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胃口是好，可這個虧卻吃不進。

    從小到大，成績再爛再差，林芝也從沒想過去抄別人的。

    哪怕是在卷子上寫歌詞，哪怕是扔橡皮正反面選對錯，哪怕作業發下來全是大紅叉！

    徐老師質疑的口氣與輕蔑眼神，實在是氣得林芝要爆炸。

    最最重要的是，明明都是她做的好不好？她做的！

    本來還想算了，見林芝不依不饒，徐老師索性抽過卷子，隨便在上面寫了個式子，“做吧，就做這個。這一題我昨天課上講過了，不過看你好像沒怎么認真聽，要是能做出來，就算正面是你做的吧?！?/br>
    “反面也是我做的！”林芝看也不看，硬挺挺地說。

    徐老師看了她一眼，筆一扔，往講臺上走。

    翻了翻卷子，抽出一張，“這張是咱們班本次小考第二名魯紅同學的作業，這最后一道大題連她都沒做對……”

    后面的話就沒說了，同學們自行理解。

    魯紅都做不對，你憑哪顆變異腦細胞做對的？撒泡尿照照你，你是什么水平，人家是什么水平？說是你自己做對的，也得有人信吧？

    坐在第一排的魯紅一臉怨念地盯著林芝，要不她鬧出來的事，自己能被班頭拎出來做反面教材嗎？明明那道題很難，沒做對很正常好吧。

    “這次小考馮爭好像是第十吧？”不知誰說了一句。

    “厲害了。不知道這道大題班里有幾個人能完全做對，我寫了一半頭就暈了?！?/br>
    徐老師微笑，“馮爭同學這次小考發揮得還不錯，不過比起今天這張作業卷子，還是稍差了一點。如果每一次都能像這次一樣，前五是沒問題的?！?/br>
    徐老師每表揚一句，馮爭脖子就往下縮一點，再聽到同學們嘖嘖有聲，更覺得屁股上長了釘子。

    “不是說要證明自己嗎？把我寫的那道題做了，算你張半卷子全對?！睘閭€林芝浪費了這么多時間，徐老師不耐煩地擺手。

    “老師……”馮爭弱弱舉手。

    在徐老師和全班同學不解的目光下，馮爭扭捏地站了起來，“這道題……其實我也沒做對?！?/br>
    徐老師一怔，“嗯？”

    馮爭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這道題的思路他是對的，只是里頭陷阱太多，做到后頭就越做越偏，要不是林芝拉他問得細，都沒發現自己錯在哪兒了。

    雖然不想承認，但在某些題型的思維方式上，林芝確實高人一籌。

    林芝吁了口氣。

    她是不想幸災樂禍的，可馮爭這道題錯了，卻是證明自己沒抄的實錘，難免有點小愉快。

    徐老師臉上表情轉換很是精彩，不過很快就平穩下來。

    沒抄馮爭的，不代表沒抄別人的，或許在家里就查了資料找了答案。

    “那你把這題做我看看?！弊叩搅种ド磉?，徐老師點點自己剛才寫出的那個式子。

    林芝低頭看了一眼，“這題我不會?！?/br>
    “哦——”班里有人起哄。

    果然猜得沒錯，徐老師不由得有點得意。

    這么簡單的一道題都不會，還想證明什么呢？

    “我做這上面的題?！辈坏刃炖蠋熼_口，林芝手一伸，把馮爭桌上的卷子拿了過來。

    “哎?！瘪T爭趕緊伸手去搶。

    徐老師眼睛尖，看到卷子開頭幾個字，立刻就有了笑容。

    “不錯呀，你家還能弄到這套卷子?！?/br>
    這套密卷可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搞得到的，聽說一班班頭老王還是托了關系，只分給了班前五那幾個人做。

    正想伸手把卷子拿過來細看，卻見林芝手一翻，直接指著最后一道大題，“我就做這道吧?！?/br>
    徐老師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看看題又看看林芝，“開什么玩笑？”

    前后桌的同學瞧見徐老師臉色，忍不住湊過來瞧，看到這題，都嘖個不停，再看看另外那些題，表情都不大好看了。

    “馮爭，你可不夠意思啊。好東西不分享，虧我上回還帶你買資料呢?！?/br>
    “沒有……今天早上才帶來的，沒來得及?！瘪T爭苦著臉。

    家里說了，叫自己好東西悶著點，這下可好，全抖出來了。

    前三排都是論成績坐的，一眼就能看出這張卷子集合了許多重難點題，有兩道跟上回聯賽卷子里的幾乎一模一樣。

    再看上頭那個密字，誰知道上面會不會下次聯考的題型？

    “我沒開玩笑，我就做這道?！绷种タ戳搜坌炖蠋?，咬死了這道題。

    “行行，你做?！?/br>
    做得出來，我跟你姓！

    十分鐘后，徐老師慶幸自己沒把后半句話說出來。

    班里的紀律什么的已經沒人管了，大家都湊到林芝身邊，看她埋頭刷刷刷地寫題，筆頭轉得那叫一個快。

    “喝，比抄歌詞還利索?！?/br>
    “說什么風涼話，有本事，你來做呀?！?/br>
    “能做這個，還做得這么快的不是人，是神好吧……”

    林芝根本聽不見背后那些人在說什么。

    寫得再快，也跟不上思潮的奔涌。

    就好像在飆車，掛好檔，踩落油門，避開一個又一個障礙物，在盤旋的山道上電一般前進，直到前方旗幟揮落，一腳剎車踩到底，車身甩出一個利落曲線，穩穩停到了比自身長短只多出一個毫米的車位里。

    解題步驟密密麻麻，林芝寫得雖快卻不亂，看起來清晰有條理。

    “對不對呀？”有人轉頭。

    被問到的人面紅耳赤，“你問……問魯紅?！?/br>
    “應該……是對的?！濒敿t其實想說你去問第一名何超，卻又拉不下第二名這個臉，猶豫點頭。

    應該差不多吧？反正寫中間她是看懂了，沒問題，至于后面……這個彎拐得太大，她還沒想到那一步呢……

    “是對的。林芝同學做得很好?！?/br>
    林芝放下筆，動了動寫得酸軟的胖爪，就聽到背后有人說了這么一句。

    “你看得這么快？”徐老師看著付遠澤，不相信地問。

    “嗯，這題有點難度，林芝同學切入點很好，就算是我，恐怕也沒法做得這么完美?！备哆h澤一臉淡定，看這道題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加一等于二。

    果然是個好苗子。

    看著付遠澤，徐老師眼中透出熱切。

    剛剛一圈人圍在這兒討論，能準確說出思路的沒幾個人，可是付遠澤每說一句，都很在點上，他剛剛就注意到了。

    “不錯，不錯?！毙炖蠋熍闹哆h澤肩膀，一臉欣賞。

    林芝一推桌子站起身，“老師，這道題好像是我做對的吧？”

    第013章

    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林芝握緊了拳頭。

    大家都看著呢，誰還能說她作弊？

    徐老師看向林芝，慢慢露出一絲笑容。

    “你做得，很不錯?！?/br>
    不摻一點假，這笑容是真誠的，是激賞的。

    料不到徐老師會說出這樣一句話，林芝拼命壓抑著眼眶后瞬間升起的那股莫名酸沖氣息。

    她現在才知道，為什么有些人會為某件事傾盡全力。

    不論是在學業，在工作，在各方面，這些人追求的不止是她以為的金錢，還有這種極具力量的認同感。

    深吸了口氣，林芝瞪著眼拼命向上看，就怕一個忍不住，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掉眼淚。

    活了三十多年，居然因為答對了一道題目就哭出來，她才不要這么丟人好嗎！

    “也許最近你刻意練習過這方面的題型，也許正巧做過和這相差無幾的題目。當然，我承認你是做對了，但是做對了就可以這個態度對待老師嗎？不過一道題而已！”

    看林芝硬嗆嗆下巴一揚，當著全班的面翻了個大白眼給自己，徐老師臉色刷地沉下來。

    現在的學生，真是給點顏色就開染坊。

    “行了，都上課?！辈坏攘种フf話，徐老師大手一揮，回了講臺。

    眾人紛紛歸位，瞬間就剩林芝一個人杵在原地，有點形單影只的意味。

    “還站著做什么？還想再做一題證明一下？行了，這張卷子我收了?！毙炖蠋熆戳肆种ヒ谎?。

    馮爭適時扯了一把，林芝就坐下了。

    “什么意思？”林芝有點沒反應過來。

    “就是承認卷子你做的，還想怎么樣??？叫班頭跪著給你喊爸爸才算完？”

    林芝給班頭的那個白眼爽倒是爽，不過也確實太囂張，雖然馮爭剛剛也被小冤枉了一下，但還是選擇站在班頭這邊。

    雖然五班是平行班，但學習氛圍一向不錯，除了后面一兩排實在是扶不上墻的爛泥，徐老師是不會放棄任何一名學生的。

    特別是那些有天賦，卻偏偏差一點運氣的。

    望著前排同學求知若渴的眼神，徐老師就是講得嗓子冒煙，也不肯停下半分鐘。

    只是在這群人中，偏偏顯眼地坐了個林芝。

    徐老師注意到，自己在講某些類型題的時候，她的哈欠快打上了天，魂都不知道飛哪兒去了。

    但講到一些新穎的題型，林芝的精神就一下回來了，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大，充分詮釋了什么是求知若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