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順著長長的回廊走著，就看見前面不遠處的亭子里，坐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我嘴角輕抿，了然的笑了笑。

    “相請不如偶遇，既然來了，不如坐下來陪為師喝杯茶，如何？”，門主并沒有抬頭，只是專心致志的低頭烹著茶。

    “偶遇？我還以為門主是特意在這里等著我，有話跟我說呢”，我走過去坐在一旁，輕描淡寫又意有所指……

    他搖頭笑起來，不承認卻也并不否認，我看著他，知道他今日等在這里，必是有些話，不需要讓南宮聽，只是說給我聽的……

    他見我做坐下來，也并不著急說什么，只是將剛剛烹好的茶，放了一杯在我的面前。

    我伸手拿起茶盞，輕抿了一口，剛開始還有些淡淡的苦澀，可慢慢的那茶香，還有一絲絲的甘甜便在口中回蕩起來。

    見我品茶的表情，他似乎是有些得意的，有時候我還真覺得看不透這位門主，明明是看淡了一切的，卻又會為了在別人看來都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故作得意……

    “明日便要與莫寒一起回羽國了，此去路途遙遠且艱險難測，嫣兒一定要小心”。

    落云山離羽國不過不到二十里的路，我知道他口中的路途遙遠且艱險難測，并不是說的這個，而是另有所指，我能看得出他是真的在擔心的。

    難道也是因為我現在的這個樣子，是他那個小徒弟的模樣，令他觸景傷情了……我只是看著他，并不說話。

    “若是為師說，從此將這玄機門傳與你，你可會改變主意？”，他看著我，比任何時候都認真的等著我回答……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師徒的緣分

    我一言不發，只是沉默的看著，看著此時正在靜靜的等著我的回答的門主，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些許的端倪來。

    可是，他卻始終很是嚴肅而且認真的看著我，我不禁有些失笑，“門主說笑了吧？我如今的這幅皮相雖然是你那小徒弟的，可是這里還有這里……卻不是呢……”。

    我說著，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與額頭，我想這個嫣兒活著的時候，一定是甚得門主的喜愛的吧，所以才會讓他這樣一再的將我認錯？

    “無妨，南宮與他的小師妹這里與這里也本就什么都沒有的……”。

    這話的意思是說，他并沒有傳授他們玄機門這可窺天機的本領嗎？

    “門主您的意思是……“，他緩緩的收回目光，低頭飲了一口茶，“嫣兒覺得窺得天機是件好事嗎？”。

    他并沒有回答我剛才問的那個問題，只是又問了我另外的一個問題。

    我沒有說話，也只是笑笑，搖了搖頭，他見我搖頭，似乎就來了興趣，“那嫣兒說說為什么不是？”。

    “世人都說，天機不可泄露，若是這世間窺得天機的人多了，那這天下豈不大亂？若是人人都得了天機，那這天機還叫什么天機？”。

    他并不看我，只是微揚了嘴角，輕輕的點了點頭，似乎是在等著我繼續說下去。

    “一切都不會是一成不變的，這天機也許在窺得的那一刻就已經變了，又或者即便窺得天機也改變不了什么，就像南宮，就像嫣兒……所以，這天機終還是逃不過這人心二字……”。

    我說完，伸手拿起茶盞，看著盞中的茶水偶爾泛起的漣漪，不再說話。

    當年，門主將南宮帶回玄機門的時候，或許就已經知道，他最終還是會回去，還是會去爭，不管是不是他愿意的。

    還有嫣兒，在她跟著南宮下山的那一刻，一切也許就已經都改變了，又或者一切都沒有改變，都只不過是早就注定好的罷了……

    “嫣兒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沉默了很久，他又回到了第一個問題上，依然在等著我的答案。

    想來是南宮要回去當太子，而嫣兒也已經……玄機門需要后繼有人？可是這門主還如此年輕的樣子，不用這么急著找繼承人的吧？

    不過想想，他雖然只是收了南宮與這嫣兒做徒弟，卻并不教他們什么，若是在這之前，我可能會覺得很是疑惑。

    可現在，我與他的這番對話，我明白就像我說的那一句天機不可泄露，說什么得天機者得天下，不過是世人的貪心而已。

    只這“天機”二字，便足以讓人為之而迷了眼，惑了心……而這真正可以窺得天機的人，也許就注定了要孤獨一世。

    這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門主是舍不得讓自己的徒弟們都孤獨終老，一世孤寂，才不教他們的，才想要讓我這么個外人來繼承？”。

    這樣的偏心，倒也無可厚非，畢竟只有經歷過的人，才知道這其中的悲苦哀樂吧。

    可其實，即使我理解，也是斷然不會答應的，這點相信他不會猜不到，只是我實在不明白，為何他要這樣一再的阻止我……

    “若是為師說，比起一段沒有結果的孽緣，一個人靜靜的活……也許對所有的人都好，你可會改變主意？”。

    我終于明白，他到底想要說什么了，終于知道他看著我的時候，眼中的擔心與欲言又止是為了什么。

    我怔怔的盯著桌上的茶水，原來……這便是我與冥夜之間的“天機”嗎？

    “那又如何？孽緣也好，良緣也罷，總歸都是緣，總歸也都是要在一起的”，我終是釋懷一笑。

    “若是因著門主這一句孽緣，我便要放棄，那可真真兒的是無緣了，況且，門主說的是璃兒，而我……現在是嫣兒了，不是嗎？師父……”。

    我笑顏如花的看向他，我這是第一次稱他為師父，他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會兒，突然也有些釋然的笑了……

    我覺得，他大概也早就知道，我還是不會改變心意，只是很多時候，關心則亂。

    就像后來他對我說的，南宮與那嫣兒其實也只是他名義上的徒弟，因為他們并沒有可窺天機，算人心的悟性。

    而我與他本就有真正的師徒緣分在的，這無關我到底是嫣兒還是璃兒……

    原來，早在那一日去往云南途中的相遇，便早已經安排好了這一切……

    “這是為師畢生所學所悟，如今便都交給嫣兒了……”，他將手中的一本冊子交給了我。

    我遲疑了一下，并沒有伸手去接，“可是我……并不能……”，我還要回到罹月，并不能繼承他的玄機門。

    可他也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像是早已知道我要說什么，“玄機門不在這里”，他說著看了看周圍，然后又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在這兒……”。

    這道理我是明白的，可也實在覺得這天下如此神秘的玄機門，收徒弟是否太過隨便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