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夜晚,許家父母又出門打牌去了。 ——沒辦法,暴發戶起家的,文化層次和境界有限,哪怕后來陽春白雪也嘗了一遍,喜歡的還是那些俗氣的愛好。穿穿貂,打打牌,推杯換盞中買礦賣礦。 許罌樂得沒人管,吃了保姆做的晚餐,洗漱換了睡裙,坐在臥室的書桌前。烏黑長發隨意披在肩上,不時隨著動作滑動。臺燈光映著她肌膚白里透紅,許罌托著腮,翻看顧星沉的筆記本。 少年的字跡清秀蒼勁,自有風度。 許罌看得久了,嘆了嘆氣,拿起手機解了鎖屏,映入眼簾的是狐朋狗友微信群的一長串消息。 都是些無營養的狗屁事情,今天打牌,明天翹課,后天又去哪兒消遣,諸如此類的破事兒。 許罌粗略瀏覽了一遍,覺得沒勁透了,然后翻到顧星沉的手機號碼。 顧星沉不用微信,盡管很多人喜歡他,但他好似跟誰都保持著一段距離。他經常一個人。 不是被人排擠了,而是他從骨子里就是那么一個清冷安靜的男孩。 “顧星沉現在,在干嘛呢……” 許罌瞧著顧星沉電話號碼呢喃,想打電話過去又怕顧星沉不理她,再次碰壁。她倒是不怕顧星沉生氣,只是他一生氣,她就得上火,一上火就要發脾氣,一發脾氣就收不住。 所以,許罌還是選擇了發短信。 ˉ 老街的夜晚很安靜。 大都市日新月異,唯獨遺忘了這里。 幾十年前的老式房子,晦暗的路燈,安寧的氣氛,最大的優點是空氣比別處的城市街道要清澈得多。 四四方方的窗,開著,泄入徐徐晚風。 顧星沉剛洗了澡,一頭濕潤的短發,像打了啫喱,形狀分明,襯得少年清秀的臉十分的英氣。 在書桌前坐下,摁亮了臺燈,顧星沉從厚厚的一疊書里取出一本化學習題冊。 瘦弱的貓兒趁機跳上椅子,撒嬌地緊靠少年筆直的背,咕嚕咕嚕磨蹭腦袋。 被蹭得癢了,顧星沉唇淺淺一彎。 他的笑容,有種極致的冷感和溫柔。 少年回身把貓兒一撈,放在書桌上撫摸了一回腦袋。 貓兒瞇著眼,煞是黏人。 “小罌,別鬧。再鬧不給魚吃?!?/br> 顧星沉言語不多,嗓音冷淡溫和。 貓兒毛茸茸的腦袋蹭著顧星沉的勻稱修長的手指和手背,喉嚨咕嚕咕嚕沒完。然后沒多會兒又跳回顧星沉背后椅子的空隙,夾在那兒睡覺。 顧星沉才得空抽出一張潔白的稿紙,筆尖兒點在白紙上游走,不急不緩,寫了個苯乙烯的化學式。 這時,桌邊兒的手機就驀地嗡嗡一震。 屏幕亮起。 顧星沉隨手拿過來,是那個熟悉的名字、熟悉的口吻。 【喂!】 只此一字。 顧星沉不覺笑了一下,沒有回的打算,可手機還沒放下又來了一條。 【你敢放下手機就完蛋了!】 “……”顧星沉輕笑著挑了下眉,到底是沒有放下手機,就盯著屏幕看許罌到底要干嘛。 【你今天在教室!】 【怎么能那么對我??!】 貓兒被手機震動聲吸引,跳上桌,爪子撓手機。顧星沉推它的小梅花爪?!皠e鬧,小罌?!?/br> 剛對付過去桌上的小罌,手機里的小罌又來了。 【你這樣對我!】 【就不怕我真的不喜歡你了嗎??!】 然后短信間隔越來越密,顧星沉干脆放在一邊,手機電不多了,還細心地連接了充電器。 如果一會兒許罌發累了,打電話過來他關機,恐怕會爆發世界大戰。 貓兒貪玩,來一條短信、屏幕變換一下,它就伸爪子,想把許罌的短信從屏幕里撈出來。 顧星沉笑了一下,拍拍貓兒的腦袋?!靶|西,這個小罌可比你這個小罌厲害多了,讓她知道你亂動她東西,會揍你哦?” 貓兒含住少年的手指,舔咬。 “那個小罌兇起來,連我都怕呢?!鳖櫺浅琳f。 屏幕還在閃。 【我是對你太好了,你得意忘形了吧顧星沉!】 【給我擰清楚,現在追你的人可是許罌??!】 【許罌?。?!】 幽靜的臥室,許罌躺在床上,雙腿倒立靠墻,腳腕交叉一起,一邊等著顧星沉的回復,一邊為自己剛硬的口吻、手段十分滿意。 手機叮咚一響,許罌趕緊拿起臉側的手機看—— 【感嘆號用錯了。同學?!?/br> 笑一僵,許罌彈簧一樣坐直,暴躁地一撓粘著臉上的頭發。 “顧、星、沉!” 手機被砸在床上,一彈,落在地板上。 顧星沉做完各科作業,貓兒已經在椅子上睡熟了,暖融融的一團,不舍得動。 顧星沉正要熄燈睡覺,安靜了一晚上的手機就又來了兩條短信。 【你再也別想親我了?。。。。。。。。。。?!】 【我說真的?。。。。。。。。。。。。。。。。。。。。。。。。?!】 顧星沉忍不住撲哧笑起來。 這作風,很許罌。 界面切換,顧星沉翻到通訊錄的未接來電時,手指頓了一下,深深皺起眉——那串電話號碼,是十三班那個男孩兒的。 摁滅了手機,顧星沉閉目睡覺。 可腦海里卻不住回憶起兩年前的那一天。 在那天,許罌與他分了手。 兩年的許罌比現在稚嫩一些,但臉上驕傲、美麗、張揚一分不減。她撐著把洋傘,從雨里走來,一勾他脖子就吻上他。 她的吻熱情而主動。 甜絲絲,像蜜。 化在他舌根兒、融進他心口。 與他唇齒分開,她漂亮的眼睛濕漉漉地看了他一會兒,說:“星沉,我們分手吧?!?/br> 猝不及防。 他不知道自己是她慣??茨伭巳拥舻耐婢?,還是監督她、被她厭煩的監控器,總之,她斬斷了他們的聯系。 毫無征兆,毫不手軟。 許罌玩世不恭,懵懵懂懂,愛你,她便把自己最好的都給你,可她要走,也卻手起刀落、干脆利落。 愛她,恨她,最后,還是愛著…… 許罌是烈日下的風,熱烈柔情,也自由不羈。 體育館走廊上那個少年,讓顧星沉不可遏制地想到了當年的自己。 是否,也是那般狼狽? 不。 他或許,來得更狼狽。 重新摁亮了手機。手指一點,顧星沉刪掉了未接電話通訊錄里,辛辰那串電話號碼。 這幾日春雨淅淅瀝瀝下個沒完。 s市比起南方氣候干燥一些,習慣了這種干燥,春雨帶來的潮潤,便讓人覺得有些濕悶。 許罌軟綿綿地趴在桌上,語文老師在講臺朗讀著古文,她卻對著前座的少年背影神思游離。 宋小枝為了彌補那天情書事件的罪過,這兩天殷勤地攔截顧星沉的情書,整整齊齊盡數上繳許罌。 許罌看都沒看一眼,直接撕了丟垃圾桶,全程眼睛都看著顧星沉認真讀書做筆記的背影。 從小到大,許罌沒這么耐心地追著一個人跑過。 可是,顧星沉這顆回頭草他不領情。 神游了半節課,許罌找了張紙,嘩嘩寫了一排字,然后又覺得自己字跡放浪形骸、十分不夠秀美,遠不如情書里那些女孩子娟秀整齊,于是兩下子揉了,趴在桌上,肩膀隨著鼻子重重嘆息兒跨了跨。 最后,許罌決定還是短信解決。 褲兜里的手機震了一下,顧星沉的筆尖兒略有一頓,沒理,直到十分鐘后,都沒有響起第二次,顧星沉覺得異常,才垂頭掏出來,看了一眼。 【星沉,別不理我,我難過】許罌。 ˉ 大課間有三十五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