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他鐵青著面孔說:“好了,我要說的就這么多,無論是為了我媽,還是為了阿恒他們,這件婚事就這么定了?!?/br> 之后,江碧蘭跟蘇國華冷戰了一個多月。 不過她也知道,兒子結婚的事,她已經再也阻止不了。 江碧蘭終于答應蘇恒與夏澄的婚事,但這不代表她有多尊敬蘇恒的奶奶,相反地,她們婆媳關系也處得非常不好。 這婆媳不和的情形,在蘇家跟個詛咒似地,一代傳過一代。 江碧蘭性格能這么乖張,講白些,也跟她的丈夫脫不了關系。 她不需跟婆婆同住,但對婆婆有諸多怨氣,蘇國華又總是遷就她。 在家里開的小型工廠里,她是老板娘,十來名員工都必須聽她的指揮。 沒有回歸家庭前,她還是學校里的老師。 老師是一種很特殊的職業,其中絕大部分都會為學生著想,可總有那么一小部分,在學校那種小天地里,發號施令慣了,出來社會后,反倒很難跟一般人相處。 江碧蘭絕對是極小部分里的佼佼者,但她其實也不是什么大jian大惡之人,她會捐款給貧困的家庭,也曾參與做志工。 只是就像一些走火入魔的善心人士一樣,江碧蘭寧可將愛心奉獻給外人,卻吝嗇用來對待家里人。 江碧蘭第一次與夏澄見面,便給未來的媳婦下馬威。 “雖然你的爸爸已經過世,但我們蘇家絕對不會虧待人,該給你的彩禮,我們一毛錢也不會少給你,只是有一個要求……” 夏澄聽到江碧蘭提起爸爸兩個字,頓時有種窒息感,她為什么要把自己的姿態擺這么低,讓人家毫不留情地踐踏她的自尊? 真的,當你夢寐以求想要的東西來到眼前,可竟然要犧牲這么多才能得到,那東西再好,也已經失去當初渴望要它時的感覺。 坐在她身旁的蘇恒,從桌面下,伸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大腿,像是在跟她說抱歉,但更多的是希望她能為他忍耐。 夏澄的頭垂得更低了,就如同張愛玲寫的話一樣,此時此刻,她已經低到塵埃里,再也抬不起頭來。 江碧蘭接著說:“我不希望這筆錢,要經過你繼母手上,她不是你的親生母親,不可能為你著想?!?/br> 若是傅嫚此時在場,她肯定會說自己根本不稀罕那一點錢,可就像江碧蘭說的,這一世的她跟夏澄感情不好,夏澄跟男方談婚事,根本不會邀請她一同出席。 都說結婚是兩家人的事,倒不是雙方真能藉這件事建立起什么特殊的情感來,而是最最最起碼,在自家人受欺侮時,家里的人能站出來,為要嫁人的女兒擋風遮雨。 夏澄沒有娘家,所以沒有人能在她無助時,出面為她說話。 至于蘇恒呢? 他們年輕的男人一向不懂這類彎彎繞繞的事,更何況他工作非常忙,他根本沒有余力去關心夏澄的處境有多么艱難。 結婚對男人而言,不過是去民政局拍個照,簽上大名,宴客時,他們出個人就好。 至于那些瑣碎的細節,他們通通不理的,反正家里的母親與未婚妻,她們會替他把一切事情辦得妥當。 蘇恒以為母親為讓他們結婚,已經做出最大的讓步,所以他跟夏澄受點委屈,凡事聽由母親的安排,也是應該的。 可到最后,那筆彩禮也沒進到夏澄的戶頭,江碧蘭總把錢直接匯給蘇恒,美其名夫妻是一條心,不應該分彼此。 爾后無論是她不想替夏澄坐月子,或者其他會讓人議論的行為,她總是給夏澄一筆錢了事,當然還是轉進兒子的那個銀行帳戶里。 那些錢,夏澄到死也沒去領出來過。 她在這場婚姻里,幾乎是退無可退。 唯有憑借這點堅持,她才能保護好僅有的自尊。 在結婚前的那段日子,江碧蘭就要夏澄去家里做事。 “你那份工作也賺不了幾個錢,不如到工廠里幫忙?!?/br> 夏澄辭掉工作,開始工廠家里兩頭跑,有時她回到租住的房子,竟比加班回家的蘇恒還要晚。 其實當時的她不懂,在沒有結婚前,就到男方家里做牛做馬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名分還是其次,最主要是她的付出,被人家視作理所當然,也根本不把她的辛苦當作一回事。 這樣有什么意思呢?她都還未嫁進蘇家門,便上趕著去當他們家里的奴隸。 夏澄跟張嫂認識也是從這一刻開始。 蘇家的媳婦,地位跟家里工作的阿姨沒有什么兩樣,張春要做的,夏澄一樣要做,她做的還更多。 除了家事外,夏澄還得去工廠幫忙各種雜事。 舉凡記賬,跑銀行,還是寄信,只要江碧蘭一通電話,她就得隨傳隨到。 蘇國華不只一次勸過妻子,“你別老指使媳婦兒做這做那的,昨兒個晚上,我看到她在家里忙到十點才回去?!?/br> “反正她在家里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出來多活動活動,看她的樣子,就不好生養,總要給她一點事情做,免得她身體越來越差,以后不好懷孕生孩子?!?/br> “碧蘭,你把她留在家里,那兒子誰要照顧?你也得替阿恒想想,他若每天回家,家里一個人都沒有,他的心里會作何感想?!?/br> “好好好,我知道你就只站在她那邊?!苯烫m停頓片刻,“不如讓他們兩個回家里來住,這樣也省得你那寶貝媳婦兩頭跑?!?/br> 繞了那么大一圈,其實也就是為了逼兒子媳婦回家里來住。 不過,因為兩人還沒結婚,夏澄跟蘇恒搬到同個小區的另一套房子,可他們日常生活都是待在父母的家里。 至此,夏澄的人生,像掉入泥淖中,再怎么努力爬,也爬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