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八十老翁門前站,三歲頑童染黃泉; 不是老天不開眼,是這善惡到頭,報應循環吶?!?/br> 一曲哼罷,莫說是我了,就連紅鯉都跟著有些動容地嘆了口氣,我穩了穩心神,罵了劉三手一聲道:“唱歌也不分什么時候,在這地方唱這歌,放在過去行軍打仗的時候你這算是擾亂軍心,得拖出去砍頭?!?/br> 劉三手嘿嘿笑了笑,然后說:“走吧少東家,帶你弄點美味去?!?/br> 我一聽終于有點興奮,說:“打獵???” “打個求啊,留點子彈防身吧,好吃的多的是,就別瞎cao心啦?!?/br> 劉三手說著就在前面帶路,兩個人轉身扎回了林子里面,我有些緊張,畢竟天都黑了,這本身就在干飯盆,又是老林子,生怕會從某個視線死角的角落里竄出來一頭野獸或是狼群什么的搞個突然襲擊。 而劉三手卻毫不在乎地邁步走在前面,不時地低下頭在樹下面拿手撕吧著什么,不多大會兒的功夫就手上就多了一把五顏六色的蘑菇,然后笑著對我說:“今天晚上咱們就吃這個啦?!?/br> 我皺著眉頭說:“這幾個小蘑菇能吃啥,再說小學課本上不是說過么,色彩越是艷麗的蘑菇毒性越足,你這是打算把我們仨變得和那群學生一樣???” 誰知劉三手卻說書本上寫的都是個屁,分辨蘑菇有沒有毒根本就不能從顏色上來看。 “那從哪看?”我不解道。 “根!” 劉三手說著將手中的攤到我面前說:“要是拿不準蘑菇有沒有毒,就扒開蘑菇下的浮土,看看蘑菇根部有沒有蟲子,或者蘑菇有沒有被蟲蛀過的蟲眼,要是有的話,說明這蘑菇肯定沒毒?!?/br> 仔細看看,好多鮮艷的蘑菇根部,還真被蟲子蛀空了,有些很平淡的蘑菇,倒是干干凈凈的。 “蟲子最精,有毒的蘑菇從不靠近?!?/br> 劉三手說著繼續說道:“而且你在采的時候注意這蘑菇冠上的缺口,順著缺口一直找,就一定能找到成片的蘑菇,然后再扒開根部的浮土采被蟲蛀過的,今天晚上管飽,這玩意兒可比rou都香?!?/br> 我木訥地點點頭,按照劉三手說的很快便找到了一大片蘑菇群,直接將上衣脫了做了個包袱裹了回去,正愁著用什么來煮呢,就見夏波咧著嘴跑了過來,手里還拎著一個野炊用的那種便攜式鐵鍋遞到我手上說:“一會兒別忘了給我們分點啊?!?/br> 我差點脫口出問他還用得著吃飯,可劃道嘴邊還是忍了下去說:“行,好了我叫你們?!?/br> 回到溪邊將這些蘑菇清洗干凈之后,在鐵鍋里盛了半鍋水架在火堆上燉了不到半個鐘的功夫,整鍋水便被熬成了乳白色的湯汁,香氣四溢,口水都給我勾出來了。 三個人飽餐一頓之后打了個飽嗝,然后將那幫學生叫了出來,坐在一邊看著他們吃的津津有味的樣子,我一度懷疑是自己猜錯了,這些人并沒有死,而是好好的活著。 可是發現那具尸體的場景仍然歷歷在目,莫說在這大山里了,就算是在人口最密集的城市,想碰到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都無異于大海撈針,但是如果真讓我選擇的話,我寧愿是自己看錯,也不愿面對這種現實。 等到大家吃飽喝足全都圍在各自的火堆前取暖休息的時候,夜幕已經逐漸將這片山林籠罩,我看著烏壓壓的密林,回想起昨晚的經歷,咽了口口水對劉三手說:“那狼群應該不會追來了吧?” 劉三手撇了撇嘴,也心有余悸地朝著身后的林子里望了一眼說:“不知道,晚上咱們還是輪班,你先守,然后再叫大小姐,完了我值最后一班?!?/br> 走了一整天的路,雖然說乏的不行,可是在這深山老林里頭,是一點心都松不得,看著劉三手跟紅鯉靠在火堆邊的樹上睡著,我強打起精神圍著四周打著轉,不時地往兩邊的火堆里加著樹枝,幾根大木頭噼噼啪啪地燒著,偶爾迸出來幾顆火星。 眼瞅著時間也該差不多了,眼皮子實在是有些扛不住,正走到紅鯉身邊想叫醒她換班的時候,眼角的余光中,就看見在那漆黑的老林子里亮起了一道紅光,晃來晃去,像是有人在里面打著燈籠,來回走動。 可是在這深山老林里怎么可能會有人打著燈籠亂竄呢,在盯著那道紅光在林子里晃蕩了好一會兒后,我緊張地跑到劉三手身邊,拿手在他胳膊上推了推,低聲說:“快醒醒,有東西?!?/br> 連推了幾下,這劉三手跟被人下了安眠藥似的,打著震天的鼾聲,怎么推都沒反應。 不光是他,就連紅鯉也是這樣,而在這個時候,林子里的紅光也停止了游弋,停在一個地方,在我看向它的同時,仿佛能感覺到同樣有一道目光順著紅光的方向也在看我,四目相對,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炸了起來。 我心知這是遇到不干凈東西了,眼看著二人一點反應都沒有,我將腰里的槍拔了出來,握在手中,也無暇去管林子里那玩意兒到底是個什么東西,抬手便是兩槍射了過去。 刺耳的槍聲驚起了一陣陣夜鳥的騰飛,我也不知道自己瞄的準不準,兩槍過后,林子的紅光一暗,接著便沒了蹤跡。 “打中了?” 我愣了一下,再看圍在兩邊火堆邊上的人,這么大的動靜依舊睡的昏天暗地,林子里也沒了動靜,呆在那里想了半天也不敢進去,可就在這個時候,那紅光又出現在了視線當中。 比之前更大更亮,忽明忽暗,像是一個火球掛在半空中,散發著陣陣炙熱的光芒。 “干了!” 我咬著牙心說這是遇到硬茬了,絲毫不帶猶豫地抬手準備繼續射擊,卻突然從身后伸出一只枯槁的黑手按在我的胳膊上,將手臂壓了下去。 我驚恐地連忙轉身退了幾步,掉轉了槍頭指向身后的位置,卻見劉三手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過來,對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后指了指林子里的紅光說:“遇到好東西了?!?/br> 我皺了皺眉頭,就發現紅鯉和其他人依舊死睡,只有劉三手一個人清醒,下意識地問道:“怎么回事?” 劉三手搖搖頭,沒有過多解釋,對我使了個眼色后便貓腰往林子里鉆。 劉三手的這一出實在是給我搞的有些云里霧里,可是在這種地方,除了他之外也沒有其他人更值得信任,將短槍緊緊攥在手中,看著劉三手的身影即將在林子里的黑暗中隱沒,猶豫了片刻就急忙跟了進去。 等到人腦袋剛一扎進林子,火光也像是受到了驚擾瞬間消失,我揉了揉眼睛,隱約之中,就看見劉三手正背對著我,跪在前面不遠的一顆樹下面,拼命地磕頭。 第一百二十四章 開山鑰匙 “你瘋了!” 我兩步走到劉三手跟前一把抓著他的脖領子,正想把他拽起來,耳聽忽然想起了一聲暴喝:“棒槌!” 這聲叫喊底氣十足,給我震得耳膜都嗡嗡作響。 “你有病吧!” 我看著劉三手剛罵出聲,卻發現他也是一臉迷茫地跪在地上,瞪大了眼睛左右觀瞧,顯然那聲音不是從他嘴里發出來的。 “棒槌!” 又一聲同樣聲音的暴喝兀自地在空氣中炸響,比上一次底氣還要足,腦瓜子都是蒙的,可這次我卻聽清楚了聲音的來源,就在劉三手的腦袋上面! 可是我抬頭望了半天,腦袋上面除了黑漆漆,密不透風的樹蓋外,毛都沒有,而且這喊聲有點耳熟,像是在哪聽說過…… 喊山! 我一下子想起來了這棒槌的含義,在采參人找參的過程中,如果有人發現了人參就必須喊一聲棒槌,這叫喊山,一是用來提醒其他一起上山的搭伙我這里發現的人參,二來則是用棒槌的字意來定住人參好不讓它溜走。 一旦有人喊山,那么把頭就要接問“什么貨?” 發現人瞅準以后就要立即回答,說出幾品葉。 然后,大伙接著說“快當!快當!” 這叫“接山”。 這兩嗓子分明就是有人在喊山,可是聲音為什么是從劉三手腦袋上面傳出來的,難道樹上蹲著鬼不成。 就在我疑惑不解時,劉三手率先反應了過來,大聲喊了一句:“什么貨?” 話音剛落,就聽見在他腦袋上面有人應道:“二品葉!” 二葉品也就是指生長到兩片參葉的人參,拿到外面一文不值。 我一聽頓時有些失望,可是劉三手卻激動的跟個猴子似的,臉上的表情都快扭曲了,連忙應話:“快當快當!” 到了這里,接山才算是順利完成,而不出意外的那聲音也徹底安靜了下來。 雖然還沒有搞明白這喊山的聲音是從哪來的,可是這二品葉實在是讓我有些提不起來興趣,垂眉搭眼地看著劉三手說:“二品葉,至于么?” “你知道個屁!” 劉三手興奮地朝著手巴掌吐了口唾沫,抹干擦盡之后從身后的鹿皮袋子里掏出只手電筒打開之后塞進嘴里,手電的光亮正好打在他腦袋下面的位置,隨著兩只枯瘦的黑手在厚厚的落葉層里一頓仔細的撥扒,一朵長著兩片綠葉的紅花,出現在了視線當中。 “果然是個二葉品?!?/br> 我嘆了口氣,卻見劉三手的興奮勁兒絲毫不減,又伸手在鹿皮袋子里掏出一條串著幾枚銅錢的紅繩,還有一根五尺長左右的木棍,以及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一股腦地堆在地上,我看了半天,才認得這些東西全都是采參人挖參時所用的參寶。 相對于喊山接山的山規,挖參則更是一項已經被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一項獨門絕活。 采參可分三個階段:農歷四五月間,參苗萌發,叫“放芽草”;六七月間,參葉藏在雜草中難找,叫“放黑草”;八九月間,參籽成熟,鮮紅光潔,形似雞腰,冠諸團生細桿之上,很像榔頭,民間稱“紅榔頭市”,這是采參的黃金季節。 就像我們眼前看到的這萬綠叢中一點紅,就是民間俗稱的紅榔頭。 干這行可不簡單,要拜師學藝,挖參人在進山之前都要集體由現任把頭帶頭跪拜去世的老把頭,這是規矩也是求保佑。 采參人有一句順口溜:都說人參是個寶,參苗卻要血來澆,根根白骨拋山崖,采參人不如一根草。 采參人,身上幾乎都是傷痕累累,小傷是樹枝刮的,石頭碰的,小動物咬的、撓的,大傷就是碰上了老虎、熊。 有一個采參人在山上碰上了兩只熊,讓熊把半拉臉都舔沒了,耳朵也給咬下去了。 劉三手有沒有拜過把頭我不知道,但是參幫一脈雖然技藝超群,可真是要跟只為天靈地寶而生的羊倌或是憋寶人想比,壓根就沒法相提并論。 一邊琢磨著一邊看著劉三手小心翼翼地用拴有銅錢的紅絨繩套在參葉上,心中明白,挖參開始了。 通常在接完山之后,把頭先用拴有銅錢的紅絨繩套在參葉上,這樣做的目的傳說是因為人參娃娃有遁地的本事,只有用紅繩拴住了,它才不會逃跑。 拴完紅線以后,把頭要在人參周圍的地上畫一米見方的框框,四角插上四個人用的索拔棍,稱之為“固寶”,其他人點燃蒿草熏蚊蟲,以便把頭集中精力挖參。 挖參時先破土,然后用光滑的鹿骨釬子慢慢地一根一根地挖參須子,那動作像極了現在的考古挖掘。把參須周圍的土摳凈后,再用青苔茅子將參拉出來。隨后,用青苔茅子、樺樹葉、摻上一些原土,把人參包起來,用草繩打成“參包子”。 挖完參要砍“照頭”,即由把頭在附近選一棵紅松樹,朝著挖參的方向,從樹干上剝下一塊樹皮后,在白茬樹干上用刀刻杠。放山的人數刻在左邊,有幾個人就刻幾道杠;右邊刻的是幾品葉參,幾品葉就刻幾道杠。這是為了使大家知道這個地方曾經挖過人參,是人參生長區。 這樣一棵完整的人參就挖出來了。 而當我瞪大了眼睛看著劉三手將一顆完整的二葉品人參從土里挖出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腿都已經站的沒了知覺,等他用原土將人參打成“參包子”,然后提著它溜溜地跑到一邊“砍完頭”回來之后,才咧著嘴對我笑道:“炸山了?!?/br> 可是還沒等他話說完,臉上的表情突然一僵,就跟便秘了似的,空著的一只手猛地朝屁股后面伸去,接著嘴里發出一聲悶哼,就見一條渾身長滿紅點的黑頭蛇被劉三手掐住了腦袋,拎在面前。 “狗東西,居然把你給忘了,敢咬老子的屁股,老子剝了你的膽!” 說著將紅頭蛇猛地往地上一摔,沒等它溜走便一腳踩住了尾巴,掐著腦袋的手順著蛇身一直往下摸,在摸到蛇頸與肛門之間稍微偏后的位置時,大拇指鋒利的指甲在蛇皮上輕輕一劃,再用中指順著開口在體內一口,一顆如拇指般大小的膽囊,就被這么給掘了出來。 “少東家嘗嘗,清目去火的,好東西?!?/br> 劉三手將還冒著熱氣的蛇膽遞到我面前,嚇得我連連往后退,然后嘿嘿一樂,張大了嘴一口吞進肚,隨著喉嚨“咕?!币宦?,蛇膽下肚,還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唇,給我惡心地直咧嘴。 “別回味了,這到底怎么回事,一個二品葉能把你激動成這樣,不對勁吧?”我看著劉三手意猶未盡地表情,皺著眉說道。 劉三手拿手擦了擦嘴唇說:“少東家,這可不是一般的二品葉,您掌掌眼,看這什么?” 劉三手說著又將人參取了出來,拿在手中,用手電光打在上面,我這才發現這跟人參好像與我常見的有些不同。 在東北地區有這樣一句跟采參有關的民謠:蘆碗緊密相互生,圓膀圓蘆棗核。緊皮細紋疙瘩體,須似皮條長又清。珍珠點點綴須下,珍珠點點長又清。 其中所唱的就是上等的好參該有的樣子,而劉三手手中的這棵二品葉,蘆碗稀松,根須雜亂,連一般好的參都算不上,只是蘆頭有些微微泛紅,看起來有些奇怪。 我搖了搖頭,說:“除了腦袋紅點,沒別的不一樣?!?/br> 劉三手嘿嘿笑道:“少東家這就不懂了,值錢就值錢在這腦袋上了?!?/br> “為啥?”我詫異道。 “我給你說,這顆是飲血參,也是傳說中的開山鑰匙,只要是有它出現的地方,附近就一定會有千年人參的存在,就連草王,說不定也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