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當初跟我打架,抓我頭發,罵我是小三女兒的夏澄去哪里了?你是傻了?怎么不拿出那時候的一半魄力來?!?/br> 夏澄握在掌心的手機震得發燙,她默默地關機,將它收進抽屜的深處。 她站起來,坐到梳妝臺前,一個步驟接著一個步驟,慢慢地卸好妝,再進到浴室里洗好臉,擦上保養品。 在收尾的時候,門外傳來轉動門把的聲音。 她曉得是蘇恒回來了,但她沒有站起來,甚至也沒有轉過頭看他。 蘇恒腳步在夏澄的身后停頓了一下,她低著頭沒說話,事情發展到現在,吵也吵過,再多說什么,也沒有意義,頂多又是一場無謂的爭吵。 可誰都不開口也不對,彷佛他們夫妻之間,真的已經無話可說。 那種無聲的沉悶,比爭吵更讓人無能為力,像一股巨大的漩渦,把她狠狠地扯進去,再撕成碎片。 夏澄一直告誡自己,既然今天肯為他的顏面站出來澄清,就不要再拿這件事跟他吵,那樣只是便宜了外頭的女人,白白消磨他們還僅存的感情。 只是她做不到心平氣和,她吞不下這口氣。 夏澄想不管不顧地大哭大鬧,可臨到頭來,在看到蘇恒時,她不過是抓緊椅子的兩側,身體微微地顫抖著。 蘇恒走到她身后,舉起雙手,寬大的手掌放在她的肩膀上,過了一會兒,他嘴唇闔動,終于吐出幾個字,“澄澄,今天辛苦你了。?!?/br> 她沒等到他一句真誠的道歉,過去發生同樣的事情時或許有過,她已經忘了,但這一次,他從沒有對她說過對不起。 夏澄心中的怒火,從熾熱燃燒的紅色,逐漸轉為幽幽的藍色,那不代表她不生氣,因為藍色的火焰才是溫度最高的。 她垂眸,一聲不吭,許久后,在蘇恒幾乎要失去耐心的時候,她抬起頭,平靜地說:“我們離婚吧……” 夏澄的聲音越來越低,像是在囈語,沒有仔細聽根本聽不清楚她在說些什么。 蘇恒不做聲,他蹙起眉心,靜靜地凝視她。 夏澄忽然搖搖頭,自嘲地說:“當然不是現在,再等一段時間,至少不是在媒體追著這件事的時候?!?/br> 怎么說出這句藏在心里許久的話,她會比他還要來得緊張惶恐? 做錯的人明明不是她,她卻仍是會為他著想。 蘇恒與鏡中的夏澄,對視一眼,他的聲音是那么無奈,“我已經跟你解釋過,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冷靜一點,等風頭過后,你約你的姐妹出國散心,別老悶在家里,你看起來都悶出病了?!?/br> 她自然不能跟他離婚,這年頭資訊流通太迅速,拋棄糟糠妻的男人會被千夫所指。 想想也真是相當可悲的事,時代越變越進步,按理說群眾的觀念應該變得更開明,但事實上并沒有。 相反地,名人不能踏錯一步,否則就會落入萬劫不復的深淵,而有名的男人更慘,他們摔進深淵里,還得被吊上來鞭尸。 夾著尾巴做人,任誰也瀟灑不起來。 著名的納蘭容若要能活到今天,廣大的女性同胞只會在他額頭上烙個“渣”字,而不會去歌頌他寫的詞。 現代的男人真心不好做,遠比不上幾千年來的老祖宗。 舊社會三妻四妾是平常,放到今時今日,一個半真半假的誹聞就能扒掉男人的一層皮。 最好的方法是能與家中妻子繼續保持婚姻關系,這樣即便外界再有懷疑,也只是霧里看花,永遠看不清楚事情的真相。 對于蘇恒為了息事寧人說的一番話,夏澄并不吭聲。 她渾身血液像被冰凍住,每個關節不聽使喚地顫抖。 他說她有病,他竟然說她有??! 可如此血淋淋的指責后,他還不忘好心地要讓她跟姐妹出國散心。 這究竟是打發,抑或是施舍? 在外頭,他顧及自身形象還不夠,今日還要在她面前充好人。 多虛偽。 他真讓她惡心。 夏澄終究忍不住,她大力揮開他的手,猛地站起來。 她仰起下巴來瞪著他,“你要我怎么冷靜?” 夏澄拔高聲線,可惜也許是剛剛在淋浴間里待太久,她的嗓子已經啞到無法發出尖銳的聲音。 蘇恒撇過頭,松了松領帶,他不再試圖平息她的怒氣,因為他太了解她的個性,每當她脾氣發作的當頭,無論他再低聲下氣說多少好話,她也聽不進去。 夏澄雖然已經三十七歲,但在他眼中,她的骨子里還是跟年輕時一樣,有種不可理喻的成分在。 夏澄沒法容忍他的逃避,她扯住他的一只手臂,睜大眼睛,歇斯底里地喊,“蘇恒,你簡直欺人太甚!” 蘇恒低下頭,輕飄飄地看她一眼,甩開她抓痛他的手,淡淡地說:“你現在的狀態,不適合討論任何事?!?/br> 夏澄的喉頭像被什么哽住,她發不出聲音,整張臉脹成紅色,眼眶里蓄積滿滿的淚水。 她恨蘇恒,但更恨自己,沒有逃離這種糟蹋的能力跟勇氣。 正當氣氛弩張的時候,突然傳來三下敲門聲,沒經過房內人的同意,房門便被推開來。 蘇老太太站在門外,她先看著蘇恒說:“阿恒,回來了,就去洗個澡,休息一下,晚點再下樓吃飯?!?/br> 蘇恒說聲好,再看向夏澄,嘴巴動了動,終究什么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