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剛走了沒幾步,他又將我叫住,我扭頭看著他,見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似的很是不放心的樣子,顰眉想了一會兒才語重心長的開口:“這寺院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你……且莫將自己轉丟了……” 呃……看著他一臉認真且嚴肅的樣子,能將這嫌棄的話說的如此情真意切實在是讓人佩服啊……反正我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連身旁的老方丈和小師傅都面露尷尬之色,想來是替我丟人吧…… 我住的地方是一處幽靜又簡樸的客房,離陛下休息的地方并不是太遠,只是我聽說祈福前的準備還是挺繁瑣的,看來今日便只我一人了。 由于在路上的耽擱,到達時已近黃昏,我坐在門前的長廊上,此時整個寺廟都沐浴在了玫瑰紅的朝霞之中,景色甚是怡人。 我靜靜看著這一片的靜好,就好像之前的種種只不過是噩夢一場,如若真的能都只是一場噩夢該有多好……從幽澈說我是他的太子妃到這他將我強行留在了罹月再到現在,有時候我會忍不住想他對我到底是怎樣的?是喜歡?還是不喜歡?是愛?還是不愛? 如若不愛,那么當初為何要費那么多的周折將我留下來;如果愛,那又為何只是將我留在身邊?我雖忘記了很多的事,但愛一個人應該是怎樣的,我還是知道的;又或者……真就如那些人所說的,我不過是他一時新鮮留在身邊的罷了,等到哪天厭了、煩了便也就棄了…… 想著自醒來發生的這一切我不禁笑了,仔細想想我好像什么都不曾有,除了梅兒……,如今連她也不在 了,我當真算得上是一無所有了吧…… 一大早,他便去大殿祈福了,德公公遣人來說這祈福一旦開始便大約要到晌午才能結束了…… 這月華寺在我看來還真的是不小,若是我一個人的話真的有可能將自己轉丟,看來他確實是實話實說…… 我漫無目的的走到一處院子中央,抬頭便是一望無際的天空,此時這里并無他人,寂靜的空氣中,幾只鳥兒唱歌,聽著就十分的悠然。 我望著頭頂上這片湛藍的晴空,腦中不知為何突然想到一句話:“情深情淺不由人……”,大概是聽到了我的聲音,那老方丈不知從何處走了過來,向我問好,我也向他一拜;剛拜完,老方丈便微笑著開口:“施主可知這處別院的名字?”,被老方丈突如其來的問題問的有點莫名其妙,我搖了搖頭。 老方丈笑笑繼續說道:“這處別院得名——莫念,施主可知道這名字的意思?”,也不等我回答,便自顧自的回答:“莫念莫念,莫要執念……”,老方丈說完便意味深長的看著我。 見我并沒有說什么,老方丈依然淡淡的說:“今日看到施主,讓老衲想起幾年前也曾有位施主站在這莫念中看著這一望無際的天空,那神情與如今施主別無二致,嘴中念著的也是這一句:情深情淺不由人……”。 “看來這世間放不下執念的人還真是不少啊……”,聽聞我的感慨,老方丈雙手合十念了句:“緣起緣滅緣自在……施主一切皆隨緣吧……阿彌陀佛……”,說完向我行了個禮便轉身離開了…… “緣起緣滅緣自在,情深情淺不由人……”,我看著這一院子的靜默重復著這句話,想來多年前的那位不知如今可曾放得下這執念? 我一個人久久的站在這莫念中,恍惚間似乎看到了一個綠衣姑娘背對著我站著,微風吹動她的發與衣,她在想什么想的那么的專注?那背影看起來凄涼而又無助…… “姑娘在這啊,讓老奴好找”,德公公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姑娘,祈福已經結束,陛下這會兒正找姑娘呢,說是怕姑娘找不到路,讓老奴來迎迎姑娘……” “那就有勞德公公了”,其實陛下還是挺了解我的,若是德公公不出現,這會兒估計我也是走不回去的……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到底你是怎樣看我的? 我一路跟著德公公走到了祈福的大殿,遠遠的就看見他背對著我復手立于殿內,正靜靜的看著殿中央一尊巨大的佛像,那背影與剛剛在那莫念中我眼前突然出現的綠衣女子竟是那樣的相同,唯一不一樣的是,他的背影中多了一份孤獨與悲凄…… 我走到他的身邊,他并沒有看我,目光始終沒有從那尊佛像上移開,我就這樣靜靜的站在他身旁仰頭看著他,那雙幽深如古潭的眼眸那樣的好看,可是為何在這雙眼眸中卻看不到一點的生氣,連一點該有的情緒都沒有…… 為何我現在才發現,其實從一開始眼前的這個人,這雙眸就是這樣的,只是那時我還不懂,我以為這便是所謂的君王該有的樣子,可是我卻忘了,君王也是人,怎么可能如此的平靜無波…… 他們說只有心暖的人手才是暖的,他的手那樣的涼,心也是涼的嗎?還是說他的心其實已經死了? 我被自己這突如其來的想法嚇到了,身子不自覺的一僵,就在我還沉浸在自己的恐懼之中無法自拔的時候,身旁的人終是開了口:“既然來了,便拜一拜吧,都說拜的佛多自有佛庇佑……”,聽著明明是一句虔誠的話,怎么從他口中說出來卻生生的叫人覺得寒了心…… 雖然是這樣想,但我還是規規矩矩的跪在了殿前,其實我也沒什么所求的,只是想起剛才老方丈的話,突然就雙手合十,輕聲的說著:“緣來緣去緣如水,情散情聚情何歸……”。 我抬起頭,望著大殿的這尊巨大的佛像,希望有一天他可以給我這個答案…… 只是為何我突然會覺得身旁傳過陣陣的涼意?我奇怪的轉過頭,這一轉頭著實是將我嚇了一跳,身旁的人正眼神凜冽的看著我,那雙深邃的眸子里涌動著一種說不清的情愫,如一潭死水終于激起了漣漪,變得波濤暗涌起來。 這樣的眼神讓我想起了那夜在靈月節上,他聽到我許的愿,看到那面月光吟,還有當他看到我手里的梅子時都是如此這般的樣子,只是之前這副摸樣都是轉瞬即逝的,可這一次他卻久久的看著我,毫不掩飾眼中的不可置信與震驚…… 我被他的樣子嚇的僵在了原地,愣愣的看著他一步一步緩緩向我走過來,我卻一點反應也給不出,直到他伸手緊緊的抓住了我的胳膊,那疼痛使得我不由的皺起眉,卻依然還是動彈不得,他的眼睛像是釘子釘在了我的身上,嘴唇翕動了半天才斷斷續續的說著:“到底……你到底……到底……”。 他一直重復著這幾個字,卻還是什么都說不出來,就在我不知所措時,他卻猛然的松開了抓著我的手,不停地朝后退,慘白了臉,看著我,唇不停地顫抖著:“不……不可能……不……可能……”。 說完也不管我一臉驚慌失措的站在原地,便轉身跌跌撞撞的走出了大殿,出門的時候連身子重重的撞在了門框上都沒有察覺,看著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這一刻我好像突然明白了原來我……依然什么都不是……從來都不是…… 德公公之前說過大約要在月華寺待個六七日,只是自晌午的事后他便命德公公來傳話說是即可啟程回宮,連德公公來傳話的時候也是一臉的茫然,卻也不敢多問什么,都說君心難測,君心難測,說的大概就是這個吧? 我跟著德公公走到來時的大殿外,依然還是站了一堆的人,我看著他們,除了領頭的那位老方丈外,每個人都是一臉疑惑的表情,他們大概是想莫非是皇宮中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才會早上剛剛祈福完,這會兒就急著趕回去了? 我走到馬車旁,德公公伸手扶我,看著德公公向我伸出來的手,我竟有那么一瞬間的晃神兒,我看著德公公欲言又止的樣子,想著習慣可真是個可怕的東西,就像現在這一刻,我才發現我竟將他扶我上馬車這件事當做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以至于當德公公來扶我的時候我竟還在等著他…… 可我卻獨獨忘記了他是皇上啊,是這堂堂罹月的君主啊,若是他高興自然是什么都可以做的,可若是不高興了,自然也是什么都可以做的…… 終究還是我……高估了自己嗎…… 我譏誚的笑了,伸手扶住了德公公的手上了馬車,看著這空無一人的馬車內,那一瞬間我突然感覺自己的心口一痛……,其實在看到德公公的那一刻我就已經猜到了,只是自己還是不太愿意承認罷了。 如今,他連與我同乘一輛馬車都不愿意了嗎?這一路上我都沒有看到他的身影,可是我連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都不知道。 明明來的時候還好好的,他不顧別人的目光執意伸手扶我上馬車,他為我命人好好的安葬了梅兒,他囑咐我不要走丟了……這明明都只是昨日的事;還有那個吻,難道就只是一個吻而已嗎?都不作數的嗎…… 我不停的想著這些,可卻依舊沒有一個答案,想來若是我去問也是枉然的,他從來都沒有打算告訴我什么,從來都沒有…… 從回宮那日算起,已有八九日了,這八九日里我與他連個照面都不曾有,想當初我躲他也不過三兩日的光景,雖是我躲他可若是他想見我還是能見到的,因為他是皇上;可如今他躲我,不管我想不想見他都不可能見到,因為……他是皇上…… 正想著突然就聽門被推開了,我有些急切的看向門口,希望我心心念念盼望這的那個人能出現在門口,可下一刻我便黯然垂下了眼簾,門外站著個婢女,面生的很,以前不曾見過。 她走進來沖我行了個禮,“姑娘,奴婢玉兒,是洛貴妃遣來伺候姑娘的“,說完也不管我愿不愿意便走了進來,開始為我添茶倒水。 伺候我?對了,走之前是有這么一檔子事來著,那洛貴妃還真將這事放心上了,想想也是一番好意,我也不好拒絕,想著便笑笑伸手接過了那玉兒遞過來的茶杯。 玉兒很是能干,只是我總覺得她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好像時刻都在防備著些什么,大概這宮里的婢女個個都這樣吧,生怕得罪了主子惹來大禍…… 只是沒過幾日,德公公便來了,還帶來了一位婢女,說是婢女好像也不貼切,她雖是婢女的打扮,但看上去明顯有別于其他的婢女。 果然,玉兒在看到德公公他們后,馬上躬身行禮,“德公公,寧姑姑……”。 姑姑?在宮中好像是極為有備份的宮女才被稱之為姑姑,我打量著這位寧姑姑,看起來也不過二十幾歲的樣子,面上卻帶著與之年齡并不太相符的老成與沉穩,德公公向我行了禮,又看了一眼玉兒才不疾不徐的說:“這位是宮里的寧姑姑,以后就由她來伺候姑娘的一切“,德公公說完,站在身后的寧姑姑就沖我躬身:“奴婢寧容見過姑娘”。 這是什么情況?我被眼前的一切搞的有點暈,前幾天不才來了個玉兒,怎么……,我看向玉兒,卻見這會兒那玉兒竟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緊著身子瑟瑟發著抖,卻還是結巴著說:“回……回公公,奴婢……奴婢是洛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