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節
想起那條被腐蝕成賴皮蛇的蛟,路珩豁然開朗,脫口道:“這墳里面除了尸體,應該原本還埋著其他的東西,如果我沒有料錯,現在那樣東西已經不在了?!?/br> 靜默了一會,蔣潮華吶吶地說:“那,要把我爸的墳給挖開嗎?” 路珩沉吟著看了他一眼,心中暗暗掂量。 說話毫無保留原本不是他的風格,剛開始之所以那么痛快,就是為了暗暗觀察蔣家人的舉止,當時說到做了陰德有虧之事,他特意注意了一下,蔣潮華雖然有點害怕,但并不心虛,反倒是鄧珊目光游移,神色不安,似乎有所隱瞞。 一開始懷疑田萍的死是蔣潮華促成,見了面才發現蔣潮華和想象中的人設半點都不一樣,就他這幅惜命又自私的熊樣,有點風吹草動就躲到老婆背后去了,殺人的難度實在有點大。 那么是鄧珊?雖然可疑,但她應該是個理智大于沖動的人,能夠做到讓一個人生不如死的時候,完全沒必要動手殺她。 嚴藝學這個人來的也太巧,他又在整個事情當中充當了一個什么角色呢? 他心里轉的念頭雖然多,其實也只是短短片刻而已,現在沒辦法和喬廣瀾商量,路珩很快自己做出了決定,笑著說:“既然已經找到了癥結所在,棺材是一定要開的,只不過今天這些陰尸土剛剛起出來,旁邊的人又太多,強行挖墳恐怕還危險,等明天下午再來吧,陰氣散盡,差不多了?!?/br> 他這樣說了,旁邊的人不再有異議,紛紛點頭下山。 嚴藝學走到最后,走了一會回頭看的時候,只見路珩正抱著他的那只小貓說話,看神情又是甜蜜又是開心,好像那只貓真的能聽明白他的意思一樣。 可能那是一只神貓吧。 這就是人和人之間的差距,在此之前他覺得自己通曉風水陰陽之學,邪祟不侵,比那些普通人都要高明,所以難免有些優越感。但是看看路珩,年紀輕輕,似乎什么樣的難題都能一眼看穿,迎刃而解,要法器有法器,要神貓有神貓,這才是人生贏家。 嚴藝學感慨地嘆了口氣,剛剛走了兩步,忽然頓住——不,不對! 這貓咪尾巴上的毛色實在是太特別了,他以前明明見過這只貓! 第138章 喬大咪的貓生(十一) 在嚴藝學心里算計的同時, 路珩和喬廣瀾也正在議論著他,嚴藝學幾次出現都太巧太怪, 路珩對他也是心存疑慮, 對方剛一走,他就忍不住詢問喬廣瀾:“阿瀾,你看那個嚴先生的手法, 跟你們意形門傳下來的是不是有一點像?” 喬廣瀾一點都沒往那個方向琢磨,茫然道:“像嗎?就那么回事吧,他剛才出手那么短暫,又能看出來什么?!?/br> 路珩帶著他抄近道下山,搖頭道:“不是剛才。就在前幾天第一次見到他們家的整容醫院時, 我就注意到一件事。阿瀾,你一定記得, 請我過去的那家速達快捷酒店, 一邊是餐館,一邊是整容醫院,這沒錯吧?” 喬廣瀾道:“沒錯,那又怎么樣?” 路珩道:“我當時注意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酒店里面鬼門開,陰氣沒人控制,到處飄散,連旁邊的店家都受到了波及, 這本來是正?,F象。但這回那陰氣的走勢卻是一邊倒的,只往餐館的方向飄, 不朝整容醫院那邊去,我用法眼觀察,能看清整容醫院外圍隱隱有層金光梵文護持,是有人立下結界,所以傅眉過來跟我說話的時候,雖然不情愿,我還是多說了兩句,希望能弄明白是怎么回事?!?/br> 喬廣瀾聽到“金光梵文”,也有些動容,仔細回想,可是那個時候只有路珩一個人在干活,他心安理得地當貓,根本就沒往那里看,所以想了半天也不能確定。 路珩又道:“直到這回見到嚴藝學,我才解開了心中這個疑惑,他是風水師,那么家里的店不被陰氣侵蝕也就是不奇怪了。但是他的言行又讓我心里生出了新的懷疑,對他這個人?!?/br> 喬廣瀾謹慎地說:“我們的結界是有這么一種,但未必有著金光梵文的結界都是意形門所有。至于嚴藝學,我想他和鄧珊是舊識,但過去他們是什么關系我就不敢斷言了?!?/br> 路珩知道喬廣瀾不會被人提防,能探聽到的東西一定比自己多,一定從這兩人的舉止中看出了異常,他扭頭看了一眼肩膀上的小貓,喬廣瀾沖他點了點頭。 路珩滿腦子疑云,本來神情嚴肅,結果回頭看喬廣瀾這一眼,只見對方在自己的肩膀上團成一個小球球,身上的絨毛隨風抖動,一雙烏溜溜的圓眼睛卻透出來讓他有些熟悉的神情。 路珩忘了自己要說的正事是什么,湊過去,溫柔繾綣地親了喬廣瀾一下,把他從肩膀上撈到自己懷里,用外衣裹上,柔聲說:“冷嗎?” 喬廣瀾道:“不冷?!?/br> 兩個人心里忽然同時覺得溫馨,一時同時沉默下來,喬廣瀾默默縮在路珩的懷里,被擋的嚴嚴實實,聽著外面的寒風颯颯。 過了一會,路珩嘆了口氣,又說起了那句話:“我真想再看看你變成人的樣子……” 喬廣瀾想說你快叨叨成祥林嫂了,只是路珩這一次的聲音有點憂傷,他就沒有接話,聽路珩自言自語地道:“我那么久沒見你,想你想的不行。我真擔心,會不會這一次直到死我都看不見你本來的模樣了,然后又要等上二十來年呢?” “不會的?!边^了片刻,喬廣瀾堅定地承諾,“我一定會盡快把辦法給找出來?!?/br> 兩人回到蔣家,之前邀請過來的好幾個風水師還沒有離開,雖然這里已經用不到他們了,但這些人的動力已經由“蔣家的好處”變成了“跟路大師套近乎”,其中以那位死了師父的年輕人最沒完沒了,不光前前后后纏著路珩,甚至還試圖通過送禮來打動他。 一人一貓進了門,就看見那個年輕人又熱情洋溢地迎了上來,手里拎著個飯盒,喬廣瀾吐槽道:“我覺得他這不是想拜你為師,他簡直就是看上你了。每天還送個愛心便當什么的?!?/br> 路珩笑瞇瞇地說:“吃醋嗎?” 喬廣瀾沒說話,路珩說是說,事實上也很怕他真的生氣,聽不到喬廣瀾的聲音,不由低頭看了他一眼,只見懷里的小貓目光灼灼盯著迎上來的年輕人,眼神熱切,不知道為什么,路珩覺得自己在那張貓臉上面看出了笑意。 他默默地提高了警惕。 一無所知的年輕人熱情洋溢地迎上來,打招呼道:“路大師,您回來了!” 路珩也就是看上去似乎很親切,實際上也是從小慣出來的少爺脾氣,這兩天被他見縫插針地纏著,還影響了自己和喬廣瀾說悄悄話,早就已經厭煩的不行,淡淡點了個頭,話都沒說就徑直向里面走去。 “哎!路大師,等一下等一下——” 年輕人狗皮膏藥一樣從路珩身后黏了上來,提著手里的一大袋子飯盒道:“您還沒吃飯呢吧?這是我特意從盛華大飯店叫的,您……” “我不是不收徒,但我收徒有一個標準?!甭风翊驍嗨?,凝視著對方,淡淡道,“人品端正?!?/br> 兩人明明年紀相仿,說不定他還比路珩大上一些,但不知道為什么,年輕人站在這個人的面前,就是有一種憑空比他低上好幾輩的感覺,聽了路珩的話,他愣了一下,隨即陪著笑臉道:“路大師這個標準定的好,所謂有教無類,不挑家世不挑資質,是最公平的了。人品我自問還是過得去的,大師您收我當弟子,我絕對灑掃侍奉,恭恭敬敬?!?/br> 路珩:“……” 他本來不想把話說得那么直接,可是這人的不要臉也要無敵了。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他跟了十來年的師父尸骨未寒,就在這里跟自己嚷嚷著拜師,對過去沒有一絲一毫的眷戀不舍,他越是殷勤,路珩看在眼里越是不屑,偏偏他還沾沾自喜,一無所知,路珩又怎么可能給出好臉色。 他幾乎是厭惡地看了一眼遞到面前的飯盒,剛剛想推開,就聽見懷里傳來了咪咪的聲音。 路珩和年輕人同時看向嬌滴滴叫著的小奶貓,眼見它目不轉睛地盯著飯盒,好像很想吃一樣。 年輕人大喜,這么幾天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路珩對這只小貓的重視,他正愁沒有門路打動這個看似溫和實則冷淡的能人,喬廣瀾正好提供了一個契機,于是他立刻討好地湊過去,用哄孩子一樣的口氣說道:“咪咪,來,你是不是餓了???叔叔給你吃大餐,我買了小魚哦~” 喬廣瀾:“……” 去你媽的叔叔! 路珩架開年輕人試圖摸貓的手,把喬廣瀾往自己懷里摟了摟,低頭問他:“你想吃飯了?” 喬廣瀾撓了他一下。 路珩會意:“哦,你想讓我吃?!?/br> 他知道喬廣瀾多半沒安什么好心眼,但還是義無反顧地順了他的意思,將那些飯菜接過來:“那謝謝了,回頭我會把錢給你?!?/br> 年輕人連忙說:“路大師太客氣了!給什么錢呢!來,我為您打開?!?/br> 蔣家這個地方是專門準備來待客開會的,等同于一個私人的酒店,二樓臥室,一樓大廳中就有桌椅,有人想要談事交流就可以在這里進行。年輕人好不容易撬開了一條縫,有了個討好路珩的機會,連忙抓住,萬分殷勤地為他打開外層的塑料袋,將一次性飯盒擺了滿座,然后打開—— “??!” 他的手一松,驚呼出聲,忙不迭地后退了一步,路珩還沒看清發生了什么,飯盒就自己蓋上了。 喬廣瀾高興地從他懷里跳出來,小爪一撩,掀開盒蓋,“啪”地往桌子上一踩,示意路珩往里面看。 路珩:“……” 媽的里面有只死老鼠。 他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某只興奮過頭的喵搞的鬼,暗暗捏了一下喬廣瀾得意晃動的小尾巴,同時配合地打開了其他幾個飯盒,發現好幾個里面都沒有幸免。 這個壞小子!怎么這么……可愛啊…… 路珩心里直笑,臉上的表情卻一下子沉了,冷冷把手一甩,哼了一聲。 年輕人這回反應過來了,忙不迭上前把盒蓋蓋上,簡直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結結巴巴地說:“這、這、這真是太抱歉了!這肯定是有人陷害我,我剛買出來的時候還不是這樣的,路大師,我不是故意的!” 路珩心說猜對了,真的是有人要陷害你,不過你慶幸吧,他要不是只貓早就親手揍你個沒眼力見的了。 他冷笑道:“不用解釋!這就是你拜師的誠意嗎?我算是領教了?!?/br> “路大師……” 路珩打斷他:“不管是不是有人陷害,這都是你過去粗心造成的,我一向最痛恨做事草率不仔細的人,你走吧,別讓我再看見你!” 這幾句話他說的斬釘截鐵鏗鏘有力,說完之后拂袖而去,正氣凜然,讓所有豎著耳朵偷聽的人都深刻地意識到——大師很生氣!大師生氣很可怕!不可以隨便糾纏大師! 路珩抱著喬廣瀾大步回到房間,一進門喬廣瀾就大笑起來,路珩又好氣又好笑地將他扔到床上,喬廣瀾笑的在床上直打滾。 路珩氣笑道:“你可真是壞心眼,還學會抓老鼠了?嗯!你那老鼠不會是你用嘴叼進去的吧親愛的!” 喬廣瀾好不容易不笑了:“怎么可能!我有那么沒節cao嗎?我朋友幫我抓的。你給我弄點好吃的,我去謝謝它們?!?/br> 路珩滿頭霧水,還是聽話地找了一盒魚罐頭,打開后裝到塑料袋里,喬廣瀾要叼著,路珩道:“你自己也不比這個罐頭重多少,我拎著送你去看朋友?!?/br> 他拎著罐頭亦步亦趨地跟在小貓背后,心中忽然有種第一天送孩子去幼兒園的忐忑——這小子天天膩歪在他懷里,能上哪交什么朋友??? 喬廣瀾走到后面的花園里,扒開草叢,沖著墻上露出來的一個洞口叫了兩聲,洞的另一頭跑進來兩只比他大一些的貓咪。 路珩:“……” 看見兩只貓親親熱熱地湊到喬廣瀾面前,他忽然覺得應該調整一下自己的觀念,原來一直使用看動物的眼光看它們,但現在是不是……可能要從防情敵的角度提高警惕了? 這個玄幻的世界啊,他忽然有點明白當年喬廣瀾會把一只肚子炸了的棕熊當成自己對象時那種微妙的心理活動了。 他這邊還在開腦洞,喬廣瀾已經不耐煩了,回頭叫了兩聲,催路珩把魚放下。 路少爺連忙蹲下身子,打開塑料袋,像個真正的貓奴一樣,把魚周到地擺在三只主子中間。 兩只貓一開始還有點怕他,但看喬廣瀾沒什么反應,也就不躲了。它們見了小魚很高興,湊過去聞聞,也從身后拖出來兩只死老鼠遞到喬廣瀾面前,討好地搖尾巴。 路珩在后面有點看明白了,原來這是它們送的禮物啊…… 喬廣瀾喵喵幾聲,可能是用貓話說了什么,兩只貓好像挺懂,上來蹭蹭他,把耗子和魚都拖走了。 路珩:“……” 路珩:“?。?!” 臥槽的心情宛如日了貓。 他把喬廣瀾抱起來舉到眼前,質問道:“你跟它們是什么關系?它們送你東西,還過來蹭你,居然還是兩只母貓!公母有別你知不知道!” 喬廣瀾:“……炮友關系,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路珩:“?。?!” 喬廣瀾嗤笑道:“不信你還問。就是昨天溜達的時候遇上的,人家比我大,估計是把我當小弟了,聊了兩句就要送我耗子吃,我不好那一口,就讓它們今天放那個黏人精袋子里了,正好你頁可以擺脫他?!?/br> 路珩:“……阿瀾,我有點懷念幾天前還為自己是一只小貓咪而煩惱的你,你可千萬不要陷得太深。你真的是個人??!” 喬廣瀾懶洋洋沖他打了個呵欠,露出兩顆小尖牙。 他們沒有立即開棺,雖然路珩的說法是陰氣沒有散盡需要等待,實際上這對他來說并不是太為難的事情,真正的原因是他想留出一晚的時間,給某些做賊心虛的人一個做手腳的機會,正好可以趁勢守株待兔。 說著輕巧,但深更半夜在外面蹲點可不是件舒服事,路珩心疼喬廣瀾,半夜趁他睡著了把小貓往被窩里一裹,自己鎖上門跑了。 喬廣瀾聽見門響,迷迷糊糊醒過來,發現一起睡覺的賤人跑了,立刻炸著毛從床上跳起來跑到門口——當貓就這點好,不用換衣服,起床就能行動,省去不少時間。 路珩精的不行,早就把門給反鎖上了,喬廣瀾撓了兩下,知道沒人給自己開,氣的用力在門上拍了一爪子。 他不像路珩那么粘人,平時不和他在一起無所謂,只不過是擔心晚上的事情危險,雖然知道自己目前的狀態幫不上多少忙,也還是想跟著,路珩卻正好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