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建城受到刺激，當天下午就中風了。軍醫替他仔細檢查了一遍，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什么時候能痊愈，還是未知之數。顧絕和姚夢琪一直守在床邊陪他。

    上午還神采奕奕，威嚴冷峻，此刻卻只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凄涼無助地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口角歪斜，看得姚夢琪難受。不免感嘆命運的殘酷，生命的脆弱。

    他太要強，太堅毅，與他相處的大多數時候，她幾乎忘記他是個老人。直到此刻，才知道在那軍人的鋼鐵身軀里，早已被時光蠶食，剩下的不過是一具枯槁的軀殼。

    姚夢琪越想越難過，不禁紅了眼眶。

    顧絕始終背對她，一語不發，她不敢看他的表情。

    他突然沖了出去，姚夢琪追到走廊，站在他身后幾步開外，能輕易感受到他的悲傷。

    他背脊挺得筆直，肩膀卻在微微發抖，她知道，他在哭，卻無從安慰。也許這時候，不打擾才是最好的。

    很久以后，她才慢慢走過去，手剛搭上他的肩膀，他突然回頭，緊緊抱住她，哭得像個孩子?！岸际俏业腻e……我不該說那樣的話……如果爺爺出事……我真的不知該怎么辦……我是個混蛋！”

    姚夢琪輕撫他的背，任他哭泣。心揪在一起，很痛。

    恍惚想起母親被送進搶救室的那個黃昏，自己蜷縮在角落痛哭，身邊沒有任何人安慰。

    失去親人的恐懼，自責，感同身受。

    眼淚流光了，顧絕頹然往長椅上一坐，愣愣地望著房門?！拔覐男〕绨莸娜?，只有一個，就是爺爺！他參加過很多戰爭，每次回來，身上總是渾身是傷，卻還笑著抱我，說看到我就不痛了?！?/br>
    “漸漸地，我也以為，英雄都不怕痛，因為他們有鋼鐵之軀。永遠不會痛，不會哭，不會倒下。我總是肆無忌憚地闖禍，因為有爺爺，我什么都不怕?？涩F在才知道，他只是個老人，他需要我的關心。我卻一直忽視了這一點，后悔……也來不及了……”

    “別這么想，醫生不是說過，他沒有生命危險，也許過段時間會痊愈了。你還有很多時間去彌補，去孝敬他。你現在要做的，是比平時更加堅強！爺爺一定會好起來的，相信我！”

    正文 137 被撞見的擁抱

    姚夢琪緊握住他冰冷的手，將體溫傳遞到他身上。

    “公司的事，我暫時不想管了，只想多陪陪爺爺！”

    “可你不是說，公司最近出了很大麻煩嗎？你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走開。反正我已經請了半個月假，就讓我照顧爺爺吧！我之前在醫院當過志愿者，懂得如何照顧他?！?/br>
    “可是……那樣你太辛苦了，我犯的錯，不應該由你承擔?！?/br>
    “難道你和我之間，還需要分彼此嗎？他也是我的親人，就讓我敬點孝心，好嗎？”

    顧絕感動地失語，一把將她摟入懷里，哽咽道：“遇見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br>
    ……

    姚夢琪承擔起了一切照料顧建城的責任，親手喂他吃飯，幫他擦洗。剛開始顧建城很抗拒，但漸漸地，也就接受了。

    一次，他突然掙扎很激烈，歪著嘴角喊她走?！白摺_……”

    姚夢琪掀開被子才發現，他小便失禁了。

    顧建城倍感恥辱，緊緊閉上雙眼。

    她臉上沒有絲毫厭惡，反而在他耳旁輕輕安慰道：“沒關系，這是中風的自然現象，很快就會沒事的?！贝蛄怂?，替他擦拭。

    之后偶爾會有這種狀況，他也沒像從前那么激烈抗爭。

    有時候，林沫會把姚俊恩帶過來。小家伙很懂事，也不多問，踮高腳尖，把獎狀高高舉到顧建城眼前，“爺爺你看，小恩得了最佳寶貝獎哦！老師一直夸小恩呢！還給了小恩棒棒糖，小恩沒有吃，送給爺爺，爺爺要趕緊好起來哦！”

    “麻麻給小恩買了故事書，小恩給爺爺念?！彼崃藦埖首幼谂赃?，有模有樣地講故事。

    姚夢琪感到很欣慰，默默在一旁打掃衛生，看到顧建城的眼睛濕潤了。他雖然說不出話，但意識很清醒。

    不禁希望他們祖孫以后也能夠如此融洽底地相處。

    為了顧建城能安心調養，顧絕對外封鎖了消息，也不允許任何人來探病。但這天，姚夢琪出去打水，迎面撞上了一位訪客。

    夜寒軒一身灰色風衣，帶著秋風的蕭瑟。手捧鮮花，對她笑了笑。

    她放下熱水壺，有些意外，“你怎么來了？”

    “顧司令生病了，過來探望?！?/br>
    “你不像那么好心的人?！?/br>
    “好吧，我承認只是個借口。我想你了，過來看看你。這幾天，你不接電話，我很著急。問了小恩，才知道怎么回事。為什么不告訴我？”

    她別過臉，“我不認為有這個必要。謝謝你的好意，但顧司令應該不想見到你，你還是回去吧！”

    夜寒軒對她的抗拒置若罔聞，幾步走上前，伸手想拂開她頰邊的濕發，被她躲開。心疼地喃喃，“你憔悴了，也瘦了！為了顧絕，值得嗎？”

    眼下這種情況，姚夢琪真的沒力氣再跟他糾纏這些事情，很冷淡地回了一句?？磰蕵肪綀D就上“這個問題，我已經回答過。值不值得，都與你無關?！?/br>
    “一定要對我這么冷漠嗎？我只是關心你！”

    “謝謝！但我不需要！”

    “夢琪……”夜寒軒上前一步，她就往后退一步?！斑@里經常有人出入，被人看到，很容易誤會，你還是走吧！”

    “可我還有話沒說完?！?/br>
    “改天吧！我很忙?！?/br>
    她分明在敷衍！夜寒軒繼續糾纏，“改天是什么時候？”

    “就是改天！”

    “你不約好時間，我不會走！”

    “夜寒軒！里面還有一位中風的老人等我照顧，你覺得現在糾纏這個合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