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野拉上臉關了門。

    西稚耷拉著腦袋回了自己房間。

    明野煩躁地在屋里轉了一圈, 走去窗口抽煙，一身火騰騰地燒，根本壓不下去，剛才看見西稚都想直接把她拖進來。

    被女友撩撥得渾身是火，剛要化身為狼就被一個耳光扇醒，他到現在都沒緩過勁來，抽了小半盒煙還是覺得煩躁無比，又將目光投到了房間的浴池。

    樓下的住客連續兩晚聽見樓上放水，腦袋抻出窗外喊道：“樓上別放水了，煩不煩??！”

    明野一身燥熱無處消解，正在刷第三遍浴池，聞言吼了回去：“你讓店家別裝浴池??！”

    西稚在隔壁聽得一愣一愣的，她第一次見明野這樣發脾氣。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她和她的尾巴。

    明野放了一池水，又重新刷了一遍浴缸。

    西稚的心隨著隔壁的水聲上上下下，像艘小船漂浮在明野怒氣洶涌的波濤里。

    幾十分鐘后，水聲沒了，明野似乎準備睡覺了。

    西稚聽不見聲音，敲敲將耳朵貼在墻壁上。

    靜悄悄的，什么也沒有。

    西稚正忐忑，手機上發來一條消息，是明野的。

    明野：【睡了？】

    西稚手忙腳亂地回復：【還沒有，你不生我氣了？】

    明野：【你頭發濕，吹干再睡?！?/br>
    ——

    西稚回程時在宿舍門口碰見姚倩和吳恬，她們也剛旅行回來。

    明野把包給西稚：“我先走了?！?/br>
    “他平常就這么酷嗎？”吳恬問，“和我想象里一樣高冷?！?/br>
    西稚解釋：“他不高冷，只是偶爾這樣?！?/br>
    這個偶爾發生的概率比較低，西稚也是第一次見明野這樣。

    一路上明野會和西稚說話，會幫她提東西接熱水，與其說是在生氣不如說在鬧脾氣。

    柳佳佳提著一個袋子從遠處過來，西稚打招呼：“佳佳學姐?！?/br>
    柳佳佳莞爾一笑：“去我市里小姨家住了兩天，剛剛回來?！?/br>
    她進了宿舍將袋子放在桌子上，拿了兩個保鮮盒出來：“西西，嘗嘗我小姨做的蛋糕?！?/br>
    她沒叫姚倩和吳恬吃。

    吳恬在宿舍轉了一圈，驚呼道：“好臭，哪里來的味道？”

    西稚動了動鼻子，也聞到了。

    姚倩去開窗通風，卻發現窗戶大敞：“西西，你出門前沒關窗？”

    西稚看了柳佳佳一眼，后者淡淡地說：“我忘了?！?/br>
    吳恬到處找臭味的來源，嗅到西稚桌子前覺得味道非常濃郁。她站在上床梯子上，一眼看到西稚床上那攤散發著惡臭的東西。

    “啊————”吳恬嚇了一跳，磕磕絆絆從梯子上下來。

    西稚跑過去扶她，吳恬撫著胸口：“好惡心?！?/br>
    西稚站上去看——一只被剝了皮血rou模糊的死老鼠。

    “也許是貓咪在你床上囤糧?！绷鸭殉灾案?，輕飄飄地說，神情悠閑安定，“是從窗戶進來的吧?！?/br>
    姚倩的暴脾氣當場炸起來：“柳佳佳，出門關窗是常識，站著說話不腰疼，你給西稚買新床單嗎？”

    柳佳佳微笑，揚起精致的一字眉：“為什么要我買？”

    西稚爬上床，湊近那只老鼠。它的皮被剝得太完整了，普通貓咪干不出來這么精細的活，變成人的貓精倒有可能。

    難道是書記？他看她不順眼很久了。

    又或者是黑蛋？那天他說她會后悔。難不成他用這么幼稚的手段想嚇唬她？

    大黃也有可能，他也成精了，可以報當初她的一腳之仇了。

    西稚卷起床單，發現死老鼠是被新鮮流著血放上來的，床單下的床墊都被臟血浸透了。

    她又低頭向床下看，從窗口到床前都干干凈凈的，沒有任何臟東西的痕跡。

    如果是書記或黑蛋捉弄她，還會給她擦地板嗎？西稚想不通了。

    床墊床單都沒法用，西稚將它們卷成一團準備拿出去扔掉。

    姚倩還在和柳佳佳吵，柳佳佳不理她，一個人安靜吃蛋糕。

    “至少該有一句對不起吧？”姚倩指著她，“因為你不關窗，西西的床上才會出現臟東西，道個歉不應該嗎？”

    她說話間瞥了床單里包裹的東西一眼，捂著嘴一臉泛惡心的模樣。

    柳佳佳全然當做聽不見，自己吃自己的。

    姚倩見柳佳佳這副模樣氣不打一處來：“你這是什么表情？西西不知道你什么人我知道。上學期宋玲和你爭獎學金，你背后干的臟事我清楚著呢。明野喜歡西西，別扯貓，說是你干的我也信?！?/br>
    柳佳佳面色不驚：“我干什么臟事了？”

    姚倩微笑：“你撿了人家手機，把她和男朋友的裸.照發到學校論壇，是你吧柳佳佳？”

    柳佳佳神情未變，面皮略微蒼白：“你在說什么？”

    姚倩面無表情：“那天我見過你在圖書館后面拿著一個粉色殼子的手機，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br>
    她指著西稚：“你不打算給西稚道歉嗎？宋玲男朋友現在可一直在找是誰發了那組照片，你說我要是告訴他，你會怎么樣？”

    柳佳佳抽出紙巾擦擦嘴巴，站起來朝西稚笑：“對不起啊西西，姚倩說得對，沒關窗是我疏忽了，下次我一定注意?！?/br>
    她的笑容明明看起來溫柔，卻看得西稚不寒而栗。

    西稚看著床墊上深褐色的血漬，忽然想起那天回來時柳佳佳在拖地，地磚上也有類似的痕跡，當時柳佳佳還攔著不讓她去廁所。

    如果就這樣和她說，那老鼠是柳佳佳剝皮放上去的，西稚很難相信，柳佳佳看起來那么干凈的一個女孩，怎么會碰這些東西？

    但姚倩一番話加之柳佳佳的態度，卻讓人毛骨悚然，腦子里的念頭既然產生，就像野草一樣瘋狂在腦海滋長揮之不去。

    姚倩嗤道：“呵，疏忽了?！?/br>
    西稚想了想，拉住姚倩的衣袖，小聲說：“我沒關系，學姐?！?/br>
    她余光看著柳佳佳，默不作聲：“我去買新床墊?！?/br>
    姚倩說：“床墊要去市區買，現在天快黑了，你明天再去，今晚先和我睡?！?/br>
    西稚乖巧地笑：“沒關系學姐，我可以和明野出去住?！?/br>
    柳佳佳吃蛋糕的手停頓，表情微變，片刻后又恢復如常。

    神情輕輕冷冷，一副溫柔嫻靜的仙女模樣。

    ——

    明野前腳剛進宿舍，杜杰后腳就湊上來，神情猥瑣。

    “過得挺好吧？”杜杰問。

    明野轉移話題：“期中論文趕完了？”

    杜杰滿不在乎：“沒有，你和西西這幾天……”

    明野不想回想這幾天，一想起來那一巴掌就在腦子里晃悠。

    他坐在桌前打開電腦，打算將論文剩的尾巴做完。

    西稚發來一條消息：【今晚不和你散步了?！?/br>
    以往每天晚上，兩人總要圍著學校轉轉，或在圖書館門前廣場，或在環校公路的甬路邊。

    校園很大，可以容納情侶的地方太多，戀愛中的人身上自帶一種力量，不管白天多累，夜里親親我我依舊精力滿滿。

    昨晚剛被打了一巴掌，今天又被告知不想和你散步，明野覺得這戀愛談到一種匪夷所思的境界。

    他甚至懷疑西稚看上客棧樓下的前臺小哥了，不然怎么一時之間態度變了這么多。

    他心里煩躁，論文看不進去，起身出去找西稚。

    ——

    西稚待在女生宿舍樓前的花壇里，目光緊盯著女生宿舍大門。天色漸暗，沒等多久，柳佳佳從屋里出來，西稚悄無聲息跟在她身后。

    她對柳佳佳有疑慮，想試探她是不是真的敢碰老鼠。剛才姚倩都被那攤東西惡心到了，柳佳佳卻面色不改，用冷靜來形容都不太恰當。

    柳佳佳是去超市買日常用品和零食的，她轉了一圈出來，站在超市后面的小樹林里打電話。

    西稚故意叼著一只小老鼠朝她跑過去，將老鼠放在離柳佳佳不遠處的地上，蹲在那里舔爪子。

    “劉老師，我是柳佳佳?！绷鸭焉ひ魷厝?。

    她的眼睛很漂亮，在黑夜里熠熠閃光。

    “我們宿舍一個學妹今晚不回來?！?/br>
    “不知道去了哪里?！绷鸭演p聲說，“我很擔心她?！?/br>
    她瞥到旁邊趴著一只可愛的小貓，小貓嘴里叼著一只死老鼠，漂亮的眼睛動了動，黑眼仁里是說不清神采。

    在西稚驚詫的目光里，柳佳佳不僅沒有厭惡地躲開死老鼠，反而蹲在她身邊，輕輕捋著她的毛發。

    “這是你的晚飯嗎？”柳佳佳掛了和輔導員的電話，自言自語道。

    她從購物袋里掏出一根火腿腸撥開放在地上，溫聲說：“我和你換，貓咪只是以玩死老鼠為樂，怎么可以吃這么臟的東西呢？”

    她啟開剛剛買來的八寶粥，將粥倒掉一半在地上，然后捏起那只老鼠的尾巴丟進瓶子里。老鼠身體沒入八寶粥中，八寶粥恢復原狀，表面看不出任何異樣。

    西稚渾身一個哆嗦，轉身想跑，柳佳佳掛上電話眼疾手快抓住她，她拎起西稚的死皮，用力捏她的小爪子：“她不怕老鼠，該怎么辦呢？”

    柳佳佳笑笑：“你覺得她怕貓嗎？”

    她音調發涼，西稚沒來由一陣害怕，同時被她捏得很痛，她四爪并用蹬開她的手迅速躥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