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節
幾方僵持不下,場中氛圍極為詭異, 主持人左右張望,居然沒瞧見第三個人舉牌,不免愕然。 沒人競價,不代表不走拍賣流程,見半天沒人應聲,主持人只能繼續喊拍。 “六十八萬第二次……六十八萬第三次!成交!”主持人落錘定音。 看到這個成交價,許多人瞬間就后悔了。 六十八萬就拍到了蘇涌詩集加上高起明的小畫,這可是撿天大的便宜了! 特別是高起明的畫存世量稀少,五年前一次拍賣會上出現一張大幅的,成交價飆升至近千萬! 雖然這張是小的,還裁了做封面,但也不至于合著詩集才六十八萬吧? 一個便宜三個愛,廳里坐的雖都是商界大佬,幾百萬對他們來說算不得什么,可看到這樣的機會錯失,還是忍不住扼腕。 “是我撿著便宜了?!辈虧櫭骼舷壬坪跻矝]料到真沒人與他競價,訝笑著說。 “還是大便宜!”何教授探頭瞧他,“等東西到手就能知道她修復做的如何!絕對是賺到!” 蔡潤明老先生笑望何教授,“你教出來的學生,我當然是信的。不然也不會參拍?!?/br> “讓您破費了?!绷种ビ行┎缓靡馑?。 如果不是蔡潤明老先生看何教授的面子出手,這本詩集說不定會面臨流拍的情況。 “經兩輪專家鑒定,誰還不明白你的修復水平?那些人挑毛病,就是看著你是個新人好欺負罷了?!?/br> 蔡潤明老先生笑著搖頭,“本來就是做公益,詩集也是真品。以這個價格拍下確實賺到 ,哪來的破費一說?” “該謝?!焙谓淌诓逖?,“也是我疏忽。你的第一次修復作品本不該面臨如此局面,若真的流拍,對你的名聲必造成影響?!?/br> 如果經她修復的東西被人以技藝不精為由貶斥一通,在拍賣會上造成流拍,以后想接到好活就難了。 不管將來她能力如何,大家永遠都會提起第一次作品參拍的事,這就是初印象。 雖不是不可扭轉,但要花費極大的精力去證明自己,還得費心替自己打廣告做宣傳,慢慢博取圈內人的信任。 而蔡潤明老先生出手就不同了,最終成交價不重要,重要是他瞧中的。 以蔡老先生的名望,絕對能給林芝這本修復作品帶來更好的聲譽。 林芝知道何教授的意思,她也明白其中關鍵。 所以當蔡潤明老先生舉牌的時候,林芝在放下一顆心的同時也生出不少感激。 必竟蔡潤明老先生一直坐在她身旁,對蘇涌詩集興趣不大是看得出來的。 “哎,不過一件小東西而已,可及不上你捐出造紙八方蒙受損失的一星半點,更何況我還有得賺??!”蔡潤明老先生見林芝還感激地看著自己,笑著擺手。 林芝正想說話,卻被何教授拉了一把,“客氣客氣就行了。沒聽他有得賺嗎?這個人從不做虧本買賣!” 蔡潤明老先生搖搖頭,懶得跟何教授打嘴仗。 因為錯失蘇涌詩集,一些人情緒有些收不住,看到下一件拍品起拍價不高,便爭相舉牌,生怕再錯過什么。 這件價值不高的黃玉馬擺件,居然一路走高,最后成交價竟達到一百三十五萬。 這樣成色的黃玉馬若是放在外頭賣,最多也就是八十萬頂天。 落錘后,拍下的那個人頭腦熱度降溫,自然又是一通悔恨。 前面耽誤了不少時間,主持人刻意加快了拍賣流程,不到兩個小時時間,冊子上五分之一的拍品都有了去處。 蔡潤明老先生又舉牌拍了兩件,據林芝觀察,他對這兩件興趣并不是特別濃厚。 不過看著價格合適,競拍人數又不多,就意思意思舉舉牌,一路舉到最后順理成章拿下,很佛很淡定。 “見多了好多東西,這些都只是一般般,今天能叫我提起興趣的,唯有這件?!辈虧櫭骼舷壬犃种柫藘删?,翻翻宣傳冊,指著胡越山食譜笑說。 “您是想找找這里頭有沒有桂花糯米藕的做法嗎?” “最好是有,不行的話,看看別的菜也成。胡越山的菜,可不是一般人能吃著的,我記得有道四寶釀鴨也挺不錯的……” 林芝微笑點頭,書上有這道四寶釀鴨,蔡潤明老先生拍了,肯定會喜歡。 “接下來的拍品都是經第一輪鑒定無法定價,留待二輪現場鑒別的。拍品一共八件,幾位專家正在仔細驗看,請大家稍候?!?/br> 主持人怕臺下買家等得不耐,主動解釋。 冊子后兩頁的拍品已經在書頁下方解釋過未能定價的一些原因,聽到主持人的說法 ,大家都表示理解。 第一件是一套黑木木雕,明末清初的,據傳是明代木雕大師馬先明作品,手法上有些異議,價格待定。 第二件,一對青花瓷盆,少蓋,形態完整無缺損,近代產物,無法辨別來路,價格待定。 第三件,一只泥塑福娃娃,油彩殘破,泥粉斑駁,底部陰印模糊不清,價格待定。 第四件……就是那本胡越山食譜了。 照片下面標著一行小字。 殘損食譜,民國時期手抄本,著者胡越山。 沒了。 學過歷史的都知道有個馬大帥,但要問他的廚子是誰,估計誰都是一臉茫然。 不是何教授細細說明,林芝也不會知道胡越山曾在上江灘有那樣的聲名。 這個名字,估計只有喜吃愛吃對吃有研究的人才會知曉,林芝懷疑何教授也是聽蔡潤明老先生說起才知道的,必竟他也不是個對吃講究的人。 第一輪做鑒定的幾個專家看樣子也是不懂行的,所以價也不定,宣傳冊也是直接印上就算,連個介紹都沒有。 聽后面冊子翻得嘩嘩響,林芝轉頭掃了兩眼,發現大家果然都跳過沒什么名氣的食譜,只關注另外拍品。 “看來又沒人和我爭了?!辈虧櫭骼舷壬f笑。 “是啊,挺好的?!?/br> 林芝笑著點頭,又仔細翻看宣傳冊。 因為暫時沒有定價,也不知道自己能拍哪件,看了下也沒什么太喜歡的,林芝決定一會兒哪件價低就拍哪件好了。 就像蔡潤明老先生一樣,反正是做慈善,拍什么都沒所謂,心意到了就好。 專家鑒定告一段落,八件拍品價格分別打到了屏幕上。 除了明末清初那套黑木木雕定到了十萬,其他幾件價格都偏低,起拍價從一萬到五萬不等。 蔡潤明老先生只對胡越山食譜感興趣,林芝則對起拍價一萬的那只泥塑福娃娃好感頗深。 見這兩件放到后頭了,便沒太關注前面幾件拍品。 最終黑木木雕以二十五萬拍走,另外幾件大約都在十萬左右成交。 等到起拍價定為一萬的泥塑福娃娃被擺到臺上,林芝挺直了腰板。 她能買得起的東西,終于上場了! 底盤旋轉一周讓大家仔細觀其輪廓,明亮燈光照耀下,這只油彩凋零的福娃娃看起來更加破舊了。 “一萬?壞成這個樣子,也不知道是誰捐的,純粹是拿不出東西湊數的吧?” “慈善拍賣嘛!就是往里扔錢,東西什么樣不重要啦。上回朱太自己手織的件針織藝術品,不也拍了二十萬嗎?要說價值,就是一斤毛線錢,不一樣拍得火起?” 有人拿著宣傳冊,指著福娃娃照片下的捐贈者名字笑得收不住,“哈!看到了嗎?這個是朱成文捐贈的!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夫妻一個套路,怎么儉省怎么來?!?/br> “誰不知道這對夫婦最摳門,有香海摳精之稱?!?/br> 朱成文和他太太的摳門行徑,香海商界人士多有耳聞,常常當作笑話來講。 聽到東西是朱成文捐的,不少人露出會意微笑,看向臺上福娃娃的眼神也多了幾分輕視。 朱太這次沒來,朱成文卻是到場了,坐在中間的位置,聽到前后左右低聲碎語,表情一言難盡。 看主持人站在泥塑福娃娃旁邊,詳細介紹專家點評意見,大家都興趣缺缺,有些人甚至打起了哈欠。 拍賣會進行到尾聲,都覺得很疲累了,東西也就這個樣,多說也只覺得啰嗦。 “就是個清代的泥塑,制作人還是鄉間瓦匠。幾個專家研究過了才知道有這人,說出去誰曉得?一萬都高?!?/br> “拍回去擺家里也難看啊。除非做一下修復……” “萬把塊拍回家還做修復?錢多得沒地方花了吧?又不是什么值錢東西?!?/br> “不知道怎么捐出來的,就是一捧泥巴灰?!?/br> 說話的人打了個哈欠,瞟了坐在旁邊的朱成文一眼。 “這是我家祖傳的東西!可不是隨隨便便往外捐的!”朱成文滿身委屈。 就是因為上次朱太用自己的織品拿去湊數,朱成文這次才狠了心,把家里擺了幾十年的這件泥塑拿出來參加慈善拍賣,為的就是正正名。 結果定價這么低不說,還被一群人說自己摳門,真是佛都難忍! 明明自己家幾輩老人都說這是祖上傳下的好東西! 打仗的年代逃難都舍不得丟,拿著棉襖里外包嚴實了,孩子不抱都要護著,才一直留存到了現在。 真要不值錢,傻子才會費這么大勁呢! “祖傳?難不成這個瓦匠是你先祖?”見朱成文氣得不輕,有人好奇。 “不是?!敝斐晌牟荒蜔┑卣f:“東西是從我太太爺爺那輩一直傳下來的,這就是祖傳!反正這個東西,很值錢的!” “值不值,要看專家吧?” “他們是看錯了!”朱成文忍著沒罵臺上幾個專家老眼昏花,震震有詞。 “是你太太爺爺看錯了吧?一個泥娃娃,不是金不是玉的,能值什么錢?” 如果這娃娃是名家名手制的,說不定還能拍得起價,可看定價就知道明顯不是。 “這件拍品是清代王猛手制,下面有陰刻印鑒。王猛確是瓦匠不錯,但也是一位技藝高超的泥塑大師。他制出的泥塑作品存世量較大,品相完好的最高也只賣到五萬左右。這件拍品較為殘破又未進行過修復,才以才將起拍價定到一萬?!?/br> 見到臺下又有人對拍品定價有疑問,一位專家趕緊起身說明。 對蘇涌詩集糾結不清已經浪費了拍賣會不少時間,眼看就要結束,專家們不想再多生波折,能解釋就盡量解釋清楚。 “但是,但是我爺爺說這個泥娃娃很珍貴!并不是表面看起來這么簡單!”朱成文滿臉不服地站起身。 “這是以我們專業眼光定的價,肯定是不會有問題的。第一輪鑒定時用儀器檢測過,泥娃娃內部沒藏著什么奇珍,只是很普通的一只泥塑而已?!睂<液苷\懇地說。 聽到專家這話,臺下不少人都笑了起來。 “可,可這個真的是……”朱成文臉有點紅,但還是不太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