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璆鳴一直等他說這個,立刻道:“你出不去,你的心法被封了?!?/br> 喬廣瀾道:“玉瓊派的破心法誰稀罕,封就封了唄,你別忘了咱們意形門可是很厲害的?!?/br> 璆鳴一怔,只見喬廣瀾伸長胳膊,探手將不遠處床頭香爐中的安神香拽幾根過來,插在枕頭上,緊接著他拿出一張黃符,咬破手指在上面寫了三個字。 璆鳴看了一眼,發現喬廣瀾寫的似乎是個人名,叫“宋無忠”。 喬廣瀾寫好之后,符紙夾在雙指之間一甩,喝道:“速召合大地獄忤官王座下陰差宋無忠來此,不得有誤,急急如律令!” 璆鳴的額角冒出冷汗,沒想到這小子用了這么一個損招。早知道他就不應該端派,應該在喬廣瀾自己動歪腦筋之前,就求著他幫他把鎖打開! 隨著黃符燒光,整個房間里的溫度似乎也一下子低了幾度,一個黑色的枯瘦身影出現在喬廣瀾床前,身上有一根白線若隱若現。 喬廣瀾一揮手,收去那條白線,還沒等說話,對方已經語帶不悅:“喬少門主,我好歹也是堂堂陰界鬼差,你竟然不上拜帖不立香案,把我當做召喚獸給叫了過來,太過分了吧!” 喬廣瀾笑道:“抱歉??墒侨缢侮幉钏?,不是我不講禮節,只是眼下的形勢迫不得已,不能不一切從簡啊?!?/br> 他腰上那個寬寬的銀箍乍一看就好像一條精致腰帶,宋無忠一時之間竟然也沒有注意,這時候才發現這竟然是個鐐銬。他震驚道:“這是何人有這么大的本事,又如此大膽,連你這樣的都敢鎖住,不怕天翻地覆嗎?” 喬廣瀾道:“過獎過獎,要天翻地覆,也得先行動自由才行。宋陰差生前是清朝最有本事的鎖匠,今天勞你前來,就是想請宋陰差幫忙給這東西配一把鑰匙?!?/br> 宋無忠沒好氣道:“不管。像你這樣的小魔頭多鎖一陣平心靜氣又敗火,你還是堅持一下吧。我相信就算是行動不便,也沒人能把喬少門主怎么樣的?!?/br> 喬廣瀾眨了眨眼睛:“不是吧,我這么可憐了,你都不肯幫一點小忙?!?/br> 陰間的鬼差向來都是誰到喬廣瀾這里辦事誰吃癟,早就被他給欺負了一個遍,宋無忠沒想到有生之年還難得能見他倒霉一次,心里可高興壞了,怎么可能輕易動手幫忙,簡直是志得意滿:“咦,你很可憐嗎?那你就繼續可憐著吧。我剛剛被少門主叫的急,還有香火沒有吃完,得趕緊回去了?!?/br> 他說著轉身,喬廣瀾的聲音從身后不緊不慢傳來:“你今天要是敢出這個門,我就讓你老板吃不了兜著走?!?/br> 宋無忠:“……” 喬廣瀾舒適地倚在床頭,懶洋洋道:“哼,上一回我遇到一名道士,那個人分明觸犯了你們合大地獄的法條,可是忤官王那個老狐貍竟然根本就不管,還把他丟給我就腳底抹油跑了,這筆賬我還沒有算。要不是他當時那么無情讓我傷心過度受了傷,今天我又怎么會被人制住呢?明明是你們的責任,你們卻不幫忙,這樣欺負人,那可就別怪我過幾天去地獄里喊冤了?!?/br> 宋無忠徹底無言以對,這件事他也聽說了,實話講,的確是合大地獄這邊理虧,但那也是因為當時路珩和喬廣瀾這兩個高手在一起,他們清楚絕對不會有任何的問題。 算了,這小子無賴的本事從來一等一的好,惹急了他恐怕要殺人放火,宋無忠無奈道:“少門主神機妙算,敢這么倉促把我給叫過來,果然是留有后招,無論在什么樣的境遇下都不會落了下風啊?!?/br> 喬廣瀾笑道:“好聽的話就不用夸了,再怎么樣,現在想要擺脫困境還是的仰仗宋陰差?!?/br> 宋無忠生前就對世間的各種鎖都很有研究,死了好幾百年,這門手藝仍然沒放下,湊到喬廣瀾腰間研究了一會,果然很快就把鑰匙配了出來,他將鑰匙塞到鎖眼中,輕輕一扭,銀環頓時分成了兩半。 喬廣瀾舒心道:“這就舒服多了?!?/br> 宋無忠把鑰匙向他一扔:“我可以走了嗎?” 喬廣瀾向他行禮道謝:“有勞了。我十分想上點香火感謝你一下,可惜現在實在太窮。不過我聽說宋陰差在陽間的第十九世孫生病了,需要一種名叫‘碧滿莎蓮’的植物入藥,不妨向你透露一下,長流派的路珩手里有這東西,等他回山,你可以去向他要一些?!?/br> 喬廣瀾前面所說的都是實情,宋無忠本來以為他真的有辦法,聽到后面卻忍不住呵呵了一聲——誰都知道路珩和喬廣瀾是冤家對頭,喬廣瀾跟他說這樣的話,不是分明想借他的手sao擾一下路珩么。想也知道路珩肯定絕對不會把東西給出來的。 他沒好氣地說:“我要是去了,就說是你讓我要的?!?/br> 喬廣瀾道:“沒問題,你盡管去,他一定會給你的?!?/br> 宋無忠愣了一下,重新打量了喬廣瀾幾眼,覺得他好像還真的不是在開玩笑,于是道:“那宋某會去試一試,多謝少門主了?!?/br> 喬廣瀾笑道:“客氣?!?/br> 宋無忠轉身要走,身形將散未散之際,他的聲音忽然又傳出來:“喬廣瀾,我借宋陰差之口同你說件正經的事,你會在不同世界當中穿越的始末我也是知道一些的,雖說看似你在每個世界都有一條命,可以為所欲為,但實則對精神的傷害不小。你若是慢慢養著還好,但若是在這種狀況之下還總想著那些兼濟天下,救人除害的事,恐怕先出問題的會是你自己的腦子?!?/br> 喬廣瀾知道這是忤官王在通過屬下的嘴向他傳音示警,從床上站起來,像半空微行一禮,道:“我知道了。多謝你,忤官王?!?/br> 忤官王的聲音傳出來:“哼,免得你每回一提起本王就老狐貍老狐貍的,本王還了你小子這個人情?!?/br> 喬廣瀾哈哈大笑,面前的鬼差已經沒影了。 璆鳴道:“你要干什么去?” 喬廣瀾道:“他太御真人會請君入甕,難道我就不能將計就計嗎?我當然是要去尋找他冒險也想害死魔尊的原因了?!?/br> 第104章 第五世界 喬爸和他撿來的戲精兒砸 他在玉瓊派的地位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但現在太御真人將他關起來的地方隱蔽中透著詭異,甚至還隱隱有一股魔氣, 連原主的記憶中都從來沒有一點印象。 這肯定不是專門準備著關他的, 或許太御真人的一切秘密都藏在這里。 喬廣瀾站在房間中間,不急著出去,而是閉著眼睛思考了一會, 一步步走向房間的西南角。 他的步子邁的很慢,但是十分堅定。 太御真人第一次來到這里的時候,他已經注意到了,對方在進出這個房間的時候,走路的姿勢非常奇怪, 雖然他已經掩飾的很好,還是沒有防住喬廣瀾發現, 太御真人似乎是在專門踏著某幾個位置行走的。 所以他特意按兵不動, 等著太御真人第二次前來看自己,運用過人的記憶力,硬生生記住了他的落腳之處。 他閉著眼睛回想當時情景,太御真人的每一個步子在腦海中一一浮現, 又被步步踏出,隨著最后一步邁出來,喬廣瀾只覺得腳下一空,身體失重, 他已經轉瞬之間出現在了另外一個地方。 “哈?!眴虖V瀾忍不住笑了一聲,“這個太御真人的功夫還不錯, 不過要跟我拼智商,他還是差著遠啦?!?/br> 璆鳴:“……此地兇險,休要得意忘形?!?/br> 喬廣瀾道:“我也不想這么不謙虛啊,可是誰叫你不中用?!?/br> 璆鳴:“……” 為什么連這個也會扯到我身上? 喬廣瀾道:“過去我憑借自己的機智勇敢成功做成什么事情之后,都會有人識趣地圍在旁邊吹捧,什么‘喬大師不愧是大師’、‘看不出來喬大師年紀輕輕,竟然就如此有勇有謀’、‘師兄,我好崇拜你’……那時候我就不會得意忘形,我只會寵辱不驚,做出世外高人的模樣就可以了?!?/br> 他演戲不行,學人說話的口氣倒是惟妙惟肖,一邊往里面走一邊掐著嗓子夸自己,璆鳴感覺簡直都要吐了,終于明白這小子的狗脾氣都是被什么人給慣出來的。 喬廣瀾才又說:“你看看人家,多么會說話,多會討人喜歡,你看看你,木頭疙瘩一個,害我只能自夸?!?/br> 璆鳴終于憋出來一句可以反擊的話:“覺得我不討人喜歡,你也沒多么討人喜歡。你很討厭?!?/br> 喬廣瀾面前的地面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五行八卦陣,這種陣法是他學奇門遁甲時的入門基本功,喬廣瀾看都不用看,雙手負在身后,腳下閑庭信步,身形輾轉之間,人已經穿梭而過。 他甚至沒有停止跟璆鳴的斗嘴:“有本事的人需要討人喜歡嗎?有本事的人就應該拼命討人嫌,這才能體會到‘你看不慣我又干不掉我’這種人生中至高無上的快樂?!?/br> “……”他的口才太好,璆鳴感到一陣窒息,而這個時候,喬廣瀾的腳步卻倏忽停住了,他面前有一攤深紅的血跡。 他蹲下去看,發現這血應該已經干了很久了,顏色還有些發黑,但這并不是全部。 繼續往前走,一路上點點滴滴,留下了很多血跡,除此之外,墻壁上有劍痕,地上拋擲著幾樣散亂的兵刃,好像在這里經歷過一場激烈的廝殺。 不,看這些劍痕與血跡新舊不一,或許廝殺還并不是一場……這好像是一處專門用來屠殺的地盤。 大概是時間太久,又經過了什么處理,此地的空氣中沒有什么異味,然而人的第六感中,卻隱隱感到一股混雜著陰冷、陳腐與刻毒的氣息,一點點滲透肌膚,侵蝕骨髓。 喬廣瀾蹲在暗處,用手指在地面上捻起一點已經干成了粉末的凝固血液,忽然想起了那個法國流傳甚廣的,叫做《藍胡子》的故事。里面的那位小女兒趁丈夫不在家的時候打開了一個神秘的房間,發現了里面懸掛著可怕的尸體,每一具本都曾經和她一樣是那個家中的主母,而現在,她們的死亡也代表了她自己未來的命運。 那么,現在的這些東西,又是…… 正想的入神,身后傳來一點響動,喬廣瀾迅疾抬手按上劍柄,倏地轉身,猛然見到一只白骨枯手摸索著,一點點向自己的方向抓過來。 他不躲不閃,沉穩以對,想看看這東西到底要干什么。 白骨手很丑,但是也很溫柔,一點點艱難萬分地摸索過來,竟然只是拽住了喬廣瀾的褲腳,輕輕蹭了兩下,又向下扯動。 喬廣瀾向來跟鬼怪尸喪打交道,并不嫌棄,只是覺得有點納悶,又有點新奇,順勢蹲了下來:“你是想告訴我點什么東西嗎?” 忽然間,他手里一直扣著的佩劍一顫,劍柄處鑲嵌的玉石忽然亮起,與此同時,白骨手好想得到了什么力量一樣,倏地飛起來,向著喬廣瀾直撲過來。 喬廣瀾五指一收,條件反射一樣想要招架,可是又在即將出手的那一刻鬼使神差地猶豫了,就是這一遲疑,那只白骨手落在了他的頭發上,輕輕撫摸了一下,動作慈和溫柔,就像長輩在安撫自己的孩子。 喬廣瀾全身一震,脫口道:“師尊!” 那只手落到地上,轉眼間化作飛灰。 璆鳴道:“什么?這人是你師父!不可能!” 喬廣瀾心緒澎湃,不能自控,用手扶著額頭緩了半天,這才啞聲道:“不是。是原來這個人的師尊,玉瓊派上一任的掌教。我被原主的心緒影響了?!?/br> 璆鳴這才松了口氣,說道:“但是他怎么會死在這里,還死的尸骨無存?!?/br> 喬廣瀾道:“印象中這位掌教性情溫和慈愛,對下面的弟子也很好。他正式收的徒弟一共有四個人,大弟子是太御真人,關門弟子是我,中間兩個早死了,他們死后不久,師尊去世,太御接任,這一代弟子中只剩我們兩個人……” 他越說越覺得心中存疑:“我以前從來沒有關注過他們的死因,真是大意了?!?/br> 璆鳴道:“這件事情本來就尋常,倒也怪不得你??墒侨绻滥闼缘哪菢?,太御又有什么理由保存當年的現場呢?” 喬廣瀾道:“大概因為他是變態,變態做一些蠢事總是可以理解的。讓我試一試能不能感受到過去這里發生了什么。璆鳴,原主的情緒波動對我影響很大,你在旁邊看著點,一旦我失去理智,你就立刻出手打斷?!?/br> 璆鳴:“嗯?!?/br> 喬廣瀾將手指往旁邊的劍刃上一劃,新鮮的血液流出來,滴到了地上陳年的血跡里,喬廣瀾輕喝道:“點靈犀,開天眼,神思共通!” 他手捏相應的法訣,眼前一下子出現了很多影影綽綽的影像,只是混亂不堪,重重疊疊,好像被一股血霧給籠罩住了,根本不能辨認。 璆鳴在一邊看著,忽然見到喬廣瀾左眼中留出一行血淚,劃過他白玉般的臉,顏色分明,一時又是詭異,又是凄艷。 他眉頭一皺,連忙就要出手打斷,手腕忽然讓人在半空中握住了,喬廣瀾道:“停!我看見了!” 璆鳴道:“你看見了什么?” 血淚順著下巴滴落進了地下的塵土,喬廣瀾沉聲道:“太御將另兩位師兄引到這里來,一一殺害,后此地被師尊無意中發現,太御進來時,師尊正在查看師兄尸骨,被他偷襲而死,死后怨念不散,太御幾次想要把這個地方的兇殺痕跡清理掉,第二天都會在執念的影響下恢復原樣……我去,我知道了!” 璆鳴:“什么?” 喬廣瀾道:“臨樓那個倒霉催的之所以遇害,應該還是這件事后續引爆的結果,你還記得嗎?你說過這個世界的魔族是一個非常特別的種族,人在將死未死之時有著強烈的執念不愿意離開人世的話,這個時候如果能有尊貴的先天魔族愿意賦予他們血脈,這些人就有可能會成為魔族?!?/br> 璆鳴生性老實單純,思考問題一根筋,喬廣瀾跟他說話的時候,他不像路珩那樣聞弦歌而知雅意,但到了這個份上也沒什么不明白的了:“你的意思是,你師尊和師兄因為活下去的執念太強烈,又恰好遇上了冥照魔尊,所以成為了魔族。太御生怕遭到報復,為了將他們一舉鏟除,索性直接從源頭魔尊下手?!?/br> 喬廣瀾站起身來,手扶劍柄:“但如果他們活著,為什么不回來找太御真人算賬呢?而太御他又為什么要加害兩名師兄?剛才的話都是猜測,眼見為實,我唯一能確定的就是……他的確是個不折不扣的殺人兇手!” 璆鳴:“所以你要……” 后面的“怎么辦”三個字還沒出口,兩個人突然同時感到一陣劇烈的晃動,喬廣瀾連忙將劍往地上一戳,暫時穩定住身體,沉吟片刻,做出了一個決定:“我要上去看看?!?/br> 璆鳴道:“被太御發現你跑出來了……” 喬廣瀾道:“那我就抽他!” 璆鳴:“……” 這個邏輯,是不是有哪里不對? 他哼道:“這個世界名為修真,已經接觸天道,你終究不是此間人,能打得過太御?” 喬廣瀾懶洋洋地說:“我說了,我智商比他高?!?/br> 他把該知道的都知道的差不多了,也沒必要在這里虛與委蛇,他想了想,把自己的佩劍扔到地上,撿起了上一代掌教的劍插入劍鞘,轉身出了這個詭異的密室。 喬廣瀾本來已經做了冒險一搏的打算,但幸運的是太御從頭到尾都沒有發現這一切,因為他現在已經無暇他顧了——死而復生的冥照魔尊帶著魔族大軍壓境而來,整個包圍了玉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