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君瑤也不動怒，微微笑著對他說道：“黃太師曾經駐守合虛關，但被九泉府的人趕了出來，一直留在這小小的龍津鎮離，與合虛關隔河相望，怕也是只是養老這么簡單吧？”

    黃慈睜開眼睛看了衛君瑤一眼，然后又閉上，淡淡道：“跟你有什么關系？”

    “當然有關系?！毙l君瑤笑道：“或許黃慈老先生忘記了一件事?！?/br>
    “什么事？”

    “誓言?！毙l君瑤看著他淡淡道。

    黃慈垂下的眼皮微微動了動，沒有說話。

    “一官來此幾經春，不愧蒼天不負民……”

    衛君瑤輕聲出口道。

    黃慈在太師椅上翻了個身，將腦袋埋進懷里。

    “神道有靈應識我，去時還似來時貧……”

    黃慈用手將耳朵捂上。

    “停辮靜議為官日，事事堪持天日盟……”

    “好了好了！”

    黃慈從椅子上坐了起來，憤恨地盯著衛君瑤說道：“是我說的又怎么樣，我現在反悔了不行嗎？”

    衛君瑤笑了笑，說道：“反悔是可以反悔，可你要是反悔，那么你就會是一個替九泉府做事，膽懼強勢，助紂為虐的惡主，對待這種的惡主，我通常都會將你四肢捆起來，書上罪名，然后放入囚籠之中游街示眾，等示眾結束后，讓你換上血的囚衣，吊在城樓三天三夜，日夜受百姓辱罵唾棄，方可遺臭萬年?！?/br>
    “你敢！”

    黃慈直接就從椅子上崩了起來，拿手指著衛君瑤，哆哆嗦嗦地說道：“你敢愿望我！”

    “話語權永遠都掌握在勝利者的手上?！毙l君瑤笑道：“我贏了，你輸了，當然我說什么就是什么了?！?/br>
    “那你想要我怎么樣？”黃慈認慫了。

    “守住龍津鎮?！毙l君瑤道。

    “不可能！”黃慈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樣，“你這次動靜鬧這么大，從朔方城開拔來的陰軍沒有一百也得有八十，我就這么大點城，這么高的強，和這么點人，拿什么守？我可守不了?！?/br>
    “我相信只要黃太師愿意守，這天底下就不會有他守不住的城！”

    “而等我退去九泉府大軍時，必定會花重金和人力為黃太師建廟宇，塑金身，讓你的名聲傳遍整個古道每一個角落，永世流傳！”

    “……”

    離開了城主府，我問衛君瑤，為什么這么有把握黃慈會幫我們？

    “因為他夠貪?！毙l君瑤語出驚人。

    “他貪？”我不解地問道：“他貪什么，我看他除了貪睡也沒有別的什么特點?！?/br>
    “那你覺得一般人會貪什么？”衛君瑤反問道。

    “貪錢?！蔽蚁肓讼胝f道：“貪權，貪色，貪生……可這幾樣，黃慈似乎一個都沒有占?！?/br>
    衛君瑤點點頭，算是認同了我的說法，可又隨即說道：“這五樣是人必貪，可黃慈卻不沾任何一樣，因為，他貪的是名節?！?/br>
    “名節？”

    “是?！?/br>
    “貪官貪錢財，清官貪名節，但有的時候，這貪名節的清官要比貪官更為可惡?！毙l君瑤淡淡道。

    “為什么？”

    衛君瑤笑看著我說道：“欺世盜名！”

    ……

    從龍津鎮率軍回到了合虛關，已然是距離城池易主的第三天，也是東南五城約定支援趕到的最后期限。

    深夜。

    軍機大殿。

    我和衛君瑤正在商議從明天開始對周圍城鎮用兵的計劃時，白進敲門而入。

    “白大人，吳山公主，城外有人求見?！卑走M進門說道。

    “東南的人來了？”我側頭問道。

    “不是?！?/br>
    “那是誰？”

    白進面色難堪，欲言又止。

    白進不是一個但凡遇見什么事情就愁眉苦臉，沒有對策之人，能讓他這個人臉上出現這樣的神情，我感覺有些不太妙。

    “你們還是親自去城樓走一趟吧?！卑走M嘆息道。

    和衛君瑤疑惑地離開機要大殿，步行前往北城城樓。

    當時已經是深夜，站在城口邊上，就見月光銀輝布滿的大地上，站著一群人。

    每一張面孔都那么熟悉，甚至其中有一個，曾是我無數次魂牽夢繞之人。

    爺爺，姚半仙，白家大祖宗，還有阮青等一干白家弟子。

    數十人站在城樓下，仰著腦袋，也同樣在看我。

    自晾尸崖一別，已經差不多有半年沒有再見過面了。

    每個人看起來都很狼狽，衣衫襤褸，面色饑荒，像是奔波了很久，連飯都沒來得及吃上一口。

    和爺爺四目相對，他的身邊就站著被姚半仙攙扶著才能勉強不摔倒的大祖宗。

    身后眾人看向我的眼神中帶著濃厚的祈求，讓我心生惻隱。

    “小乙?！?/br>
    良久過后，爺爺開口說話了。

    爺爺的聲音中沙啞飽含風霜，混濁的眼神，此刻像是被一團霧氣籠罩，愈發地看不清楚。

    “爺爺?！?/br>
    我輕喚了一聲，可是“爺爺”這個兩個字，卻讓我無法忍受，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開門吧?！睜敔斦f道?！鞍准依闲?，都來投靠你了?！?/br>
    衛君瑤朝著身后的白進說道：“開門！”

    白進看了我一眼，大聲喝道：“打開城門！”

    巨大的城門晃動，拖拉著地面，在寂靜的夜空中，異常刺耳。

    城門洞開，爺爺帶著一幫白家子弟緩緩走進大門。

    “下去吧?！毙l君瑤溫柔地看著我說：“該面對的遲早要面對，或許事情也沒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呢？”

    我輕輕嘆了口，望向她說：“我怕有些事情，會再一度重演?！?/br>
    “你已經打算的這么糟糕了么？”衛君瑤嘆息道。

    我點點頭，抬頭看向掛在夜空中的殘月說：“如果事情真的是那樣，我還不知道該怎么應對?！?/br>
    第六百二十四章 質問！

    當我和衛君瑤走進機要大殿時，爺爺還有姚半仙等人已經在兩邊的椅子上入座。

    爺爺跟姚半仙和大祖宗同時出現，這已經讓我深感意外，可阮青，她怎么會和白家人攪在一起的？

    和衛君瑤分列坐在了居中的兩把椅子，大殿中一片寂靜。

    昔日在晾尸崖的一幕幕歷歷在目，白家人圍攻母親，逼的爺爺險些以自剖才能保全。

    可此刻的他們卻相安無事地坐在了一起，場面著實有些詭異。

    “二娃子?！绷季眠^后，爺爺開口說道。

    我聞言身子微微一顫，衛君瑤伸手用掌心搭在了我的手背。

    “我知道?！睜敔斈抗饣鞚?，嘆了口氣說道：“我們這些人在這個時候出現，你心理肯定會有想法，可是我們也是迫于無奈啊……”

    爺爺的話言之顫顫，內容不多，但語氣也讓我無不感到動容。

    “爺爺……”我輕輕地張口，出言說道：“那天分別之后，他們沒有難為你把？”

    話音還未落地，我能明顯的感受到，大祖宗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

    “過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睜敔敓o力地揮了揮手，垂著腦袋嘆息道：“今天我們來找你，是想求你一件事情?！?/br>
    我立馬站起了身，抿了抿嘴，還未說話，就聽衛君瑤開口說道：“爺爺有話不妨直說，何必用這個‘求’字?！?/br>
    “是求?！睜敔斷f道：“我要求二娃子一件事?！?/br>
    我和衛君瑤都沒有說話，等爺爺繼續說下去。

    爺爺緩緩地從椅子上站起了身，將面朝向我這一邊，但他沒有看我，雙腿顫顫巍巍，撲騰，就朝我跪了下去。

    我只感覺眼前一黑，差點直接暈倒。

    “爺爺！”

    衛君瑤踱步上前，身手想要把爺爺攙起。

    可看似瘦骨嶙峋的他，此刻卻仿佛有著千金之重，衛君瑤幾次用力，竟沒有將他從地上扶起。

    “君瑤，你不要扶我?！睜敔斖崎_衛君瑤的胳膊，低著頭，喃喃說道：“二娃子……跟我回朔方城吧?！?/br>
    五雷轟頂！

    我身子在一度搖搖欲墜，險些栽倒在地。

    “回朔方城吧二娃子?！睜敔斢謫玖艘宦?，抬起頭，老淚縱橫！“去見九世惡僧，他答應過我會饒你一命的?！?、

    朔方城？

    九世惡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