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北境王是個可怕的buff加成,在此之前怎么爭奪都行,只要出現過勝者,那志明就是絕對服從北境王的指令,粉絲濾鏡強得可怕。 在缺乏信仰的此處,北境王便是人世的神。 “要我怎么感謝你呢?”路日就說,“你的愛對我來說太過沉重,帕爾?!?/br> 他的目光閃爍,仿佛不好意思般,投向了窗戶外面,雪山反射的光亮正好照射在他的眼底,看上去羞怯而忐忑,搖曳得人的心也疼了,冬薔薇就盛開在那里面。 縱使貴族已經玩弄過許多與面前的王子年紀相仿的青年,卻第一次感覺到這樣的疼痛,他的心像是池塘一樣波光粼粼的,仿佛一個面對著赤誠的求愛者而無措的少年,越不忍去褻瀆他的羞澀,就越發升起欲念。 他終于沒忍住,半跪在地上,撫摸著王子的指尖,帶著忍耐不住的喘息親吻上那手指。 不夠、永遠都不夠,渴求涌上心頭,他心里暗沉地想著自己能夠如何借助這整日沉迷于藝術而對權力斗爭一無所知的王子,將他扶持向新任北境王的位置,而自己則依靠對方的單純無邪攀爬至高處。 但這種權欲并未能阻止他無可避免地墜入對方身上飄來的冬季針葉林般的芳香。 “……我永遠愛著你,殿下?!彼穆曇舻蛦?,“一切都是為了你?!?/br> 注視著這個場面的神的表情幾番變化,神情冰冷。 他輕輕敲了敲神座的扶手。 北境的三王子……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但不管怎么說,那個貴族都無比礙眼。 路日就靜靜地看著那個因為得到了愛——和權欲的力量躊躇滿志遠去的貴族,直到聽見腳步聲才偏頭,看見之前藏在房柱后面的天青色眼睛的騎士。 與貴族方才極為接近的距離不同,他一出現態度明顯不一樣,離王子還有一段距離就立刻謹慎地半跪下來,冷靜地說:“教廷的圣子已經從東路進入?!?/br> “至少三日?!甭啡站偷?,“足以讓一切結束了。我已經買通侍從,他們會按照我的命令下手?!?/br> 與方才的純潔懵懂不同,此時的王子有一種鋒芒畢露的冷峻。 血親相殺的家族里并不具備道德觀念,也不忌憚于毒殺。 “我將成為北境王,改變千年來的傳統,我們不必再困守貧瘠的土地,而是讓他們擁有更好的一切,北境沉睡已久,如今需要的是戰爭?!彼?,“中境的戰爭曾留下了北境的所有,我祖先的血曾使那里的河流溫暖。如今,只要清除掉一切阻礙,我們就能發動反攻?!?/br> 假如能夠了解到理想主義演說家人設,騎士就該明白他就是在忽悠人。 可惜沒有。 騎士本該像過去一樣為了他所說的話語里的理想感到目眩神迷,但想起方才偷眼看到的那個吻,本以為自己對這位美麗的王子只有對于追隨者的赤誠之心的騎士卻突然覺得心情有些復雜,他低聲說:“阻礙……包括貴族嗎?” “艾修斯?”路日就頓了一下。 “正是因為那些貴族逃避戰爭,一心汲取名利,為此不惜向中境俯首稱臣,我們才不得不留在北境,”騎士說,“您……引誘他們,借助他們的力量,可是他們也會反噬您?!?/br> 王子難得沉默著,這寂靜讓騎士的內心仿佛壓上了沉重的鐘,直直拽著他的心下降,而后他聽到那人的聲音,平靜說:“我明白?!?/br> 他的神情輕浮卻驕傲,鋒芒畢露:“但是被壓抑已久的子民會幫助我,北境會幫助我,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人也會幫助我?!?/br> 騎士一怔。 “是嗎,艾修斯?”他的聲音柔和而堅定,“你一定是在我身邊?!?/br> “……是的,殿下?!?/br> 他想必是墜入詛咒了。 騎士心想。 他低啞地說:“我必定會守護在你的身側?!?/br> 又搞定一個。 他低頭的時候未能看到的王子的神情,唯有高空中的神看清了。 那不曾流露出絲毫微笑的冷淡的臉,就算說著萬分溫柔的言語,也沒有任何感情流露出來。 不論是在貴族還是軍官面前,他都是在扮演著他們想要看到的角色。在野心家面前,他是純潔又象征著權勢的愛,在理想者面前,他是理想和憧憬。 這個人并不是對北境王的位置毫無野心,而是……在什么都沒有的情況下,讓自己的容貌與身體一同作為武器,仿佛花一樣,靜悄悄地盛開。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他? 神心想,難道拒絕自己恩賜的凡人就是他真實的一面?他有些惱恨神不能看破凡人的內心。 在和路日就告別前,騎士說道:“但是,你依舊需要讓你未來的子民看到力量,殿下?!?/br> 就算干掉兩個競爭者,登上北境王的位置,北境也并非無條件服從于王。北境對王者的忠誠建立在這個家族始終以絕對強者的地位站立在眾人面前,沒有任何人任何人能夠將他們摧毀。 也就是說,只看籠略得到的效忠隨時可能崩盤,行不通。 一個沒有任何魔能使用能力的廢物,在這個重視力量的世界上來說是無法爬上高位的,他必須證明自己擁有能夠讓整個北境臣服的力量。 騎士離開后,王子依舊靠在窗邊,看著外面的飛雪,沉默,似乎因為對方的話在想著什么。 夜晚,當路日就無聊地描繪一副新的畫的時候,神再次降臨。 他從黑暗中走出來,發現對方仿佛已經一次就已經習慣神靈的大駕光臨,只是瞥了他一眼就繼續描繪手里的畫。 狂妄的家伙。 神低頭看了眼他正描繪的那副圖畫上的身姿,說:“既然能夠看到真神,何必還去追求虛假?” “藝術的東西對我來說更加真實?!甭啡站突卮鹚?。 他停下手中的畫筆,仰頭看著神靈,問:“我已經拒絕了您的施舍,請問您為何再次來到這里?” “這不再是施舍,而是交換?!?/br> 神說。 “我借給你我的力量,你給我我想要的東西,它讓我的心始終不得安定?!?/br> 路日就問:“什么?” “容貌?!鄙窕卮?,“把你的容貌給我?!?/br> 只要沒有這張臉……他也許就不會對這個凡人總是如此掛懷了。 路日就:…… 我之前是不是立了個毀容flag來著? 似乎是誤解了他的沉默,神頓了一下,說:“當你覺得你不再需要這張臉的時候,我就帶走你的容貌?!?/br> 不,我覺得我還是挺需要的。 話說臉這種東西是可以帶走的嗎?路日就覺得還不如魔鬼帶走自己的靈魂呢。 他在沉默里冷靜思考了一會兒,片刻后,說:“好?!?/br> 雖然在那晚上后神就消失在黑暗中,但神靈的執行速度就是迅速,第二天路日就已經被人給叫醒了。 擠在他床邊的侍從們喋喋不休,蜂擁著想和他說話,奈何路日就有輕微的起床氣,忍著不爽的感覺,皺了皺眉,問:“怎么了?” “二公主的紅茶里被下了致死的奎巴蛇毒,引起了混亂,大王子受刺……如今雖然還活著,但多半沒有救了……” 他怔了一下。 那雙冰雪般的眼睛里有迷茫的東西一閃而過,面前突如其來的事情恐怕完全在一心沉迷于藝術的三王子的意料之外,以至于那些仆從都有些憐憫起來。 畢竟縱使這個家族不斷重復著血親相殺的悲劇,也一直是他們牢牢把持著北境王的正統位置。如今二公主身亡,大王子命不久矣,想必這位沒有任何力量的王子最終會登上北境王的位置。 可是按照他的實力,又能支撐多久呢? 侍從暗暗窺測著他的臉,在心里嘆氣。 路日就沉默片刻,說:“帶我去見他?!?/br> 雖然兄長生命垂危,路日就漫步過去的腳步還是很輕松。 北境的寒風在城堡外呼嘯著叩擊窗戶,想必外面一定很是寒冷,只有城堡里依舊是春之地,被保護得十分暖和,讓人的衣襟濡濕,就像是中境里那些貴族,在如今的季節中穿著華服,因為舞蹈和眉目相傳的笑意而感覺渾身炙熱。 但也只有他一個人這么輕松,周圍跟著他走的人都是一副沉重的神情。 他們大都是之前效忠大王子或者二公主的家族,雖然最終還是選擇走在這位之前除了感嘆他的容貌外并未正眼看過的三王子身邊,但還是滿懷憂慮,不管怎樣,用不了幾天,這位王子就會成為北境的王。 “教廷的人已經到了?!庇腥烁皆诼啡站投叺驼Z。 是他的jiejie找來的人。雖然目前邀請這伙麻煩家伙的正主已死,想要把危險的客人打發走卻不是這么容易的事,路日就心想著這難道是新手關過掉之后送經驗的boss嗎,就示意那些人留在外面,獨自邁步走進大王子的房間。 躺在床上的青年合著眼,像是已入眠般安穩。在他的床邊,金色綢緞鋪開一地,上面的東西在日光照耀下閃閃發光。 路日就低頭看了一眼,這些東西的構成材質各異,從燦金、白銀到玄鐵都有,而且都是寒冷而凌厲的樣式,一眼就能看出來,出產自北境的勛章。 北境的軍隊縱使對北境王的兒女也毫無包容,在登基之前,他們必須依靠自己的能力賺取足夠的勛章,以保證自己的禮服上有足夠耀眼的榮光。 這一地勛章,動用了多少人的鮮血才造就這些光輝。 【我突然想起一件很沉重的事?!?/br> 路日就道。 【我沒有勛章……這玩意不能開掛吧?】 而且這世界還沒有美術展覽什么的,再說又不能靠什么美術比賽獎狀去登基。他多半要成為史上頭一位禮服清清白白登基的北境王了。 想想就覺得很丟臉的樣子。 路日就輕輕繞過放在地上的綢緞,他現在沒眼直視上面的功業,而是走到床上的人身邊,看清對方的樣子。 大王子的胸口被白色的綢帶包住,但鮮血還是從下面滲透出來,染紅了白色布料,他的臉不像往日那么充滿力量和生氣,因為缺乏血氣,就連唇也顯得過于蒼白。 “哥哥?!甭啡站驼f。 青年睜開了眼睛。 往日的力量都已不在,往日的權勢也已消逝,但那渙散的目光依舊帶著凜冽的威壓,直射向站在床邊的人。 明明面對著的不過是這么一具虛弱的身體。 縱使曾經有過什么樣的能力,現在也已經在垂死的召喚中煙消云散。 但那依舊是能讓對上的人滲出汗水的眼睛。 仿佛不論他到底有多么虛弱,這站在面前的人仍然是他記憶里那個因為沒有絲毫魔能能力而格外孤僻的孩子,無論何時在他面前都不堪一擊。 但路日就的表情卻沒有變,他只是靜靜地與兄長的目光對視。 床上的人注視著他的表現,一絲無力的笑容從他的嘴角邊浮現,夾雜著不斷的咳嗽和宛如游絲的氣息,聲音卻仍然像過去他站立在貴族面前時,作為未來的北境王一般驕傲,說: “你做的事情,我全部都知道?!?/br> 路日就頓了一下,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