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見我滿臉焦急,姚二爺有意無意地瞥了我一眼,淡淡說道:“要是有凈龍水就好了,這凈龍水奪天地造化,傳說能讓白骨生rou,讓死人復生,不管是真是假,或許能試上一試?!?/br> “凈龍水?” 我看著姚二爺喃喃自語,一摸腰間的葫蘆還在,頓時大喜過望地說:“我這有一壺凈龍水,快,快去試試?!?/br> 可是就在我將葫蘆掏出來的瞬間,心底一沉,這貓老太從我踏進山莊的那一刻起就沒有說過一句真話,又怎么可能會真的給我這么大一壺凈龍水,而且萬一她是有意加害與我,在這葫蘆里藏了什么貓膩,那玉姐喝了以后豈不是更加雪上加霜? 但是這個時候也管不了這些,玉姐生死攸關,能有什么辦法就用什么辦法,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放手一搏。 想到這里我將裝著凈龍水的葫蘆拿在手上,問姚二爺道:“二爺,請問一般毒藥通常喝下去之后多久會發作?” 姚二爺愣了一下,想了想說:“這個沒法界定,有快有慢,快的話一時三刻即可斃命,慢的話則需要幾個時辰,怎么想起問這個?” 我聽了之后點點頭,將葫蘆打開蓋,對著嘴猛灌了一口,然后坐在門口的椅子上,盯著走廊上的時鐘,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姚二爺雖然面露疑色,卻沒有吱聲,坐在旁邊的輪椅上開始打起了瞌睡。 在時間過去一個小時之后,我開始感覺渾身似乎有點燥熱,心中一凜,暗罵還是被那個老太婆給陰了,可是這股燥熱感很快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涼,像是全身都浸泡在小溪之中,醍醐灌頂,神清氣爽。 就在我閉著眼睛享受這一感覺時,就聽見重癥監護室里傳來一陣急促的報警響聲,一大群醫生護士聞訊趕來,我趕緊跟著沖了進去,眼睜睜地看著心電儀上的波紋一點點地化成一條直線,為首的那名醫生在做完一切之后,轉過頭看向我說:“抱歉?!?/br> 第四十九章 乾坤湯 看著躺在床上沒有一絲生氣的玉姐,我整個人呆若木雞。 就在一天之前,我還理直氣壯地告訴她,絕不會讓任何一個真正關心我的人再受到任何傷害,可就在此時此刻,她卻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再也無法睜眼看我,開口講話了。 我站在那里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接著嚎啕大哭。 那名醫生看著我動了動嘴唇,最終拍了拍我的肩膀,帶著其他人離開了病房。 在那一刻我感覺心口像是被利刃狠狠地剜了一下,在失去爺爺以后我再一次體會到了什么叫做痛不欲生,可在這時,房門被猛地撞開,一直消失不見的紅鯉滿臉焦慮地走了進來。 看見她我就火從腦瓜頂上冒,一把抓住她的脖領子正要質問,就見在她身后同時還走進來一位穿著灰色馬褂,身后背著一個竹簍的山羊胡老頭。 老頭在進屋之后在房間里掃了一眼,便匆匆來到玉姐的病床前,拿手掰開玉姐緊閉的眼簾,沉眉思索,接著取下竹簍,開始在里面翻找東西。 “你干什么?!” 我這會兒也顧不得紅鯉,剛要朝那老頭走過去,就聽見身后姚二爺的聲音,“小乙別動怒,這位是藥老?!?/br> 藥老? 姚二爺推著輪椅進了房門,看了紅鯉一眼不悅道:“辦事不利!” 紅鯉沒有說話,應了一聲便退在身后,我看著老頭從竹簍里掏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攤在病床上,不解地看向姚二爺說:“這是什么意思?” “藥老是醫書傳人,一手岐黃醫術出神入化,玉兒之前在龍泉莊特意讓紅鯉去請他過來,想必早已料到有此一劫,你我暫且等待,未必沒有轉機?!?/br> 是玉姐讓他來的? 我差異地看向紅鯉,紅鯉雖然沒有說話,但是眼神中閃過的期待之色,放佛是在告訴我確有此事。 我見狀不再言語,扭過頭看向藥老,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藥老坐在床邊,眼睛盯著擺在玉姐身上的一排氣息古怪的藥材,鎖著眉沉吟道:“狗寶、赤蟾衣、千歲夜明砂、雪地龍……還差兩味……” “差什么?!”我連忙問道。 “凈龍水和火蠶絲?!?/br> “凈龍水我有!” 我說著將葫蘆交到藥老手上,卻有些為難道:“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br> 藥老接過葫蘆后將蓋打開,對著葫口提鼻子一聞,搖搖頭道:“這不是凈龍水?!?/br> 果然! “這狗日的老太婆,不給凈龍水就休想拿到鼠尾,我現在就回去找他!” 正當我轉身要走的時候,就聽見藥老喃喃開口道:“化龍水同凈龍水雖作用截然相反,卻是同根同源,未嘗不能一試?!?/br> 我聽他話里有轉機,忙問他這化龍水是什么東西,對玉姐會不會造成什么傷害。 藥老聞言笑道:“人都已經這樣了,還會有什么傷害,小友莫慌,待老夫試上一試,至于能不能成,就全看她自己還想不想活了?!?/br> 藥老說罷便垂下頭不再言語,整個人的氣勢陡然一斂,從竹簍中取出一褐色布包,雙手托在面前,而后恭恭敬敬地展開,其神情肅穆,如同禮佛。 布包被打開之后,就連姚二爺都忍不住向前靠了一靠,睜大了眼睛,卻在這時,就聽見藥老沉聲說道:“岐黃鬼經,生人回避?!?/br> 我聞言猶豫了一下,見姚二爺沖我使了個眼色,便深深看了玉姐一眼,轉身退了出去。 站在走廊上,我看向姚二爺問道:“這藥老到底什么來頭,玉姐都已經這樣,難不成可以起死回生?” 誰知姚二爺苦笑道:“其實對于藥老,我今日也是頭一次見?!?/br> 第一次見?! 我一聽就急了,這不是扯淡么,隨便找個老頭過來跟玉姐關在一個屋子,誰知道他會做什么。 “是玉姐讓我請他來的,說是此次事情解決之后,她會身陷囫圇,只有藥老才能救她?!奔t鯉突然開口說道。 “什么時候?!”我怔住道。 “就在她下井救你之前?!?/br> “所以消失的這段時間,其實你是去找藥老去了?”我詫異道。 見紅鯉不可置否地點了點頭,我開始疑惑,玉姐究竟為什么會變成這幅樣子,從頭到尾她除了將貓老太的下人燒成一團灰燼之外,再也沒有同外人動過手,要非說有的話,難道是在我昏迷的那段時間,是我身后的那個影子干的? 可是她又是怎么會未卜先知,知道自己會身陷囫圇呢? “小乙不要擔心,我之所以說這是頭一次見藥老,是因為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本人,藥老的行蹤一直飄忽不定,出手救人的條件更是極為苛刻,而且從來不會救不治之人,并且尋常連我都請不到,要不是有玉兒的信物,他也不會千里迢迢趕來,這次他既然肯出手,那么玉兒就一定有轉機,你我暫且安心等待便是?!?/br> 姚二爺的話音未落,就聽見病房門被推開,藥老端著一個瓷碗走了出來說:“將此碗小火慢熬一個時辰,然后再交還與我?!?/br> 我將瓷碗接到手中,發現碗里裝著四樣顏色不一的藥材,心中推測這其中紅色是赤蟾衣,褐色是狗寶,白色是雪地龍,而另外一樣晶瑩透亮的珠子我認識,是千歲夜明砂。 碗中的水應該就是他口中的化龍水了,只是這個碗,怎么看都和尋常家里吃飯用的那種瓷碗沒什么區別,碗沿還破了個口子,用火燒一個時辰,就不怕燒裂了? 碗里的五樣東西除了狗寶之外,每一樣都是天地難尋的奇珍異寶,千歲夜明砂和赤蟾衣自不必多說,單是那雪地龍,聽說是一種身體潔白如脂的蚯蚓,常年生活在地下,從不見陽光,在夜色中身體會反射出寒光,當它被捉住時會釋放出百合花般的香氣,只需要吸入一口,便會霍亂神智,變得癡癲。 在漢朝時雪地龍就被寫入《神農本草經》當中,被引做曲膳,對目赤、半身不遂以及半死之人有著極好的藥效。 可是這么多至寶居然被個破碗裝在一起,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正想著,就見一直纖細的手將瓷碗拿了過去,紅鯉說:“你現在的情緒不適合去做事,在這等著吧,我去熬藥?!?/br> 在紅鯉走后,我急忙問藥老,玉姐怎么樣了,到底能不能救活。 藥老捋著山羊胡,搖著腦袋說:“我用鬼針封住了她的風池xue,防止生氣外泄,并將這些生氣引在了一處,尚可茍延殘喘片刻,只是能不能撐到乾坤湯熬制完成,再用湯藥續命,就不得而知了?!?/br> 生氣集中在了一處?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看了眼戴在手腕上的花繩,取下遞至藥老的面前說:“不知藥老認不認識這個東西?” 藥老在見到花繩時先是一愣,緊接著哈哈大笑:“好好好,有了此物就不怕將那小丫頭續命還陽,想不到你年紀不大,身上的寶貝可不少,只是……” 見藥老神情似乎有些猶豫,我慌忙問道:“還有什么問題嗎,要是缺東西我現在就去找?!?/br> 藥老搖搖頭說:“乾坤湯中雖然凈龍水可以被化龍水替代,但是藥效卻會降低很多,而且還少了一味火蠶絲,如此殘缺的乾坤湯,屆時就算是救活了那丫頭,怕是不知道會變成什么樣子啊……” 我聞言心里咯噔一下,可隨即咬著牙說:“好死不如賴活著,您只管救人,至于醒來之后是什么樣,就看天命吧?!?/br> 藥老點點頭,“那行,你們就安心等待一個時辰,等到乾坤湯熬制成功,我定會將那丫頭完整無缺地交到你面前?!?/br> 在藥老回屋之后,我正松了口氣,就聽見姚二爺在身后深深嘆了口氣說:“小乙,你不該將此物展示給他,你可知道他出手救人的條件是什么?” 第五十章 岐黃鬼醫 救人的條件? 錢?名?利?女人? 可是聽姚二爺之前對他的描述,怕是沒有這么簡單。 見我不說話,姚二爺低沉著眼睛說:“是取求人者身上的一件東西?!?/br> “什么東西?”我不安道。 姚二爺瞇著眼睛,淡淡道:“這個可不好說啊,可能是你身體上的什么東西,也可能是你身上的某樣寶貝,雖說是紅鯉那丫頭請他來的,但是這筆賬終究要算在你的頭上,關鍵是以藥老這輩子的見識,像是方才那種反應怕是罕見,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啊?!?/br> 我提著心聽他把話說完,心底一松,坦然道:“不就一件東西嘛,要是他真能救活玉姐,別說是一件了,十件八件我都給?!?/br> 姚二爺的表情僵在臉上,然后怪異地看著我說:“你根本就不像筢子行的人?!?/br> “為什么?”我不解道。 “筢子行的人,向來獨來獨往,很少與人打交道,這也就導致了他們不近人情,淡薄是非的秉性,可是卻將這些天靈地寶看的比命都要重,經常為了一件寶物死傷無數也是常有的事情,而你居然為了一個下人,將此等寶貝拱手贈與他人,實在是難以理解?!?/br> 我聽了姚二爺的話實在是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一條人命如此被輕描淡寫,其重要程度還不如一件死物,實在是令人有些匪夷所思。 可是轉念一想,對于姚二爺這種人,能憑一己之力掌管盜門數十年,更是在盜門掌舵大會上只言片語連廢幾位雄霸一方的掌舵,怕是早已見慣了腥風血雨,一條人命可能在他眼里真算不上什么。 只是對我來說,從小在人情冷暖中長大,沒有他們那種殺伐果斷的性格,只知道誰對我好,我便會加倍償還于他,再說玉姐也不是我的下人,她一直視我為己出,更能舍命去救我,別說那藥老可能會拿走花繩,就算是真要我那身上的某個部位,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正所謂小雞撒尿,各走各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他的話,也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扭頭朝著病房里望了一眼,才發現里面的燈已經被關上,沒有動靜,整個屋子一片漆黑。 “傳聞藥老行的是岐黃鬼醫之術,治病救人時會引黃泉小鬼相助,是見不得光的?!币Χ數f道。 黃泉小鬼? 我心中一動,看向姚二爺說:“二爺,您可曾聽說過九獄九泉?” 姚二爺皺了皺眉頭,搖頭道:“未曾聽說,這地方單是名字聽起來就十分詭異,你打聽這個它干什么?” 我無奈地說沒事,嘆了口氣,目光再次落向病房,看著黑漆漆的窗口,一顆心被糾的很緊,但愿藥老真真如二爺所說,有通鬼的手段,將玉姐從鬼門關中拉回來。 隨著時間的流逝,空曠的走廊里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我轉過頭,發現是紅鯉端著瓷碗回來了。 “這里面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東西,在熬的時候臭氣熏天,把整個醫院廚房加食堂的人全都熏跑了,饒是我用上了龜息,也差點沒熏暈了過去?!?/br> 紅鯉罕見地主動開口說這么多話,看來剛才確實經歷了什么難忍的事情。 “快送過去吧?!?/br> 姚二爺淡淡說了一聲,在紅鯉經過我身邊時,我看到那瓷碗雖然被火烤了一個小時,卻跟剛拿過去的時候一樣,一點火燎的痕跡都沒有,碗中是一灘堪堪能遮住碗底的黑色粘液,我上前湊了一下,并沒有聞到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