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也不知道,女兒在家一切可都還好…… 謝越彥喝了一口粗碗中的濁酒,沒有出聲。 這酒是船家常備在船上的。 經年累月的跑船,船上的人一般都有風濕病,寒氣重,濕氣大,需要偶爾喝酒以驅濕寒。 窮跑船的喝的酒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好酒。 混濁的酒液、辛辣的味道,不講究香味口感,只追求辣嗓辣心沖頭上腦的眩暈感,喝上一口,似乎一天的疲憊就都消失了,美美的睡上一覺,第二天再開始繁重的勞動。 這種低劣的酒,平時,李爹和謝越彥根本連看都不會看一眼,可此時,在船上,配著清風朗月美食,劣酒也喝出了瓊漿玉液的感覺。 只可惜…… 有美食、美景……卻無佳人…… 謝越彥悶悶的又喝了一口酒。 那只笨兔子怎么就會暈車暈船呢?! 是不是身體太弱了?! 他聽說,體弱的人就愛得暈癥。 思念了一會女兒的李爹又想起了此次的院試,不禁開口談道:“此次去參加院試的人人數不少啊……” 他們從清水縣登船,沿著海岸線往下游而行,幾乎每個縣城都會有去院考的書生登船出行。 “雖然大肅建國才短短十幾年,可是,當今圣上重農業水利科舉,減輕賦稅徭役,讓天下的百姓修養生息……現在是看到成果的時候了……自然讀書人也就多些……” 謝越彥玉白的臉泛起淡淡的紅,似是不勝酒力的模樣,可是他的眼睛卻依舊清明。 “沒錯!正是這個理!” 李爹撫掌贊道。 “只是這次,丹嘉城的考生尤其的少……” 李爹想起這一路所見其它府城的學子人數之多、氣勢之盛,不禁心有戚戚。 丹嘉城的府尊大人也太狠心了,硬生生卡掉他們丹嘉城那么多考生。 “貴精不貴多!” 謝越彥挾了口魚淡淡道。 “話雖如此!可是你看延平府、建寧府、泉州府、漳州府……光船就包了好幾船……更別提后面還有的邵武府、汀州府了……” 看到人家別的府幾船幾船的上人,李爹看看自家丹嘉城的兩船小船,心酸就別提了。 對于李爹的多愁善感,謝越彥不動聲色的就轉移了話題。 “此次院考會分為兩場。分別是正場《四書》文一道、《五經》文一道、五言六韻試貼詩一首;覆試《四書》文一道、論題一道、五言六韻試貼詩一首。不知道蘭西府提學官大人會如何出何考題?!” 提學官的官并不大,可是他卻是一府舉足輕重的官員,掌握著廣大生員的進階之路,若提學官震怒,摘掉一縣生員的頭巾都不是不可能的。提學官的官職非常的清貴,多為博學多才的大儒才能擔任。 一聽到和院試有關的事兒,李爹迅速進入狀態。 “此次只有正場、覆場并無加場……提學官出題……” 李爹不自覺的敲了敲桌子,沉吟片刻道:“應該不會似丹嘉城府尊大人那般劍走偏鋒,我猜應該不會太出格……” 謝越彥認同的點了點頭。 提學官一般都是做文章出身的大儒,而非管理時政的要員,所以,謝越彥也推測此次院試應該也是傳統范圍內的考題。 這對所有的考生來說,都是一個好消息。 畢竟誰也不想在童試的最后一場給自己找麻煩。 “來吃眼補眼!” 李爹給謝越彥挾了一個魚眼珠到碟子里,“我家雁回最喜歡吃魚眼睛了,她總說看書的費眼的人要多吃魚眼睛,眼睛才會明亮……” 李爹將魚眼睛一個給了謝越彥,一個留給了自己。 謝越彥和碟子中的那個魚眼睛對視了半天,才勉為其難的挾起放入口中。 沒有想像中的腥,只有一股淡淡的香滑之感,微微一抿就吞了進去,余香滿口。 味道還不錯! 謝越彥想著。 夜色漸深,涼風起。 李爹已經和謝越彥從丹嘉城考生稀少令人心酸談到了此次院試提學官會出何考題、再談到歷史各個朝代的名臣,最后談到科舉發生的一些好笑的事情…… 直喝得兩人都醉眼朦朧、腳步踉蹌,才各自回房休息。 七天的水路。 白天的時候,李爹和謝越彥就各自在船艙中溫習功課,偶爾讀得累了,就出來走走,看看海上的景致。 晚上的時候,李爹就和謝越彥比賽垂釣,誰若是釣得鮮美的大魚,那另一個人就掏錢買酒,兩人月下談天說地,暢談古今,直說得李爹將謝越彥引為知已,就差要跪下對月結拜為兄弟了。 謝越彥臉當時就給嚇白了。 看著醉得不輕的李爹,他連忙將人攙回屋里休息。 等下回,李爹邀請謝越彥月下垂釣品酒,謝越彥以就快要到蘭西府,要調整作息為由,全部婉言謝絕了。 沒有了知已,李爹一個人喝酒也沒意思,自己自斟自酌一天后,就乖乖回船艙里休息了。 好在,沒幾天,他們就要到蘭西府,就要下船了,否則,李爹非得憋瘋了不可。 躲在船艙幾天的謝越彥在看到越來越近的蘭西府碼頭,不由得悄悄在心里松了一口氣。 李伯父這提議實在是太嚇人了…… 他再也不敢和李伯父一起喝酒淡天了。 …… 第95章 等船靠岸, 一行人下了船, 李爹猶自戀戀不舍的看著船, 想著等回去時,還走水路, 定要拉著越彥再來一次徹夜長談。 像是李爹、謝越彥這樣不暈船的人多,但還是有一些人是暈船的。 尤其是那些前來參加院試的學子們。 上船前有多么意氣風發,下船時就有多么狼狽。 頭重腳輕、臉色慘白、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棉花上一般, 活像是喝多了搖搖晃晃的醉漢,哪還有半點像是個霽月光風的書生?! 這樣的情況,最近在碼頭上, 蘭西府跑碼頭的人天天都能看見。 最好笑的是, 這些往日清高矜持的書生們此時都會腳步匆匆擠做一團的往外急走,似是怕走慢一步, 就租不到心儀的客棧一般。 李爹和謝越彥雖然并沒有像這些書生這般急燥, 可是,擁擠的人群還是將李爹和謝越彥推得不得隨著人流一起加快腳步,直到出了碼頭, 來到寬敞的主街,人流都分散了,李爹和謝越彥才都松了一口氣。 實在是太可怕了! 李爹已經想到此次參加院試的人有多少了…… 想到這么多人都要租客棧,李爹不禁也有些著急起來。他還以為他們已經夠提前的了, 卻想不到, 居然有這么多的人……他們會不會租不到離考場近的客棧?! “越彥, 咱們也快點吧……”, 李爹擦擦額頭上的汗,有幾分焦急的說道。 小叔第一次見到這么大的碼頭、這么繁華的府城,都有些看直眼了。這可比兩個丹嘉城還大呢!雁回不能來,真是太可惜了!李石頭憨憨的背著所有人的行李,百成來斤的行李背在他身上,他竟然臉不紅、氣不喘的,就像背著幾包棉花一般。 讓謝越彥不禁有些刮目相看。 雖然很能吃,但這力氣怕是不下千鈞! 謝越彥對李爹點點頭,率先邁開大步在前面走了起來。 他一動,李爹幾人隨后跟隨。 雖然,謝越彥是第一次來蘭西府,可是,謝越彥就像是以前來過一樣,熟門熟路、悠然自得……偶爾會找幾個路人尋問下一條路口怎么走……他說的那些街名,李爹聽出來了,都是蘭西府的街名。 他在看蘭西府志的時候,見過。 而且,根據謝越彥嘴里不時變幻的街名來判斷,他們已經離院試考場越來越近了。 這些街道謝越彥應該從來都沒有來過才是,可是,就偏偏能走得和自家后院一般,這方向感,李爹等三人也是佩服不已。 就這樣七拐八拐,走了足足有一上午,李爹和謝越彥終于來到了一家名為八方的客棧。 “八方客棧?!真是個好名字!”,李爹一合手中的折扇,笑著贊道。 可不是好名字嗎?!嘴大吃八方,口氣可是不??! “走吧!孫廷堯家的生意經常會跑蘭西府采購貨物……我已經委托他們在前幾天為我們訂下了三間客房……”,謝越彥站在八方客棧門口微笑道。 聽到謝越彥已經找人訂好了房間,李爹這才放下心來。 正在此時,客棧的店小二見有客人上門,滿臉帶笑的迎了上來,一見李爹和謝越彥的打扮就知道是來院考的學子。他非常不好意思的笑道:“兩位客官真是對不住了,小店的客房已經滿了……” “無事!” “我們早幾日已經訂好了房間……” 謝越彥淡淡道。 “哦,是已經預訂的房間嗎???那您二位一定是謝書生和李書生了吧?!現在滿客棧也就二位還沒來投宿了……” 店小二恍然大悟,躬著身,滿面帶笑的將李爹和謝越彥等四人引了進去。 李爹一聽,這客棧都已經滿員了,不禁吃了一驚! 要知道,他們可是提前了七天就到了蘭西府的,現在竟然就已經滿員了,簡直不敢想像。李爹猜測這應該和丹嘉城孫家客棧差不多的情況,都是離考棚非常的近,因此,生意才會如此火爆。 果見,店小二一邊將他引向客房,一邊非常自豪的介紹說,他們八方客棧是如何歷史悠久、地理位置又是如何的得天獨厚,每隔三年,他們店的這種盛況就要再現一次。 孫廷堯對謝越彥絕對是沒得說,又是三間上房。 當然,他不知道李石頭跟來,如果知道,八成就要訂四間上房了。 “沒問題!石頭讓他和我睡!”,李家小叔把胸脯拍得“砰砰”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