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話音未落,就聽見身后的房門“吱呀”一聲被從外面推開,一道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視線當中,接著邁步走進屋內,悠然地坐在我對面的椅子上,眼睛也不抬的對我說:“剛從長白山回來?” 我看著眼前的斷臂男子,猛然站起身,感覺眼眶有些濕潤,嘴唇顫抖地輕呼道:“大,大哥?” 大哥垂下的眼睛終于在此刻抬起,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冷峻的面孔微微動容,道:“多大點出息,還哭鼻子,丟不丟人?!?/br> 我用手擦著眼角的淚水,一時間千言萬語全都卡在嗓子眼里半天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到最后只能哽咽地說:“你終于回來了?!?/br> 大哥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道:“怎么,怕我搶你少東家的風頭了?” 我趕緊搖搖頭,深吸了兩口氣盡量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然后看著大哥說:“你這次回來多久???” 大哥沉默了一會兒,道:“參加完酒會就走?!?/br> 酒會? 我愣了一下,疑惑道:“什么酒會?” “慶功宴?!?/br> 玉姐在一旁淡淡解釋道:“何世杰自稱抓到了殺害安老太的兇手,邀請所有在成都的偏門大掌舵兩天后匯聚百花酒店,一是當場揭開兇手的真正面目,二是為在子蚨拍賣會上說的不當之言當面向各位大佬們賠禮道歉,才辦了這場酒會,算是將功補過了?!?/br> “何世杰抓到了殺害安老太的兇手?”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玉姐道:“不可能吧,這里可是姚二爺的地盤,連姚二爺都沒有發話,他一個外來的二世祖憑什么能夠抓到兇手,我看不會是賊喊捉賊,故意找個替罪羊,給自己洗白吧?” 玉姐搖了搖頭,說:“你能想到的事情大家都不難猜到,只是千門勢力在整個偏門中影響太大,而且他又是借著替安老太追兇的名義召集大家在一起,單是這一點就沒有辦法讓人找到拒絕的理由,一旦不答應,得罪這個二世祖事小,惹怒整個古彩門事大,而且他還特地給你發了張請柬,說無論如何你也要賞臉光臨,否則他會寢食難安的?!?/br> “呸,這老狐貍,就不去,我倒要看看他這么個寢食難安法?!?/br> 我沒好氣地在屋子里轉著圈,耳邊就響起玉姐淡淡地話語說:“剛還夸你來著,怎么到了這個時候犯糊涂,你身為筢子行現如今唯一的說話人,你不去,那個死胖子安不安的倒是無所謂,只是安老太當時在拍賣會上那么幫咱們,以至于連命都丟了去,到頭來你卻要被整個古彩門視為仇敵,再背上一個不義的罵名,這么做,劃算么?” 我愣了愣,隨即嘆了口氣說:“安老太對我的恩情我一直銘記在心,只是唯獨看不慣何世杰那孫子上躥下跳的樣子,要不是他,我費了半條命才弄到的草王您大可以直接服用,治病療傷,哪至于還得看他的臉色再決定歸屬?!?/br> 玉姐笑了笑說:“把心放肚子里,區區一個何世杰成不了什么氣候,現在怕的就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指使,來達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要是真心如此,此人心機之深,手段之殘忍,才是我們真正應該擔心的事情?!?/br> “你是說何世杰一直在被人當槍使?”我詫異道。 玉姐點點頭,嘆了口氣說:“如果索隆真的早已經被北派驅逐出門,那么何世杰強拿憋寶古譜肯定是另有所圖,索隆不過是一個引開咱們視線的幌子罷了,其真正的目的,恐怕是想對咱們整個筢子行下手?!?/br> 我聽了有些駭然,可是轉念一想,有些不解道:“千門與盜門八竿子也打不著半點關系吧,他這么費盡心機對對付與他有什么好處,這不是吃飽了撐的么?” “除非是有人能幫他坐上千門大掌舵的位置,而條件,就是將整個筢子行換血?!?/br> 玉姐的話讓屋子里的氣氛有些凝固,我砸了砸嘴,想了半天也想不到到底有誰會跟筢子行有如此深仇大恨,如果換做之前的話,我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斷定這幕后之人一定是老索頭兒,可是老索頭兒現如今只是個擺在面上的啞彈,干響不炸,可是除了他,還會有誰呢…… “而且你是這次酒會上唯一一個不是大掌舵身份,卻收到請柬的人,到那天我和你大哥會全程陪同在你身邊,保證你的安全,你所需要準備的,就是好好休息兩天,養足了精神,去看一場為你精心準備的大戲,怎么樣,是不是很榮幸?” 我無語地看了玉姐一眼,接著目光又落向大哥,就見他垂眉坐在那里,聽玉姐講完話之后緩緩站起身,淡淡道:“玉兒說的沒錯,你那天只管人到便行,有我在,沒人動的了你?!?/br> 說罷看了一眼玉姐,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可是還是止住了,接著轉身離開了鋪子。 本來心里還憋著好多疑問要問大哥,可是看著他不辭而別,情緒頓時有些失落,玉姐走到我身邊安慰道:“我感覺你大哥這次回來并不是偶然,而且他還帶來八爺和你爹的消息?!?/br> “真的?” 我瞪大了眼睛看向玉姐,就見她點點頭道:“也可以說是一個消息吧,八爺進了羅剎城,還在那里見到了你爹,你爹有話讓他帶給你?!?/br> “什么話?” 我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把抓住了玉姐的肩膀,看著她痛苦的表情才反應過來,趕緊松開手連連道歉。 玉姐微微嘆了口氣,目光有些游離道:“你爹說,讓你小心你娘?!?/br> 我不可思議地看著玉姐道:“為什么,為什么要小心我娘?” 玉姐搖搖頭說:“我也不清楚,聽你大哥說當時八爺只與你爹見了一面,別的沒有過多言語,只留下了這句話,讓你日后處處小心?!?/br> “這真是我大哥說的?”我難以自控道。 玉姐點點頭,有些猶豫地說:“其實一開始我并沒有打算這么快就把這個消息告訴你,畢竟你眼下要處理的事情就已經夠多了,每多知道一件便是平添一份壓力,可是你娘是現如今唯一一個不知道蹤跡,又跟你關系密切之人,我怕萬一哪天你遇見她,她再對你……” 我知道玉姐想要說什么,可是我實在是難以接受要開始提防著我娘這個事實,從小到大娘在我心目中一直都是和藹可親,慈眉善目的樣子,對我比對她自己都好,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化身成了對我不利之人,可是我爹和八爺既然只有一面的時間,說出的話就一定是最關鍵的信息,而且當初在家里發現的那封信上的內容,與爺爺的意愿截然相反,要不是大壯及時出現阻止了我挖出老房里的東西,可能后果就已經不堪設想。 還有第一次見霍老太時,霍老太在用照骨鏡查看我身上骨骼脈絡之后,便斷言我娘不是我生母,難道一切其實早就有端倪,只是我沒發現? 這個時候玉姐的手搭在我肩膀上,沒有說話,只是溫柔地看著我,一雙清澈見底的眼眸宛如能洞徹人的心靈,讓我一下子沉迷于其中,焦躁不安的心,也逐漸平靜了下來。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人言可畏 “生命中本就有許多無可奈何的悲哀和痛苦,造化之弄人,命運之安排,無論多么大的英雄豪杰也無可奈何的,而且很多你認為最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卻往往偏偏就會發生,這就是命運,你可以選擇不面對,卻必須接受?!?/br> 玉姐拍了拍我的肩膀道:“而且很多事情你不能光看表面,眼下的形勢越來越復雜,各方勢力參與其中,真真假假很難分辨,而你要做的,就是保守本心,學會做一個笨人?!?/br> 我呢喃地抬起頭看向玉姐道:“為什么要做一個笨人?” 玉姐笑著說:“因為當聰明人都無計可施的時候,笨人想出來的法子是一定管用的?!?/br> 我沉默了半響,心中隱隱有了一絲觸動,深深吸了口氣,點點頭道:“我明白了?!?/br> “明白最好,這個時候千萬不要揣著糊涂裝明白,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記得第一時間跟我溝通,別一個人那胡思亂想,知道嗎?” 看著玉姐關切的眼神,我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道:“放心吧,我有分寸?!?/br> 玉姐點點頭,看著像是還有些不放心地要說什么,我趕緊走到她身邊,替她揉著肩膀說:“你少cao心我吧,自己的身體多留點神,感覺每次回來你的臉色都要差不少,你這樣還怎么去陳湖,怎么找八爺啊,再說你這個樣子,我大哥肯定會不愿我意的?!?/br> 玉姐臉色一僵,隨即笑罵道:“人小鬼大,對了,這趟跟紅鯉出去有什么收獲沒有?” “跟她?” 我不明白玉姐什么意思,疑惑道:“收獲不就是草王么,還能有啥?” “傻小子?!?/br> 玉姐白了我一眼沒有解釋,對我這次長白山之行也沒有多問,我本想將劉三手沒死還有狼妖的事情告訴她,可是想想還是算了,等劉三手來了一并再說也不遲。 將玉姐扶著上樓休息之后,我迫不及待地翻出那幅畫卷,心頭的諸多疑惑想在畫里找出一些答案,可是打開之后卻是滿眼的失望,畫面永遠定格在了衛君瑤消失的時刻,一點也未曾變化。 我有些失望地坐在地上,而在這個時候,老黑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里躥了出來,身子穩穩地落在面前的桌角上,一雙綠幽幽的眼睛滿是警惕地盯著我手上的畫卷,嗚咽了兩聲,像是在警告我什么。 我疑惑地看了它一眼,不知道老黑到底在怕在什么,老黑也沒法像狼妖或者血狐他們那樣開口講話說個明白,就這么互相對視了半天,老黑以一種不爭氣地眼神看了我一眼,轉身就走了。 我覺得以老黑的靈性肯定是從畫里看出來什么才會有這樣的反應,開始有點后悔沒有將狼妖或是血狐隨便帶一個回來,就算幫不上什么忙,起碼也可以在我跟老黑之間當個翻譯,也不至于一人一貓就這么干瞪眼沒辦法。 正想著,門外忽然響起一陣熟悉的跑車轟鳴,我皺了皺眉頭,將畫卷收起來之后轉身打開了房門,就見一輛火一樣的大紅色轎跑停在門口,車窗被搖下來之后,帶著大紅墨鏡的紅鯉頭也不轉的說道:“上車,二爺要見你?!?/br> 我愣了半天,在紅鯉沒好氣地連按幾聲喇叭之后才清醒過來,轉身關上了店門然后上車。 坐在副駕駛上,我瞪大了眼睛看著一身t恤短裙的紅鯉,咋了咋舌說:“可以啊,這么快就換車了,還是大紅色,轉性啦?” 紅鯉帶著墨鏡也看不清表情,撇了撇嘴道:“喜歡送你一輛就是?!?/br> 我連連搖頭說:“拉倒吧,我還是喜歡坐車,特別是有你這種大美女當司機,簡直就是一種享受?!?/br> 說著忽然想起何士杰在兩天后的酒會,便恢復正色道:“二爺這么著急找我干嘛,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真出事找你有什么用?!?/br> 紅鯉嗆了我一句之后便不再出聲,轟動著油門直奔著城外駛去。 等到了姚宅的時候天剛擦黑,宅子里就姚二爺一個人,正堂之內擺著一大桌的酒席,見我倆進來笑呵呵的連連招手,道:“冒昧請小乙過來,會不會有些唐突,玉兒沒說什么吧?” 我坐在姚二爺身邊,笑著說:“沒事,玉姐身體不太好,已經休息了,我正想著抽時間來拜訪您呢,剛好搭個順風車,就是跑太快,胃有點受不了?!?/br> 姚二爺聽了哈哈大笑,揮了揮手讓紅鯉在身邊坐下,將每人桌面的酒杯滿上之后,滿臉笑意地說道:“看著你跟丫頭能從北邊滿載而歸,老頭子真是打心眼里高興,今天這里沒外人,客套話我也不多說,這頓飯就當是給你倆接風洗塵,順便陪老頭子樂呵樂呵,都不許客氣,喝不盡興誰也不能出這個大門?!?/br> 姚二爺既已發話,我也不敢作假,而且每次死里逃生后來一場叮嚀大醉似乎已經成了習慣,三五杯下肚后身子骨就開始有點打飄,特別是看著今天的紅鯉,一改之前的性冷淡風格,整個人從冰山的雪蓮花逐漸蛻變成了一只正在怒放的紅玫瑰,明眸皓齒,烈焰紅唇,惹的我目光總是不經意間在她身上流轉,看的心里一陣心神蕩漾。 姚二爺像是察覺到了我的目光,嘿嘿笑著拍了拍我的手道:“怎么樣,我這丫頭還行吧?” 我下意識地點點頭,可隨即反應了過來,老臉一紅,道:“大小姐武功蓋世,身手不凡,不知道救了我多少次……” “誒~” 姚二爺擺擺手說:“我說的可不是這個,你身為八爺的徒弟,筢子行的少東家,相信要不了多久就連掌舵之位也穩坐不讓,等到那時,身邊要是連個像樣的女人都沒有,說出去可是要被同行笑話的?!?/br> 然后拿眼睛撇了撇正一個人獨飲的紅鯉道:“我這丫頭雖然對人冷淡了些,可是帶出去不丟面啊,還能當貼身保鏢,最重要的是我給她相過面,以后好生養,不吃虧!” 我見他越說越離譜,紅鯉也明顯聽到了兩人的對話,臉色也越來越冷,便連忙打著哈哈岔開話題道:“二爺,您今天找我來肯定不單單是為了吃酒說話吧,您要是有什么事就直說,不然我這心里不踏實,喝的也不盡興啊?!?/br> 姚二爺咋了咋嘴,將手上的酒杯滿上一飲而盡后,輕輕嘆了口氣道:“后天晚上的酒會你已經知道了吧?” 我點點頭,說:“一回來就聽說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何士杰那孫子這么可能搶在你之前抓到兇手,后天晚上的就會,怕不會有詐吧?” 姚二爺沒有直接回答我,手中轉動著酒杯,面色不善道:“世人都以為他何士杰是豬八戒,可是誰知道竟然是孫悟空,得到高人指點,跑到我的地盤大鬧天宮來了?!?/br> 我詫異地看著姚二爺說:“您也覺得他背后有人?” “怎么,你也看出來了?”姚二爺道。 我搖搖頭說:“玉姐說的,而且這幕后之人,一定是奔著整個筢子行來的?!?/br> 姚二爺點點頭道:“玉兒心思縝密,就以目前的情況來看,事情確是如此,可是就怕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另有所圖?!?/br> 我心頭一動,問姚二爺道:“您是不是知道點什么?” 姚二爺搖搖頭沒說話,給我倆的杯子各自斟上,滿飲一杯后問道:“白無常白正則,是不是已經回來了?” 我端著酒杯的手怔了一下,點頭道:“沒錯,而且他也會陪著我去參加后天的酒會?!?/br> “這就對了?!?/br> 姚二爺擦了擦嘴說:“季八爺向來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對門內之事很少過問,所有的大小事宜基本上都是全權交給玉兒搭理,就算是出了什么岔子,也都由白無常跟四大判官出面,可以說玉兒跟白無常算得上是他的左膀右臂,一直撐著筢子行走到今天,要是在酒會上他倆出了什么事,你說,筢子行還能堅持多久?” 我手中的酒杯差點被姚二爺最后的話給震掉了地上,不可思議地看著他說:“你是說他們要在酒會上對玉姐跟白無常下手?” 姚二爺搖了搖頭,道:“現在是個明眼人都知道這次酒會是沖著筢子行,或者說是沖著你來的,而你為了顧忌古彩門的立場又不能不參加,可是參加就有危險,不然你覺得以白無常神出鬼沒的行事風格,為什么偏偏在這個時候大張旗鼓的出現,其終究原由,就是為了保住你這個少東家?!?/br> 我張大了嘴砸吧了兩下,可是還是有些不相信地說道:“以他的手段,屆時想要全身而退,你覺得有人能留住他?” 姚二爺呵呵笑道:“可是你有這本事么?” “你是說他們想要通過我來要挾白無常?”我瞪大了眼睛道。 姚二爺嘆了口氣說:“這是最壞的打算,但是你可曾聽說過人言可畏這句話,如果在酒會上何世杰當著眾多大掌舵的面找出了安老太是白無常所殺的證據,他就算是再厲害,能殺得盡整個偏門之人么?” 第一百四十五章 月下桂花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