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一旦讓何士英拿到超過一半的家產,再加上整個筢子行的唯首是瞻,那么下一任千門門主,除了他,便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選,而且對于千門來說,最不缺的就是錢,就算是今日在這里傾家蕩產,憑借著他們日進萬金的家業,想要東山再起,不過是彈指一瞬間的事情?!?/br> “索??!” 玉姐咬牙切齒地將目光落在對面,憤聲道:“身為北派相靈一脈的把子頭,竟然為了一己私欲甘愿成為他人鷹犬,簡直就是欺師滅祖,丟盡了我筢子行的千百年來的臉面!” 與此同時,就聽見從對面的包間里傳來了一陣慵懶帶著散漫的聲音傳遍了拍賣場各個角落。 “有些人覺得自己手上有點功夫就誰也不放在眼里,今天小爺就讓各位親眼看看,這些人是怎么連自己老祖宗的東西都留不住,親眼看著它變成一張張擦屁股的廢紙?!?/br> 第一百零八章 點天燈 “欺人太甚!” 還未等我出口,就聽見位于西南角的包間里傳來一聲淡淡的女人說:“徒逞一時口舌之快,小心出門身首異處?!?/br> 何士杰肥碩的身軀在床榻上緩緩蠕動,抬起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了一眼,絲毫不掩飾眼神中的譏諷說道:“安老太婆,現在流行看魔術,你那變戲法的一套連我家洗馬桶的傭人都不看,年紀大了就在家帶帶孫子看看電視劇,別再外面大言不慚,丟人現眼的了?!?/br> 何士杰說完還不忘拿手在身上女人的頭上摸了一把說:“什么八門九門,一群玩雜耍的還真拿自己當盤菜了,我倒是要看看今天誰能把這本書從我手里拍走,實在不行你們一起上,我還趕時間去吃飯,別盡在這瞎耽誤工夫?!?/br> “過分!” 在得知一直跟何士杰爭拍競價的西南包間就是古彩門的安婆婆時,我頓時感覺氣血沖腦,伸手就要把屋內的外燈摸開,卻感覺一只手按在我的肩膀,耳邊響起玉姐淡淡地聲音說:“別著急,我感覺這個何士杰,在?;??!?/br> “管他耍什么花樣,安婆婆這么幫我們,卻被這沒屁眼的孫子這么羞辱,咱們在這坐視不管,是不是太過分了?” 玉姐冷笑一聲道:“羞辱?誰羞辱誰還不一定呢?!?/br> 就在玉姐話音剛剛落地,耳邊突然響起一聲殺豬般的尖叫,就見一直躺著跟一灘泡白的白豬rou似的何士杰,“蹭”的一下子就從榻上一蹦三尺高,表情跟見了鬼似的,嗷的一聲嗓子伸手就摟住了老索頭兒的脖子,拿手哆哆嗦嗦地指著先前還趴在他身上的三個女人滿臉煞白,口中不斷地驚恐道:“女鬼,女鬼,女鬼!” 而那三個女人則是一臉迷茫地看著他,顯然是沒有明白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拍賣場頓時安靜的聞可落針,可片刻之后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老索頭兒一張臉陰沉的都快要擰出水來,抬手掰開何士杰緊箍在自己脖子上的大手,然后沖著安婆婆的包間低聲說道:“安門主,得饒人處且饒人,為了一時之快而卻得罪整個千門怕是得不償失吧?!?/br> 安婆婆包間里傳來一聲冷笑道:“你以為世人都如你這般軟骨頭,我古彩門與他千門并存外八門數千年,又豈會怕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二世祖?” 說著只聽見從安老太包間里傳來一聲清脆的拍手聲,何士杰掙扎的面孔突然眼白朝上一翻,身子抖了個激靈,如一灘爛泥般癱到在地,就在大家屏住呼吸以為拍賣會要發生人命時,就見那何士杰突然從嗓子眼里發出了一聲足足有三息的長嘆,一咕嚕從地上爬了起來。 老索頭兒緊繃的面孔陡然一松,看著撒腿就要跑的何士杰在耳邊低語了幾聲,何士杰這才抹了把頭上的汗將面前的女人轟了出去,穿戴好了衣服,目光掃過四周,清了清嗓子說:“到底還能不能行了,不行的話趕緊敲錘,這破地方老子一分鐘都不想待下去了?!?/br> 我和玉姐對視了一眼,沒想到這何士杰看似膽小怕死,可畢竟是千門門主的兒子,其面對突發事件的心性,遠非常人所能比擬。 這個時候連玉姐都沉默了,盯著展示臺上的憋寶古譜神情變了幾變,終究是嘆了口氣說:“沒希望了?!?/br> 我咬了咬牙,看了眼紅鯉說:“要不跟他們拼了,說什么也不能讓這東西落在索隆那癟犢子手里,以他的秉性,估計以后咱們連喝口湯的機會都不會有?!?/br> “在這個地方動手,你想遭到整個偏門無休止的追殺?幼稚?!?/br> 紅鯉將茶杯放在桌子上緩緩站起身,目光盯著正對面的包間里冷哼一說:“放心,就算那本破書被胖子拿到,估計他也帶不出去?!?/br> “為什么?”我詫異道。 “因為……” 紅鯉瞇著眼睛掃過整個拍賣場,沉聲說道:“我聞到了一股很強的味道?!?/br> “你是說有人要硬搶這本書?”我緊張道。 紅鯉搖了搖頭,深吸了口起道:“今晚恐怕不會太平了?!?/br> 憋寶古譜的最終價格被定在了十五個億,本來這是個能夠在大家心里承受范圍之內的價格,只是何士杰既然已經點亮了天燈,整個千門的財力擺在那里,沒人愿意再做這種無謂之爭,古彩門如此,我和玉姐更是如此。 當主持人手持木槌高聲喊出三次十五億之后,木槌砸下,一錘定音。 我感覺全身的精力都在此刻被抽空,看著禮儀小姐上臺將盛著憋寶古譜的紫檀木盒端走,看向紅鯉說:“你所謂的高人呢?” 紅鯉微微晃了晃腦袋,說:“他還在,只是不知道在等什么?!?/br> “走吧?!?/br> 玉姐淡淡說了一聲轉身拉著我轉身離開了包間,我跟她都心照不宣的沒有提及宣布掌舵之事,畢竟千門和老索頭兒在今晚的拍賣會上都占盡了風頭,在這個時候宣布推舉掌舵,無疑是自取其辱。 在和玉姐離開隆安拍賣行的大門,一直走到車子邊上的時候,紅鯉口中的高人并沒有出現,反而是龍老大負著雙手立在車子旁邊,在見到我跟玉姐時尷尬地笑了笑說:“本想助你們一臂之力,可是千門實力太過強橫,心有余而力不足啊?!?/br> 玉姐搖了搖頭,說:“天意如此,我等又有什么辦法?!?/br> 龍老大嘆了口氣,從懷中掏出一塊紫金匣遞到我面前說:“小乙當上少東家這么久,一直也沒什么表示,剛好在拍賣會上瞧了件玩意兒,聊表心意,還望不要嫌棄啊?!?/br> 我皺了皺眉頭沒有看明白龍老大這是唱的哪出,就聽玉姐說:“收下吧,也是龍老大的一番美意?!?/br> 我應了一聲將紫金匣接到手中,對立面裝的是什么也提不起來興趣,不甘心地回頭朝著隆安拍賣行望了一眼,而就是這轉頭的瞬間,只見原本通火通明的三層小樓,發出了斷閘般的一聲巨響,接著就變得一片漆黑。 我心頭一愣,耳邊就響起玉姐的驚呼:“不好,有人要搶憋寶古譜!” 說著提起裙子飛一般地沖著大門奔了過去,我見勢連忙將紫金匣往龍老大手里一推,顧不得說話,也連忙朝著大門追了過去。 子母蚨拍賣會每三年一次,是唯一可以將整個偏門的龍首聚集在一起的盛會,我和玉姐因為憋寶古譜的失手沒有心思多待所以早早離去,但是在拍賣行里還留下了不少人,而當我一頭扎進人堆,還沒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情況,就感覺眼前一亮,電力又恢復到了正常。 這一黑一明中間不過短短數秒的時間,連玉姐的身子都還保持著在樓梯往上跑的姿勢,所有人的臉上都掛上了迷茫,似乎不太清楚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玉姐的身形也只是在電力恢復的瞬間短暫地停留了片刻,接著便迅速地消失在了拐角的陰影里,我忙不遲疑地跟了上去,人剛一到二樓,就見紅鯉跟玉姐面對面地站在樓梯口,四目相對,沒人開口說話。 “憋寶古譜丟了?” 我大口地喘著粗氣,看著二人陰沉的面孔,心里砰砰直跳。 紅鯉面無表情地看了我一眼,說:“沒丟?!?/br> 沒丟? 我一時間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失落,穩了穩心神說:“那是怎么回事,跳閘了?” “古彩門的安老太被人殺了?!?/br> 第一百零九章 悲天憫人 “什么?!” 我第一次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兩步走上前看著紅鯉說:“安老太被人殺了?” 紅鯉點點頭,說:“就在剛才跳閘的功夫,腦袋被人給取走了?!?/br> 我渾身顫了顫,腦子里一片空白,哆哆嗦嗦地說:“誰干的?” 紅鯉嘆了口氣,說:“不知道,正在查,你們沒事的話早點回去吧,晚上多留個心眼,我感覺今晚還會有大事要發生?!?/br> 紅鯉撂下話之后便匆匆離去,我看著玉姐蒼白的臉龐,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安老太千里迢迢來到這里不惜得罪了千門只為我跟玉姐出頭上位,卻連她的面都沒見著便已身首異處,如果安老太的死和我們沒有關系的話,我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何士杰!” 我握緊了拳頭四處尋找著何士杰的身影,正巧看見他正和老索頭兒倆人勾肩搭背地迎面走來,在看到我跟玉姐時更是放聲大笑:“那糟老婆子居然還敢說我身首異處,結果自己連門都沒出就搞成個死無全尸,你說是造化弄人,還是死有余辜呢,哈哈?!?/br> “嘿嘿,老頭子以前總聽人說什么一語成讖,沒想到到臨死的時候親眼見著一回,也不枉在這世上白走一遭呀?!?/br> 看著二人你唱我和的即將擦身而過,我緊握的拳頭被玉姐輕輕抓住說:“讓他們去吧?!?/br> 我咬著牙看著二人離去的身影,不解地看向玉姐說:“為什么?” 玉姐搖了搖頭,道:“這二世祖就算是個白癡,你覺得他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對安老太動手?” “不是他還能有誰?” 我話一出口,立馬反應了過來,不可思議道:“你覺得是紅鯉說的那人?” “不知道,先回去?!?/br> 玉姐拉著我的快速地上了車,在回去的路上,我跟玉姐一路上一言不發,等快到了長生當,我實在忍不住問道:“安老太為了咱們而死,你為什么還這么淡定?” “要是沖動有用的,還要智商干什么?” 玉姐一剎車將車停在門口說:“你下去吧,今晚我不回去了?!?/br> 我面色一僵,緊張地說:“你生氣了?” 玉姐嘆了口氣,轉過頭看向我說:“你什么時候才可以不為他人的感受而活?” 我搖搖頭說:“我做不到?!?/br> “你這樣悲天憫人,遲早會害死你自己!” 玉姐說罷,臉色又有些緩和地將目光盯在我眼睛里,緩緩地說:“你這種性格,如果是為人子女,朋友,丈夫,父親或者是別的什么關系,我不得不承認你會做的非常出色,可是你現在是筢子行的少東家,一舉一動關乎著一個有著數千年歷史門派的生死存亡,除了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保持冷靜,甚至是冷血之外,你不能有其他的情感,就算是有,也要學會把它們淡化,我知道這很殘酷,但是你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那么就沒有回頭的機會,一步走錯,便是萬丈深淵,死無全尸?!?/br> 玉姐說道最后眼眶已是微微泛紅,我不知道她是因為安老太的死還是回想起了自己的過往,內心里揪成了一團,縱使有一肚子反駁的話語,卻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到最后只能點點頭,說:“我知道了?!?/br> 玉姐沒有說要去哪,走了之后我一個人坐在了長生當,腦海中思緒萬千,卻不知的該從何想起,腦海中滿是玉姐臨走前梨花帶雨的面容,心知這次安老太的死她內心所承受的打擊要遠超過我數倍不止,至于她對我說的那番話,恐怕也是和她自己親身經歷有關吧。 從來到長生當這么長的時間來看,八爺似乎從來不過問門內之事,所有的事情都由玉姐一人cao持,玉姐再強,也只是個女人,我只是隔三差五的跟著玉姐對這些事情多少有些接觸便已經心交力瘁,殊不知在這期間她到底承受了多少常人所不能承受的痛苦與委屈,否則也不會在看我大哥時流露出那樣的神情。 那是一種不再時的期盼,相見卻又忌憚,否則也不會在都江堰時一言不發,只是默默地注視遠去的背影,這該是一種怎樣難言的情愫,不知道當年的衛君瑤是不是也是有過類似的經歷,才會對意中人一等便是十七世,上千年。 不管怎么樣,我們這次在拍賣會中已經輸的一塌糊涂,不僅輸掉了憋寶古譜,更是連累著安老太命喪黃泉,而且看來這次老索頭兒那邊也會對長白山下手,這無形之中對于我來說無疑又多了一個強大的敵人,本以為水到渠成,卻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啊。 那一晚徹夜未眠,我打開門搬著個板凳坐在門口,看著空空蕩蕩的街道,記不清想了多少事情,等到天快亮的時候,玉姐才趕了回來,在見到我時臉上微微一愣,走到我面前摸了摸我的頭說:“昨晚是我說話太過了,別放在心上?!?/br> 我搖了搖頭,看著玉姐憔悴的面孔,問道:“你干什么去了?” “去了趟姚二爺家?!?/br> 玉姐說著將我領進屋,坐在椅子上輕輕嘆了口氣說:“你知道昨天晚上還發生什么了嗎?” 我疑惑道:“什么?” “何士杰的車隊被襲擊了?!庇窠愕?。 “啥?”我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說:“憋寶古譜也被人搶了?” 玉姐面色有些動容,搖了搖頭道:“這倒沒有,當時亮殺門的掌舵和他同坐一輛車,襲擊車隊的人固然很強,可哪里是亮殺門的對手?!?/br> “亮殺門?” 我腦子轉了轉,記得這亮殺門也是外八門中的一員,從名字就可以看出,這個門派主要干的都是買兇殺人,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勾當,只是亮殺門怎么會和千門勾結在了一起,難道說何士杰連他們也都買通了? 玉姐嘆了口氣說:“其實外八門雖然在外人來看八門各立門戶,互不相干,可是很多合作的歷史卻可以追溯到數百年以上,就比如咱們憋寶門人在牽羊憋寶時離不開的那些精良巧妙的機關道具,除了機關門下的那些魯班傳人外,其他人就算是想破了腦袋也不知道該從何下手,而機關門所制作的一些巧奪天工的道具,卻也離不開一些世間罕見的天材地寶作為材料,所以咱們與機關門的交情一直都是素來匪淺的?!?/br>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照這么說的話,對于千門來講,其麾下的那些賭場和不正當買賣也都離不開亮殺門來替他們追兇討債,何士杰又是千門門主的兒子,兩人同坐一輛車,也就不足為奇了?!?/br> 不正當為什么,在得知憋寶古譜沒有被搶之后,我心里一下子失落了很多,只要在何士杰的手中,也就意味著很快便會落在老索頭兒那里,我寧愿它被大火付之一炬,也不愿看到現在這個結局。 玉姐沉默了片刻,繼續說道:“而且這趟出去我還得到了一個消息,對于憋寶一門來說,可能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可是對于你個人來講,恐怕會很麻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