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宋母又驚慌又氣惱地看著他,似乎怎么都想不明白,為什么一直乖巧又懂事的兒子,突然會變成這樣。 直到宋沉對著警察舉起自己的雙手,又一次重復:“我要自首?!?/br> 走廊里窗戶沒有關嚴實,一陣呼嘯的風聲刮過,少年臉上的表情,堅定又決絕。 此時宋母晃了晃,宋沉的父親扶住他之后,終于開口,怒斥道:“宋沉,你不要再胡鬧?!?/br> 可是少年轉頭,陽光正好,灑在他的臉頰上。 他說:“在你們眼中這是胡鬧嗎?你們不是一直說,做錯事就要承擔后果的。我,不是個完美的兒子,甚至比你們口中嫌棄的人,更垃圾。因為她會保護我,而我只會逃避?!?/br> 陳錦路猶如活了過來一般,她跑過去,拉著宋沉的手掌,一直在搖頭。 “宋沉,不要,你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已經賠錢給楊嬋,她也原諒我了?!?/br> 宋沉微微低頭,看著她,低聲說道:“陳錦路,我這種人,不值得你喜歡?!?/br> 陳錦路終于顫顫地伸手拉起他的袖子。 她一邊哭一邊搖頭,“你不是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不是你說的這種人,你還記不記得我們上高一的時候,我不小心掉進學校里的噴泉里,鞋子衣服都濕透了,是你把帶我校醫室,你還把你的鞋子脫給我穿。還有這次事發之后,你一直去看楊嬋,你也是想承認的吧?!?/br> 對啊,他也想承認。 可是從他初中開始,宋母對他的要求就越來越嚴格。年紀前十不可以,必須要前五,后來連前五都不行,必須要第一。 他被迫參加各種競賽,給學校拿獎。 每一次宋母享受著坐在臺下,看著他領獎后,所有人過來跟她說恭喜的那種榮耀。 這一刻,她比宋沉還要像個主角。 那次花盆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來著,是母親再一次強迫他去幫她所謂的上司孩子補習,但是他已經被數學競賽的壓力壓地喘不過氣來。他是人,不是事事都能做到最好的神。 他受不了,所以在電話中,忍不住反駁。 卻不想,一拂手就把那個不知道誰放在陽臺的花盆撥弄了下去。 他聽到樓下的慘叫聲,還有好多同學在喊,是誰砸的花盆。 他下意識的反應就是跑。 結果他沒想到,事情完全超出他的想象,他母親居然瘋了一樣讓學校找出這個學生,并且開除。 宋沉見警察不抓他,淡淡表示:“我查過資料,高空墜物可被追究刑事責任?!?/br> 此時,走廊畫風突變,原本還趾高氣昂的宋母,此刻面白如紙。 如果不是宋沉父親正扶著她,相信她隨時都能摔倒。 齊曉趕緊朝肖寒看了一眼,這都叫什么事情啊。 肖寒一個頭兩個大,忙活了一天的殺人案還一點兒頭緒都沒有,全被這兩小孩子給耽誤了,結果現在又出一個高空墜物傷人案。 “肖隊,這該怎么處理?” 肖寒冷哼一聲,“該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把之前這個案卷調出來,看看是哪個轄區的案子,讓當時處理的民警再過來一趟?!?/br> 一聽要處理,宋母呀地一聲驚叫。 她死死地抓著宋沉的手掌,滿臉驚懼,拼命搖頭:“不行,你不能去坐牢,你怎么能坐牢,你要是去坐牢,你這輩子都完了?!?/br> 現在她完全不記得,當初要開除陳錦路的強硬。 宋沉淡淡地看著他母親,“可是我做錯事了?!?/br> …… 秦陸焯將手中的紙杯遞給旁邊的人,此時蔚藍站在窗口,外面還在鬧騰。 她接過,低聲說:“謝謝?!?/br> 他們站在肖寒的辦公室內,窗外,是寂寥冬日,天際呈現一種灰白色的黯淡,樹枝光禿禿的,有種蒼涼的味道。 許久,男人低沉磁性地聲音響起,“這件事不是你的錯?!?/br> 蔚藍偏頭看他,“你覺得我在自責?” 秦陸焯直直地望著她的眼睛,那雙一直以來黑亮清潤的眸子,此刻越發淡然,像是被打磨過的黑曜石,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沉靜。 蔚藍下巴朝著外面的方向指著,“你知道他的弦什么會繃斷嗎?” 如果每個人的內心世界,都有一把弓,有些人的弓張弛有度,他能靠著自我調節,來緩解內心的壓力。但是有些人卻面臨著來自外界的壓力,壓力就像一雙手拼命地拉著那把弓,只有不斷地繃緊,卻從不放松。 當到達一個臨界點,心底那把弓就會繃斷。 那時候,這個人就會出現心理問題。 宋沉心底那把弓的壓力,來自于他的母親,他表現的越完美,宋母越是自豪。而伴隨著這份自豪的是下一次更好的要求,循環往復,兩人就像是陷入一個死循環的共生之中,誰都解脫不得。 現在,宋沉打破了這層共生關系,摧毀了自己的所謂完美面具。 強迫宋母面對這樣一個并不完美的兒子。 秦陸焯站在她旁邊,原本插在兜里的手,將褲子口袋里的煙盒掏了出來,拿出一支叼在嘴邊,不過余光瞥了身邊的人一眼之后,還沒點著的煙,又被他拿了下來,他再次看向她的眼睛,那雙幽靜如淵的眸子,扯著嘴角,淡笑道:“所以你還是幫了他?助人為樂?!?/br> 蔚藍略想了下,居然,真的認真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