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宴客，安步當車。

    趙挽之以一種堪稱閑適的姿態往前一步，這是殷雷腿套路下的范圍技，只要在她前方六尺內被視作敵方目標的，都會在一瞬間受到不輕的傷害，還會被擊倒兩秒。

    這會兒還是末世初期，啃食者的力量有限，再加上趙挽之是個進化的新人類，屬于新人類的力量疊加在技能傷害上，一瞬間這個啃食者就斷了氣。

    顧程很清楚，啃食者只有在被割下腦袋或者打碎心臟的情況下才會徹底死亡，否則不亞于新人類的生命力和恢復能力會讓它們哪怕肢體殘缺都能活下去。

    不過，他們三人的技能判定和一般的攻擊不一樣，只要技能判定的傷害超過啃食者的“生命值”，那不管他們三人的技能攻擊哪里，啃食者的心臟都會在生命值見底的瞬間碎裂。

    也就是說，他們殺死啃食者，要比一般人簡單得多。

    一瞬間，整個體育館中鴉雀無聲。

    趙挽之仍然站在原地，一雙長腿包裹在牛仔褲中，看不出這樣纖細的一雙腿擁有這樣可怕的力量。

    手上的傲霜刀泛著淡淡的微光，一看就是很不尋常的兵刃。這時候大家才知道，她背在背上用布包裹的，居然是這樣大的兵器，看著像是一大一小的雙刀，但那厚背重刀又像是一把細刀的外鞘，怎么看怎么古怪。

    然后，很多人就將目光落在趙衍之背在背后的琴盒上。

    之前，大家就覺得都末世了，還背個琴盒太奇怪了，現在看到趙挽之手中的兵器，瞬間產生了一些聯想。

    鮮紅的血慢慢漫延開來，血腥味越來越濃郁，趙衍之皺著眉，心情不大好。

    那邊已經被啃食者咬破了大動脈又扯掉了一條胳膊的人已經徹底失去了氣息，作為普通人，他的生命力沒那么強悍，本身年紀又有些大了，能夠撐這么幾秒不死已經很難了。

    在這片安靜中，體育館中似乎有什么正在蠢蠢欲動，陰冷的氣息讓人忍不住打寒顫。

    顧程皺著眉，“啃食者被引起了食欲?！?/br>
    他口吻平靜，只是在陳述事實，卻讓四周的人一瞬間寒毛直豎。

    還沒等蠢蠢欲動的啃食者們有所動作，一個形容狼狽的中年婦女就尖叫一聲沖了上來，撲在那已經死亡的啃食者身上，“你憑什么殺我兒子！”她惡狠狠地瞪著趙挽之，然后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只有這么一個兒子！我兒子平時都很乖的，他只是生病了……”

    眾人看著地上的血人，沒有多少人對她凄慘的嚎叫產生同情。

    畢竟，這個家伙“吃人”是不爭的事實。

    “我不管！你殺我兒子，殺人償命……”她一邊哭著一邊撒潑，就要往趙挽之抓去。

    趙挽之退后一步，顧程卻微笑起來，“這位大媽，殺人償命？你以為——這還是和平的法制社會嗎？”

    別說她兒子已經因為輻射的緣故成為了啃食者，就算不是，末世之中，還講究什么殺人償命？

    顧程本身長得溫柔俊美，笑起來更是眼波流轉如春山輕霧，哪怕他的笑容再如何諷刺，看來卻依舊賞心悅目。

    然而，說出口的話，卻十足尖銳。

    空氣漸漸粘稠起來，不知從哪里又飄來了淡淡的血腥味。

    趙衍之抬頭，看著角落那邊sao亂起來。

    這里的人太多，一旦亂起來，是挺麻煩的。

    “都給我安靜！”喇叭里傳來的怒吼聲壓制了一觸即發的sao亂，顧程看向四周圍了一圈的士兵，齊刷刷的舉槍聲讓絕大部分人都抖了一下。

    國內一直禁槍，但是現代人沒有哪個不知道槍的厲害，本能的都對手槍十分畏懼。

    一個人越眾而出，他看著已經有些年紀了，沒有和一旁的封南云一樣穿迷彩，雖然是便裝，卻掩飾不住一身部隊的氣味。

    他掃視了一下現場，看向身旁的青年，“放給他們聽?！?/br>
    青年點點頭，拿出一個收音機來，貼在了喇叭上。

    “滋滋”的聲音響了兩聲，才傳來穩定的電臺頻道里的女聲，很短的一段話在重復，說的就是受到輻射之后，有部分人大腦遭到破壞失去自主意識變成“啃食者”的事，對于這一點顧程早就知道，所以半點不意外。

    這個電臺里說的很清楚，啃食者，已經不能算是人了。

    “砰”地一聲槍響，是封南云，第一個開槍殺死了因為被勾起食欲忍不住開始襲擊人類的啃食者。

    之后就是連成一片的槍聲，在尖叫和恐懼中，整個體育館似乎成了屠宰場，鮮血彌漫，很多人都蹲著瑟瑟發抖，一動都不敢動。

    趙衍之皺著眉，悄悄抓住了顧程的手，顧程并沒有甩開他，側過臉看向趙衍之有些青白的臉色，無奈地發現這家伙的潔癖癥大概又犯了。

    這么濃的血腥味，再加上被嚇得尿了褲子的實在很不少，混合起來的氣味簡直熏得人要暈過去。

    趙衍之站在他的側后方，輕輕將腦袋放在他的肩上，顧程知道他有些難受，并沒有抗拒他的接近，感到趙衍之的掌心有些涼，還握緊了他的手。

    “沒事吧？”顧程問。

    “顧程?！?/br>
    “嗯？”

    “你親親我就沒事了?！?/br>
    顧程：“……”

    請看看現在的場合，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第6章 出逃

    幸好趙衍之還算有分寸，說這話的時候，用的是私聊。

    一旁的趙挽之冷冷說，“要不要給你倆隔個墻好好再秀一下恩愛？”

    霸刀的技能里能夠砍出刀氣將人隔在刀氣之中，外人進不去，被隔在里面的出不來，人稱隔墻。

    “嗯，那就謝謝挽挽了?！壁w衍之輕笑一聲說。

    趙挽之翻了個白眼，她真不知道自家堂弟什么時候這么沒臉沒皮了。

    一邊開著玩笑，兩人的臉色好多了。和顧程這個已經熟悉了末世的人不一樣，作為和平年代正常長大的人，心理素質再好，一時間都有些不適，如果不是這一個多禮拜里，顧程刻意帶著他們穿過城市，殺了一些啃食者，他們現在的反應會更大。

    血腥味越來越濃，令人作嘔，趙挽之覺得口中都是酸水，是真的很難受。

    趙挽之都這樣，一向有潔癖的趙衍之的情況當然更不好。

    他靠在顧程的身上，聞著顧程身上淡淡的草藥味，才感覺好受一些，倒不是真的在這個時候還想著占顧程的便宜。

    槍聲持續了好幾分鐘，還斷斷續續有槍聲傳來。這些開槍的士兵肯定早早就收到過命令，開槍的時候并不猶豫，只要開始攻擊人類的，都要開槍擊斃。

    然而現在他們對啃食者的了解還是太少了，即便是習慣用槍的人，也很難恰好命中心臟或者大腦的。

    所以，看到身上被打了好幾槍，還搖搖晃晃要攻擊人的啃食者，不少手上拿槍的反而被嚇得不輕。

    這看著，就不像是正常的人類了。

    這個體育館中足有一兩萬人，對于整個城市的幸存者來說，不過是其中不算多的一部分，可就在這一兩萬人中，啃食者的數量太多了，眼見著士兵們開始遭到攻擊，慘叫和混亂開始的時候，顧程已經一把拉住趙衍之，對身旁的趙挽之說，“走！”

    場內的啃食者們之前能夠有每天分配到的食物吃，能在這里的啃食者，基本上都有家人照顧，他們自己已經沒有了意識，既然被帶到這里，家人自然不會不給吃的，所以才能安分守己到現在，但現在被勾起食欲，就不是那么簡單的了。

    啃食者的食欲，比一般的人類要高很多，不是饑餓狀態的時候，他們可以勉強不表現出攻擊性，但隨著一步步進化，他們的食欲會越來越強，攻擊性也隨之越來越強。

    末世初期，他們能夠安分一個多星期，已經是極限了。

    顧程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幸存者基地根本維持不下去的原因吧。

    他們距離門口有一段距離，鮮血在體育館的地板上鋪了一層，快要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了。趙衍之神色不渝，拿下琴盒一掌拍去，琴盒頓時碎了，他驚訝地說，“沒想到真有用?！?/br>
    顧程哭笑不得，“你這是在試試？”

    “對啊，就是試試……內力什么的有沒有用?！?/br>
    當然是有用的。

    顧程看著趙衍之，上輩子，也是趙衍之率先發現，他們擁有的可不僅僅是游戲的技能，而是真的具備了武俠特征。

    琴盒一碎，就露出了里面那把流光溢彩的琴，這倒是把本來無暇顧及他們的封南云他們都震了一下。

    他們怎么都沒想到，那琴盒里，竟然真的是一把琴……雖然說，是一把現代看來有些奇怪的古琴。

    飛鳥玉花，沉黑為底，雪絲為弦，一看就知道，這把琴絕不尋常。

    相比較趙衍之，顧程就相當低調了，他的武器是拓印的一支竹笛，并不起眼，也沒有什么特殊光效，以笛為筆十分風雅，不過他們不想鬧出太大動靜，基本上三人一路往外，都用的是最基礎的普通攻擊。

    不論是傲霜刀法還是判官筆法、五音六律，攻擊力其實都很低，和技能傷害沒辦法比，配合趙挽之的殷雷腿，卻能瞬間清空一片區域，讓他們毫不費勁地往外跑去。

    站在門口的桑團長臉色很難看，他也是個普通人，只是這會兒，他還不知道挺過發燒意味著什么，也不知道以后新人類會有多強，他得到了關于啃食者的消息，卻不知道啃食者有這么多，多到他的決策直接翻車，導致了現在不可控制的局面。

    末世初期，父母不舍得拋棄孩子，子女不愿意拋棄父母，丈夫不肯拋下妻子，妻子決意帶著丈夫的太多了。即便是親人變得呆呆傻傻不說話，但身體還是溫熱的，會呼吸能吃東西，再怎么看也還是人??！所以，這個體育館里看著這么多的“幸存者”，其中啃食者的數量多到嚇人。

    等到這些啃食著徹底被勾起食欲，這里將會變成地獄。

    啃食者太多了，又是在封閉無遮擋的體育館，即便是顧程三人，也沒辦法在這種情況下控制局面，他們能做的不過是迅速離開而已。

    即便是顧程一開始是想來看楊君斐和封南云這兩人是怎么結下死仇的，現在的發展也實在有些出乎他的預料了。

    他們就要在桑團長身旁掠出去，卻聽到臉色冰冷的桑團長開口，“等等，你們暫時不能離開?！?/br>
    顧程理都不理他，他知道今天過后，桑團長就不算是個人物了，那邊封南云已經開始收攏他手下的兵，遭遇啃食者的圍攻，桑團長手下的人會瞬間削弱大半，封南云自己是新人類，這一周多的時間他隱約意識到了這一點，刻意收攏了十來個士兵，個個都是進化的新人類，桑團長卻對此毫無所覺。

    同樣這樣做的還有楊君斐，不過他收攏的新人類幾乎都是普通人和學生。

    末世之中，各種“妖魔鬼怪”開始橫行，和平世界中一些或許看不出有多特別的人，慢慢嶄露頭角。

    桑團長這時候還想擺什么領導的架子，也要看有沒有人理他。

    趙挽之冷冰冰地開口，“讓開！”她手上的傲霜刀可是半點避開的意思都沒有。

    桑團長惱羞成怒，他的手上有槍，這會兒毫不猶豫抬起手就要開槍。

    “慢著！”封南云叫了一聲，卻根本沒法阻止桑團長。

    末世之前，封南云只是武警的一個隊長，桑團長卻是部隊中的團級干部，他看重封南云沒錯，內心深處卻并沒有真的將封南云視作平等的對象。

    早在桑團長看著要掏槍的時候，趙衍之已經抱琴在手，古琴發出悠遠清越的聲音，在這種場景畫面中顯得特別格格不入。

    封南云的話音還沒落，需要短時間讀條的平沙落雁已經命中了桑團長。

    趙衍之唇角帶著淡淡的諷刺的微笑，桑團長難以置信地發現自己的身體失去了控制。

    “砰！”他的槍響了，卻是自己慘叫一聲，因為這一槍，他自己打中了自己的膝蓋，頓時腿部一軟往地上摔去。

    他一摔，身旁的士兵趕緊去扶他，當然就讓出了位置，趙挽之一馬當先，身后是顧程和趙衍之，三人瞬間就沖出了體育館的大門。

    聞到外面清新的空氣，趙衍之糟糕的心情才得到了些許緩解。

    這時已經臨近黃昏，校園里已經早沒了昔日的朝氣蓬勃，只余一股沉沉死氣，趙衍之感到空氣中似乎有什么在蠢蠢欲動，臉色凝重起來，顧程一把拉住他，“趕緊跑?！?/br>
    趙挽之瞥見顧程非常自然地拉住了趙衍之的手，趙衍之瞬間得寸進尺與他十指相扣，顧程卻好似毫無所覺——或者說似乎已經習慣了，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對，她不禁有些嘖嘖稱奇。

    看來自家堂弟說的沒錯，在顧程重生回來之前，肯定是與他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