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0日。

    酒店會議室內。

    還在氣頭上的蔡導完全愣住了。

    “小，小周……你開玩笑的吧？”

    在場的其他主創人員也覺得不可思議，周玉和平常不是這么不靠譜的人啊，怎么今天會說出這樣的話，而且他今天好像有點……

    強勢？

    和平日里禮貌清冷，疏離低調的少年不同，今天穿著一身高定絲綢白襯衫的周玉和展現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魄力。

    他道：“加上電視劇上線期間的宣傳，這部劇的整個宣傳期至少得有兩個月。兩百萬，分攤到兩個月里，能起到什么樣的效果？不用說大家都清楚，所以也不能怪王總監，實在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不是嗎？”

    王負責人聽了直點頭。

    “那也不能整個都放棄掉吧？我在業內這么多年從來沒有聽過完全不靠宣傳就能大火的電視劇，雖然有運氣成分，但人為的努力也非常重要?！?/br>
    聽見這句話，會議室里的其他人也齊齊點頭。

    等他們都點完頭了，才發覺哪里有點不對——

    剛剛這話，好像是周玉和的經紀人楊宇說的？

    怎么楊宇也不知道嗎？

    小周完全是自己臨時起意？

    這也太亂來了！

    楊宇的臉上也是一副“你太亂來”的表情，他穿著一絲不茍的西裝三件套，再加上業內一向專業精明的名聲，在此時說出來的話無疑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認同。

    周玉和在心中暗嘆對方演技著實不錯的同時，表面上微微一笑，有條不紊地說：“大家稍安勿躁，請記住我之前說的是‘放棄整個前期宣傳’，并不代表我們就不宣傳了?！?/br>
    楊宇皺眉：“那你的意思是？”

    周玉和：“要宣傳，而且要大肆宣傳，但宣傳的時期很重要，拿兩百萬做兩個月的宣傳，和拿兩百萬在最關鍵的時候做一個星期，甚至是只有三天的宣傳，效果也是完全不同的，大家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方琳有點明白他的意思了，“你是說，我們的錢要花在‘刀刃’上？”

    周玉和笑著點頭，“對，與其兩百萬砸下去完全沒水花，不如借著一次‘東風’，把宣傳一次做到最大化，這樣對我們來說才是最好的?！?/br>
    蔡導的情緒在這一波三折之下也漸漸完全平靜了，他仔細一思考，“有點道理……那你所說的‘東風’在哪呢？別說東風，我他娘的都快被西風卷跑了！”

    男主角臨時交換，同期又突然冒出來一個強力對手，宣發資源也跟不上……蔡導覺得這段時間自己的水逆簡直太嚴重了。

    “眼下不就有一場‘東風’嗎？”

    周玉和的眼睛看向會議室里唯一空出來的位置。

    《宣統皇帝》陸續入圍國內外的各大獎項，尤其是柏菲獎，這是華人近七年來第一次入圍柏菲獎最佳男主角，圈內外關注的人漸漸變多，謝以風需要參與的宣傳活動也漸漸變多，一殺青，他就馬不停蹄地跟隨劇組趕往巴黎了。

    不不不這也太冒險了吧！

    蔡導張了張嘴，他正準備反駁周玉和的觀點，誰知這時楊宇卻搶先一步否定了：

    “不可行?！?/br>
    他的語氣非常篤定。

    一下子把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一，謝以風現在的確是入圍了柏菲獎，還有其他幾個大獎的男主角提名，但是！提名和獲獎，這兩者之間的差距我想你是可以明白的對嗎小周？”

    眾人齊齊點頭。

    那當然了！提名和獲獎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好嗎！如果不能獲獎，提名再多也不會引起大家的關注，就像大家從來不會記得第二是誰一樣。

    周玉和淡淡地望著他笑，示意他接著往下說。

    楊宇：“那么問題來了，你所說的宣傳計劃必須建立在謝以風一定要拿影帝，可能還不止一座影帝獎杯的基礎上，他才可能會大爆，對，畢竟他之前的流量基礎大家也知道……而他只有引起了現象級的關注，觀眾們才會把他和他現在在播的電視劇聯系起來對嗎？”

    楊宇頓了頓后，說：“二，就算謝以風大爆了，他身上的流量也未必會轉化到《再青春》上來。因為他不是男主角，真正的男主角是你，而他在劇中只是一個男二，你如何保證謝以風的流量會變成我們的‘東風’？”

    楊宇這番話說完，其他人簡直想為他起立鼓掌，張麗然幾乎想沖上去搖搖周玉和腦袋里的水，讓他清醒一點，看看自己經紀人是怎么說的！

    眾人把視線轉向周玉和，想看看他準備怎么反駁，拿出什么東西來說服他們。

    沒想到——

    “我沒辦法保證?！敝苡窈偷皖^道。

    眾人齊齊一愣，即便是楊宇，也沒想到他會這么干脆地承認。

    “你剛剛說的那些我都沒辦法保證，就像誰也無法預料一顆蘋果掉下來，砸中的是牛頓還是喬布斯一樣。世上沒有絕對的事情，但我們擁有判斷和相信的能力……”

    周玉和抬起頭，沉靜的眸子里迸發出一道耀眼的光：

    “《宣統皇帝》大家都看過，謝以風的演技大家都知道，他有實力拿影帝嗎？當然有！《再青春》是我們的孩子，沒有人比我們更了解它，它具備大火的條件嗎？當然具備！既然謝以風有拿影帝的實力，《再青春》也具備大火的條件，我們為什么不能賭一把？各位，所有‘天才的想法’都是需要冒險的，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沒有任何風險的‘東風’！”

    周玉和的聲音不算大，但是說出來的話卻那么有力量，讓人有振聾發聵的感覺！

    一口氣說完，整個會議室似乎都蕩著回聲，他的聲音就像從天邊射來的一道光，穿過重重迷霧，照亮了黑暗中四處摸索的眾人。

    那道“光”說：

    “毫無水花？還是放手一搏？”

    “我相信你們心里已經有結果了是嗎？”

    ……

    長久的靜默之后——

    蔡導妥協般地嘆了口氣：

    “……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我們前期的流量怎么辦？”

    周玉和微微一笑，似乎早就料到他會這么問。

    他氣定神閑，又成竹在胸地說道：

    “前期的流量，自然會有別人來幫我們做?！?/br>
    所謂“別人”，所有人都沒想到會是——

    《明明很甜》的宣發團隊。

    ************

    5月29日，《再青春》首播的8天后。

    張榮所在的公關公司最近接了一筆單子，替最近上線的《明明很甜》做流量，公司上下分了好幾個企劃部來設計活動方案，而他們小組則負責網絡輿論這一塊。

    組長的臉在開著投影儀的會議室里看起來晦澀莫明。

    他指著投影儀上的數據說道：“我們同期的對手《再青春》口碑逆襲，關注度雖然比之前沒什么起色，但我們依然可以利用‘蔡嶸?！拿曌鲎鑫恼??！?/br>
    組長的意思很明顯，他們所謂的“做文章”就是買通稿，拉踩打壓同期競爭對手。

    拉踩在宣傳手段中非常常見，比如“某某丫鬟艷壓女主角”，“某某新人女演員堪稱世上第一清純玉女，連xxx都只能靠邊站”之類的……

    為了流量，拉踩的對象一定要足夠吸引人眼球才行，之前同期上線的這部《再青春》屁大的水花都沒有，最近漸漸口碑上來了，再加上蔡嶸?！扒啻航谈浮钡拿?，的確是個很好的利用對象。

    但張榮卻不這樣認為。

    “不合適吧？你們難道沒看過《再青春》嗎？說實話以《再青春》的質量，我并不覺得‘艷壓’，‘吊打’之類的詞適合《明明很甜》來用，就怕到時候會貽笑大方?！?/br>
    組長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上次因為曹七月的事件他被氣得不輕，這次剛好遇到周玉和主演的電視劇，怎么可能手軟？

    他面無表情地道：“那又怎么樣？《再青春》口碑再高還是冷出了西伯利亞，又有幾個人會因為這種拉踩的通稿而去對比兩部電視??？你想多了吧！”

    所謂柿子要挑軟的捏，現在這個世道，就是流量當道，誰紅，誰就是大佬，不紅，戲再好又有什么用？這有什么不敢拿來踩的？

    組長對張榮的“擔憂”嗤之以鼻。

    張榮無話可說。

    話雖如此沒錯，但他腦海里總是隱隱想起那張驚為天人的容顏。

    那個少年……

    總覺得這件事沒有這么簡單……

    拉踩計劃很快就鋪陳了出去。

    可是沒過一個星期，他們就遭到了反噬。

    通稿：今年真正能看的偶像劇只有這一部，蔡嶸希江郎才盡。

    正文：相信最近風靡朋友圈的電視劇《明明很甜》大家都已經看過了……

    這樣子的通稿，他們發了很多，大概意思就是對《明明很甜》各種無腦夸，再對《再青春》花式貶低，效果……微乎其微。

    一開始底下的評論全都是明明粉表白，但是后來，越來越多質疑的聲音出現了。

    “……博主怕不是眼里糊了屎？《明明很甜》能和《再青春》比？還吊打？這怕是我今年聽過最好笑的話了?！?/br>
    “史上最尷尬的拉踩，沒有之一，你聽說過高中聯賽冠軍吊打nba明星的嗎？”

    “我建議你好好看過這兩部劇再出來嗶嗶?！?/br>
    ……

    最為有趣的是一個叫做“笑笑笑笑”的網友，她自稱是季辰的真愛粉，原本每天都在追《明明很甜》，但看了《再青春》以后，前者就再也看不下去了，兩者差距確實大，包括人設隔壁也出色很多，希望季辰家的粉不要尬吹，免得招黑……

    她這樣的言論一出來，季辰的粉絲們立刻就炸了，紛紛跳出來說，這不是他們家的粉，這是《再青春》雇來的水軍。

    白笑笑一氣之下把自己微博以前那些追星的點點滴滴都po了出來，她還表示季辰粉太令人失望，她要從此脫粉。

    大家一看，這妹子還真是季辰的骨灰級粉絲！

    這就很尷尬了……

    原本一面倒的營銷壓制，漸漸被《再青春》強大的實力扭轉，越來越多的人站在《再青春》這邊為它鳴不平，張榮所在的公關小組全部傻眼了，連忙玩起了轉移視線，把拉踩的對象從《再青春》，改為了男女主的對比。

    孟初蓉和季辰，這次足夠吊打對方了吧。

    誰知道反彈的情緒更多！

    女主就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