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節
馬金強一頓,而后不敢置信地看向他,路珩冷冷回視,淡然道:“你不是覺得這些都是小事嗎?那你也學兩聲聽聽?只要你學了,我就告訴你,你兒子到底是怎么回事?!?/br> 馬金強的臉漲得通紅,實在忍不住了,怒罵道:“cao!你他媽的就是個王八蛋!你……” 路珩揪住他的衣領,淡然道:“你再罵一個試試?” 馬金強臉上的肌rou都在抽搐,真的很想再破口罵上幾句,可這一回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張嘴了。 吳玉秀在旁邊咬了咬牙,哀求道:“要不然……你就叫兩聲吧!” 馬金強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吳玉秀忍不住哭了:“不然咱家孩子要怎么辦??!” 馬金強好像被這句話戳中了,看了馬博一眼,終于還是狠狠一閉眼,“汪汪”學了幾聲狗叫。 其實事情真的不大,但是在這種情況下被人逼迫著叫,實在讓人感到屈辱難當。 路珩松開他,不知道為什么,還是覺得非常生氣,他很少有不能克制自己情緒的時候,那怒氣沖的他腦海中一陣恍惚,有一瞬間眼前幾乎看不見東西,連忙不動聲色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 馬金強壓抑地說:“我已經學完了,你,該救人了吧?” 路珩道:“救人?行?!?/br> 他走到馬博面前,馬博還在掙扎,路珩去掉了屏蔽術,于是整個房間里重新充斥著慘叫聲。 路珩淡淡道:“你一直這樣喊,就不累嗎?”他說完之后,直接給了馬博兩個嘴巴子。 路珩這兩下下手非常重,兩巴掌下去之后,馬博的兩邊腮幫子立刻就高高腫了起來。 吳玉秀驚道:“你干什么!” 路珩道:“不干什么,這不就好了?” 他兩巴掌打掉了馬博一顆牙,馬博一張嘴,牙齒連著血水就噴了出來,他疼的眼淚都下來了,腦袋嗡嗡作響,忍不住“啊”一聲慘叫出來:“臥槽,你他媽瘋了!” 這一聲出來,房間里面一下子就安靜了,馬博也頓時反應過來,心里暗暗叫了一聲:“完了!” 馬金強過了一會才轉過頭瞪著他:“你是裝的?” 馬博顫聲道:“爸……” 馬金強指著他,胸口不斷起伏著,后退兩步,一下子坐在了沙發上,直喘粗氣,氣的連罵他的力氣都沒有了。 吳玉秀這才反應過來,沖上去拍了他兩巴掌,罵道:“你這個死孩子,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爸有多擔心?剛才還……你為什么??!” 路珩道:“抱歉,請幾位容后再說,我還有別的事情,還是讓我先問吧?!?/br> 喬廣瀾不在身邊他心里總是惦記著,不想在這種地方多耽擱,這次來的目的本身就是想弄清楚骨灰盒的事而已,當下直截了當地問道:“馬博,你為什么在制作骨灰盒的用料中摻進陰柳木?是誰指使你這樣做的?” 吳玉秀和馬金強同時變色,一起驚呼道:“陰柳木?!” 他們兩個是做這門生意的,當然知道制作骨灰盒材料的忌諱,剛剛還跟路珩信誓旦旦地保證了沒有用不該用的材料,可實在沒想到轉身兒子就給了一個大“驚喜”。 馬博一直是在裝瘋,剛才已經在旁邊圍觀了路珩的種種本領,心里對他很害怕,被這么一問立刻結巴了,磕磕絆絆地說:“我、我……你在說什么???” 路珩不和他廢話,眼看茶幾上放在一包紙抽,他隨手從紙抽中拿了張紙巾,咬破手指,用血在上面繪了一圈符箓,符箓畫完之后,紙巾自動燃燒,冒出的白煙像是某種活物一樣,悠悠飄到一家三口的面前,在他們身上繞了一圈。 路珩道:“知道你手上的東西叫什么嗎?” 馬博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他不看還好,這一看大驚失色,慘叫了一聲:“這是什么?!” 那雙手上是一塊一塊的褐色斑痕,順著指尖向上蔓延,到手腕處逐漸減少,但看這個架勢,竟然還隱隱有擴散的兆頭。 路珩是陰陽眼,這斑痕他一開始就看見了,所以早就知道那骨灰盒是馬博做了手腳。他淡淡地說:“這是陰尸斑。尸斑出現在死尸上,陰尸斑則是當有人動了不該動的東西是才會出現,你哪個部位碰見了,就從哪個部位開始蔓延,及至蔓延遍了全身,魂魄離體,神仙難救?!?/br> 馬博大驚失色:“你說我會死?不能吧?怎么會這樣!他答應過保我一命的!” 路珩道:“誰?” 吳玉秀也著急了,不管馬博之前犯了什么錯,畢竟現在保命要緊,她連忙催促著:“你快說是誰??!你不說讓大師怎么救你?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馬博快要急哭了:“可是我不認識那個人??!我真的不認識!就是咱們家鬧鬼之后,我走在街上,碰見一個人,說我身上有死氣,家里肯定是有陰靈作祟,他說的這么準我當然就信了!然后我就問他有沒有什么保命的招……” 那個人聽馬博這么問,還真的告訴他一個方法,那就是將混有他鮮血的柳木屑放入制作骨灰盒的材質里,這樣他身上的陰氣就會被散去,于是馬博就照辦了。 吳玉秀還沒弄明白,焦急地問:“只有這些了嗎,別的你都說清楚了?那你裝瘋騙我和你爸爸干什么?” 馬博支支吾吾的不說話,但馬金強自己就是個精于算計的人,聽到這里倒是反應過來了,心一下子涼了半截,冷冷地說:“他裝瘋是因為不想讓咱們知道,你沒聽說嗎?這個方法只能救他,咱們兩個該完蛋照樣會完蛋,沒有人管的?!?/br> 吳玉秀還沒來得及往那里去想,一下愣住了,她看看馬博,馬博低著頭,又看看路珩,路珩抱著手站在旁邊,唇邊有諷刺之意。 馬博吶吶地說:“不是我不管你們,我問過那個人了,他說沒有辦法,只能救我一個,女鬼的怨氣需要有地方發泄……我是冤枉的??!那是你們兩個造的孽,憑什么咱們家的人都要陪葬,憑什么要把我扯進去!” 馬金強怒道:“你還在胡言亂語什么!我們造了什么孽?” 馬博直著脖子喊道:“那個女的叫王佳琪!你敢說你真的不認識?” 路珩早就從地府的狀紙上看見了因果,所以并不驚訝,但“王佳琪”三個字一說,馬金強和吳玉秀的臉色都變了——他們都記得這個名字,可是已經十多年過去了,整件事情早就被埋在了記憶深處,以至于他們從來沒有把女鬼和那個女人聯系在一起過。 那還是在馬博很小的時候,馬金強趁著吳玉秀在家里帶孩子出去亂搞,其中這個叫王佳琪的小姑娘只有十九歲就不小心懷了孕,馬金強讓她把孩子打掉,她卻不甘心,想讓馬金強和自己結婚。 這種小姑娘玩了就玩了,馬金強可不怕那些糾纏,反正最后成功上位的到最后也就只有吳玉秀一個,他本來沒把王佳琪放在心上,結果沒想到她還是個有心計的角色,竟然在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偷偷收集了一些馬金強生意往來的賬單,聲稱如果馬金強不娶她,就要把這些東西公開給警察。 王佳琪一直拖著不肯打胎,那個時候已經懷孕七個月了,本來是仗著有孩子覺得馬金強不敢動手,不依不饒地上門鬧事,吳玉秀這才知道,氣憤之下不小心把她從臺階上推了下去,這一推,就將王佳琪推進了醫院。 她無父無母,就是一個外來的打工妹,醫院還是馬金強送去的,本來如果搶救及時的話或許還能留一命,但因為馬金強私心想到了自己被威脅的事情,猶豫一番,故意拖延送往醫院的時間,同時又拒絕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以至于王佳琪失血過多死亡。 冤有頭,債有主,雖然王佳琪的確是夠作的,但她的死跟面前這兩個人脫不開關系,路珩并不打算干預他們之間的因果。 他只是奇怪,十多年過去了,王佳琪沒能報仇,為什么時至今日,這件事又會被翻出來呢?那個指點馬博的到底是什么人? 路珩道:“馬博,你還記得那個人的長相嗎?能不能把他畫下來?!?/br> 馬博說:“他的聲音很年輕,個子挺高,不胖,可是臉……他戴著口罩啊?!?/br> 這里緯度高,天氣冷,怕冷的人早早戴上口罩也很正常,但放到這個人身上,應該就是在刻意隱藏他自己的相貌了。 馬金強起初還存著僥幸心理,想起來那個女鬼是誰之后,簡直是一股涼氣從心里直竄上來,剛才還想救馬博,現在打死他的心都有,怒罵道:“你就聽了一個連臉都不露的人那些屁話,就連你老子娘都不管了?你給了他多少錢?他就是騙錢的!” 馬博道:“沒有!他、他一分錢都沒要……” 他說到后面底氣有些不足,路珩卻被這句話點醒了,立刻說道:“他不要錢,肯定要了別的什么,你給了他什么?” 馬博支支吾吾地說:“也沒什么……他就是讓我在我爸媽一人身上拔了一根頭發,沾上他們的血,是帶著手套拔的,拔完之后裝到金子做的信封里面給他……” 這一聽就不是什么好事,馬金強一腳踹翻了面前的茶幾,撲上去揍他:“你這個喪盡天良的王八蛋!我他媽殺了你算了!白眼狼,你就顧著自己活命,沒想過我和你媽怎么辦嗎?” 這回連吳玉秀也不攔著了,她的心頭升起對未知的恐懼,一轉身發現路珩竟然一聲不吭地就要走,連忙追上去喊道:“路少,您不能走??!這件事您還沒處理完呢!” 和他們的一無所知不同,路珩一聽說金子做的信封,心里就“咯噔”一下,覺得事情貌似不太妙。 如果他沒有料錯的話,這個人要了那兩樣東西,倒不是為了對吳玉秀和馬金強不利,而是人的頭發和血液里都隱藏著對過去的回憶,在離體之后立刻置于金器中保存,一些法力較為高深的術士便可以藉此中提出的過往編織似是而非的幻境,困住他人神魂。 路珩實在想象不出如果要算計面前這幾個人有什么可大費周章的,可是吳玉秀卻是喬廣瀾的親媽,她和馬金強過去都曾經跟喬廣瀾有過交集! 路珩一邊撥打喬廣瀾的手機,一邊隨口道:“我已經處理完了,你們讓我把馬博的瘋病治好,他現在不是挺清醒的?” 吳玉秀道:“可、可是我們兩個……還有那個女鬼,不管怎么樣,你要把這件事整個解決了??!” 路珩打不通電話,有點著急,反問道:“憑什么?” 吳玉秀一噎,路珩抬腳就走。 馬金強一看他要走,也反應過來了,也暫時放棄了毆打馬博,連忙攔住路珩,哀求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路少,求求您救救我們吧!我們一家的命都在您身上,我學狗叫行嗎?我學多少聲都可以,汪汪汪!” 此情此景,簡直讓路珩連出氣或者嘲諷的想法都沒有了,這些人卑微可憐到讓人根本就不想理會,和他們計較除了“掉價”兩個字再也沒別的什么好說。 那種熟悉的暴怒情緒又涌了上來,路珩甩開馬金強企圖拽住他衣服的手,說:“救你們是吧?我為什么要救你們?你們的兒子自私自利,不念生養之恩,傳播柳木上的陰氣,為禍他人。你們兩個害人性命,心術不正,一生惡行累累,現在你們所遭遇的一切并不是無妄之災,而是應該付出的代價。要問我,我只有兩個字,那就是不救!”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人生來應當善良,但善良是有底線的。如果不能讓惡行付出應有的代價,那么所謂的行善反倒成了助長不善之風。人活一世,總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路珩說完這些話之后,不再停留,抬手一推門,就要離開。 可是馬家這扇大門上就好像安裝了什么機關一樣,被路珩這么抬手一推,整個天地忽然就化作了一片虛無。 一切,都消失了。 第177章 現實世界 死生幻滅(完) 喬廣瀾并沒有接到路珩的電話, 他在去意形門的半路上想明白了一些事情,重新回到剛才那片山區, 到了山腳下就讓司機回去了, 他則負手站定之后,仰頭觀望。 這個時候,大部分的人員都已經成功轉移了, 山洪漸漸得到了控制,四下空寂,冰冷的風吹過,直灌進人的脖子里,寒意刺骨。 喬廣瀾如同根本不怕冷一樣, 逆著風,抄小路向山上爬去。 他想這場莫名其妙的山洪一定會讓很多人感到奇怪, 融雪山洪是因為高峰上的積雪大量融化流下山來造成的災害, 多發生在春季氣溫升高的時候,按理說以現在的天氣,明明不會發生這樣的狀況。 有多少氣象學家會為此抓耳撓腮喬廣瀾不知道,他只是突然想起洛映白說過的一句話, 那個時候自己問他,如果一個人真的弄到了玄霄真火應該放在哪里,洛映白說的是“雪山地心”。 他說的沒錯,雪山地心的寒氣固然可以壓制真火灼燒, 但表面上的冰雪會因此而融化……也是在所難免吧? 喬廣瀾摸了摸毫無反應的玉簡,自言自語地嘀咕道:“良玉不置于皮毛而逢干戈, 有怨。你倒是有先見之明,可惜我太傻了。璆鳴,你放心把,我已經找到辦法讓你恢復正常了?!?/br> 說完這句話,他長嘆一聲,閉上眼睛靜了片刻,黯然之色在那張俊美無瑕的面容上一掠而過,喬廣瀾凝神出指,在空氣中一劃:“同源相引,金光顯跡!” 空氣中出現了一條若隱若現的金絲,為他指明了一條上山的捷徑。 他用的這一追蹤術法只能尋找意形門本門派中的人,金絲的出現,幾乎已經將喬廣瀾的猜測印證了一大半。 喬廣瀾順著金絲一路上山,他自己是個路癡,方向明了之后走的就輕松多了,很快就走到了山頂,放眼一看,竟是別有洞天。 原本他經過的地方雖然積雪也融化了一部分,但仍舊是寒冬景色,到了山頂之后,身處的季節卻仿佛一下跨越到春天,周圍綠意顯現,隱有小鳥啁啾,顯然是受到了地火的影響。 兩棵松樹之間靠著山壁有座守山人住的小房子,金線消失,喬廣瀾見門是虛掩著的,也就沒客氣,直接推門而入。 房中有一桌兩椅,桌上有茶,一個人背對著他站在窗口,房間正中懸著一面八卦鏡。 喬廣瀾坦然落座,看著那個人的背影說:“既然我用金線找人的時候你就已經知道我回來了,為什么還不轉身?難道我還認不出來你嗎,單師兄?!?/br> “良玉不置于皮毛而逢干戈”——璋為美玉,單在起源之時則是兵器的意思,良玉逢干戈,是為單璋。至于為何應置于皮毛,又為何有怨,喬廣瀾就不知道了。他原以為自己很了解單璋,現在才發現,可能之前的很多事情都只不過是浮于表面的幻象。 那個人回過頭來,熟悉的面容,溫和的淺笑,正是本來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單璋。 他拉開椅子,坐在喬廣瀾的對面,遞給他一杯茶,笑著問道:“這個地方被我改造了一下,感覺怎么樣?” 喬廣瀾喝了一口,淡淡道:“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不錯。就是玄霄真火弄來費勁,你的手筆可真是不小?!?/br> 單璋大笑道:“這才哪到哪,對付你,我可真是花了大功夫??!” 他笑容爽朗,神采飛揚,和往日大不相同,喬廣瀾握著杯子的手頓在半空中,過了片刻才放下來,盯著單璋不說話。 單璋志得意滿的神態在他的凝視下有點掛不住了,稍微回避了喬廣瀾的目光:“你干什么?” 喬廣瀾道:“師兄,如果要故作高深,我也可以接的上你的話,但是面對你,我不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