!” 裴清殊收回視線,目光緩慢卻堅定地轉向其他人:“當年大齊剛剛建國的時候,人口稀少,荒地極多,可如今的情況已經截然不同了?,F在戶部正在進行全國人口調查,最后的結果還沒有正式出來,但預計這個數字不會低于五千萬。而在建國之初,大齊只有一千多萬的人口。由此諸位愛卿應當能看出來,從前官紳免稅的土地額度,早已經不適應大齊如今的國情了?!?/br> “況且,”裴清殊突然話鋒一轉,“按照過去的俸祿制度,你們中的大部分人,連全家人的溫飽都只能勉強解決。你們是哪里來的銀子,能夠購置那么多土地的呢?” 聽到裴清殊這么說,許多大臣都是后背一涼。 裴清殊登基以來,光是才過去幾個月的雍定元年,他就已經懲處了大大小小數十名貪官污吏。 可見這位新帝對于貪腐問題非??粗?,他是不會像過去的太上皇那樣好糊弄的。 嚴格說起來,如果他們不貪污的話,那些免稅的土地額度,他們根本就用不上…… 這件事情說到底,是大臣們不占理的。 裴清殊的目光在大殿中掃了一圈之后,才緩和了語氣說道:“當然,朕知道你們當中的許多人都會把族人的土地掛靠在自己名下。于理,這是以權謀私的行為,應當重罰。但于情,朕能夠理解你們為家人考慮的心情。所以朕不僅不予追究,還讓人估算出了一個合理的免稅額度留給你們。對于一個正常的家族來說,已經完全足夠了?!?/br> 朝臣們的心隨著裴清殊的話忽上忽下的,一點都不踏實。 誰都不知道這位年輕的少年天子,接下來又要說些什么對他們來說性命攸關的事情。 “不過,你們要是想為了謀取利益,將不相干之人的土地掛靠在自己名下免稅的話,這就有些貪得無厭了?!迸崆迨馍裆C穆地看向刑部尚書李天奇:“李尚書,你會這么做嗎?” 李天奇嚇得一哆嗦:“不、不會?!?/br> “那就好?!迸崆迨膺@才終于露出一絲笑意,“周侍郎,說了這么多,你還覺得朕不應該降低免稅額度嗎?” 不等周炎回答,裴清殊便幽幽道:“那朕倒是有些好奇,你家里到底有多少畝土地需要免稅了。要不要朕派人,去你府中清點一下呢?” 周炎聽到這話,雙腿發軟,直接朝裴清殊跪了下去—— 別看裴清殊說得輕描淡寫,可這分明是要抄他的家??! 周炎打著哆嗦,戰戰兢兢地對裴清殊說道:“微臣愚鈍,方才是微臣想岔了!微臣并無異議!” “那就好?!迸崆迨馕⑿χ聪蚱渌耍骸斑€有誰有異議嗎?” 人非圣賢,在場之人多多少少都做過一些以權謀私的事情,名下都掛靠著一些不屬于自己的土地。 面臨著裴清殊的“抄家威脅”,還有誰敢再站出來找死? 如果是沒有做過這種事情的清官,也不會覺得裴清殊這么做有什么問題。 恰恰相反,他們還很支持裴清殊的新政,并且為此而感到高興。 至此,這件事情終于算是定了下來。 不過身為皇帝,就是要日理萬機。一件事情忙完了,緊接著另一件事又找了上來。 從去年裴清殊宣布裁軍開始,幾個月過去,京軍三大營終于整頓完畢。 各地原本由軍隊耕種的公田,也還出了四成,用于安置流民。 兵部尚書禮親王和侍郎容漾來找裴清殊匯報成果的時候,心中頗為得意。 雖說裁軍的過程當中,容漾是往軍營里跑的次數最多的人,可禮親王也不是吃干飯的。這回三大營裁掉了那么多貴族子弟,引發了許多世家大族的不滿。 容漾雖然能干,但他的輩分畢竟不夠高。所以這些不滿的聲音,都是由禮親王出面解決的。 裴清殊投桃報李,賞了禮親王一根千年人參,賜了容漾一把難得的好劍。 禮親王見了,不由笑道:“皇上,這劍是好劍,只是臣還從來都沒有見過靜之使劍呢!這是不是有些……” 禮親王很想說“暴殄天物”,但又怕容漾聽了不高興,就把已經到了嘴邊的四個字給生生地咽了下去。 可裴清殊和容漾哪里還有聽不明白的? 裴清殊搖頭笑道:“皇叔啊皇叔,話可不能這么說。朕原先也以為靜之是文人,不會使劍??珊髞碛幸换卦跇s國公府比射箭的時候,他可是得了頭名呢!” 禮親王聽了,不由好奇地看向容漾:“哦?我和靜之共事了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有這種事!” 容漾十分謙和地說:“都是些陳年舊事了,難為皇上還記得?!?/br> 禮親王笑道:“原來你還有這本事?真是深藏不露啊容大人?!?/br> 禮親王這個上司,突然叫容漾“容大人”,分明就是在笑話他。 容漾無奈地笑了笑:“王爺,不是下官有心隱瞞,只是沒有合適的機會展現武藝罷了。而且這么多年過去,下官的騎射早已經生疏了不少,哪敢在您面前班門弄斧?” “不行不行,回去之后,本王非得和你比試一番不可!” 閑話說完之后,君臣幾人便又進入了正題。 裴清殊知道他們前段時間都十分辛苦,不過現在大齊的形勢不容樂觀,沒辦法給他們太多喘息的時間,就必須要繼續做下一件事情了。 當禮親王和容漾他們聽說裴清殊打算在全國范圍內裁軍的時候,兩人一點都不意外。 先前議事的時候,裴清殊就透露出了這方面的意思。而且他二人在兵部多年,都是有些軍事、政治眼光的,對此他們心里早就有數了。 幾人正要就此事展開詳談,只見御前太監小悅子突然步履匆匆地走了過來,低聲在裴清殊身邊說了幾句話。 容漾站得不遠不近,沒有聽清楚,只隱隱聽到似乎和皇后有關。 第42章 裕妃讓人把那條紅珊瑚手串送去魏僖嬪那里的時候,嘉貴嬪正好也在。 等裕妃的人走了, 魏僖嬪便捏著那串色澤鮮亮的珊瑚紅珠子, 抬眸問向嘉貴嬪:“嘉jiejie, 你說咱們真的要湊上去, 和裕妃那個蠢貨交好么?” 嘉貴嬪端起茶杯,淺淺地抿了口茶后,悠然道:“嫻妃倒是不蠢,聽說她在潛邸的時候,就一直朝皇后靠攏。像她這樣既得寵,又能和正宮皇后交好的妃子,實在是太少見了??墒悄阏f, 她們兩個湊在一起, 加上一個一進宮就巴結起嫻妃的宜嬪, 還需要咱們兩個錦上添花嗎?” 魏僖嬪翻了個白眼,不屑地道:“哼,就是嫻妃想讓我給她做跟班,我還不樂意呢!瞧她那個矯揉造作、風一吹就倒的樣子吧, 我瞧著就惡心, 也就是男人才會喜歡她那樣的?!?/br> 嘉貴嬪心里的想法和她差不多少,但即使身邊沒有旁人在,嘉貴嬪也不會這么直白地罵出來。 她只是不緩不急地分析道:“其實嫻妃也好,裕妃也罷,她們現在能壓我們一頭,不過是仗著她們潛邸的優勢罷了。遲早有一天, 我們的位份一定會超過她們?!?/br> “那是當然的了!”魏僖嬪十分自信地說:“我父親可是首輔,jiejie你還是國公府的嫡女,有才有貌,比那個傻了吧唧的裕妃強多了?!?/br> 嘉貴嬪柔聲說道:“可不管怎么說,我們畢竟入宮時日尚淺,還需要借助裕妃和傅太后的羽翼,積攢自己的實力。在我們姐妹兩個坐上貴妃的位子之前,我們表面上還是要先敬著裕妃幾分的?!?/br> 魏僖嬪不大情愿地說道:“好吧,都聽jiejie的?!?/br> 魏僖嬪和嘉貴嬪年紀相仿,兩人從小就認識,算是一起長大的,相處得一直都不錯。 所以打從一進宮起,她們就是站在同一陣營里的。 “對了meimei,聽說御花園里的花都開了,明兒個中午咱們一起去園子里逛逛吧?” “好啊?!蔽嘿覌迤鋵崒]什么特別的感覺,但是后宮里的生活實在是太無聊了,所以只要有活動,魏僖嬪就愿意去。 第二天午后,魏僖嬪如約而至。 四月正是京城里天氣最好的時候,姐妹兩個挽著手,一邊賞花一邊聊天。 不過沒走過久,她們就被人給攔住了。 坤儀宮的一個小宮女,一臉抱歉地對她們說道:“奴婢見過嘉貴嬪娘娘、僖嬪娘娘?!?/br> 魏僖嬪一臉不高興地說道:“哪里來的賤婢,這么不守規矩,敢攔我們的去路?!” 那小宮女年紀不大,才剛進宮不久,哪里遇到過僖嬪這么兇悍的主兒? 她心里覺著害怕,但出于職責,不得不繼續擋在二人面前:“僖嬪娘娘息怒,奴婢是坤儀宮的宮女?;屎竽锬镎谇邦^逛園子呢,所以這一塊不許人進了?!?/br> 在宮里,尤其是御花園中,其實后妃之間偶遇的情況并不常見。一般來說,如果誰要游園,都會提前封了一大塊地的入口,以免有外人過來打擾。 像皇后這樣身份尊貴、又臨盆在即的產婦,自然更是要格外小心的了。 魏僖嬪聽了,雖然還是有些惱怒,但卻不敢再說什么了。 嘉貴嬪拉住她說:“好了meimei,你跟一個小丫頭置什么氣?前頭不讓走沒關系,正好這兒有個涼亭,我們歇一會兒,喝杯茶?!?/br> 魏僖嬪心不甘、情不愿地應了一聲。 兩人坐下之后,嘉貴嬪笑著說道:“meimei還不高興呢?” 魏僖嬪委屈地說道:“真是掃興!前頭不讓走的話,我們只能原路返回去了!真是的,我們路過,請個安就走也不行嗎?非要占著地方,擺什么皇后的譜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