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這就說明現在的范志波不是夢里殘存的記憶虛影,而是再一次被拖進夢境里面的真人! 路珩的拳頭握緊,閉目尋找陰煞之氣傳來的方向,幾秒鐘之后猛地睜眼回頭,雙指并攏在眼前一劃,向著西北方向看去。 那個方向遠看黑云翻涌,緊接著又過了片刻,那翻涌的黑云逐漸靠近,路珩才看出來具體的形體。 無數奇形怪狀的鬼魅孤魂從遠方成群結隊地包圍過來,嘴里發出哀哭聲,這陣仗簡直趕上了傳說中的百鬼夜行,情況十分兇險,要救人,就得抱著同樣把自己的小命豁出去的決心。 一個夢境中居然有這么多兇煞之物,簡直見所未見,駭人聽聞! 但路珩已經顧不上尋找原因了,看看遠處蜂擁而來的鬼魅,再看看已經危在旦夕的范志波,長嘆了口氣,搖頭道:“長流派門規的第一條,不可見死不救……無奈??!” 他在外衣兜里一掏,拿出來一根手指粗細,巴掌大小的小鞭子,路珩握住鞭柄,在半空中猛力一甩。 “啪!” 清脆的鞭聲在暗夜中響起,陰煞之氣仿佛被這清響撕開了一道口子,那一瞬間,所有的魑魅魍魎全部止住了動作,朝拜一樣轉向路珩的方向,被他的法力暫時壓制。 路珩手里的鞭子被他一甩,瞬間長長了好幾倍,他趁著這個間隙從高處一撲而下,手中鞭影甩出,直接卷住范志波的身體,將他向自己身后一甩,脫離了嬰靈的控制。 范志波乍看見路珩,簡直快要痛哭流涕:“你、你快救救我!” “你閉嘴!”路珩冷著臉道,“我不想讓自己更加覺得救你這個行為十分愚蠢了?!?/br> 其實如果理智地權衡起來,范志波這個人實在不值得他舍命相救,但路珩和喬廣瀾做這一行,性質實際上類似于警察,只不過一個管陽間,一個管陰世。 從入門的那一天開始,接受的教育就是無論什么時候,人為先,己為后,不能漠視任何一條性命。這早就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根本就沒有猶豫值不值得的余地。 更何況范志波的命牽扯著金英民的死亡真相,路珩吃醋是吃醋,但就沖金英民是喬廣瀾好朋友這一條,他就算是賠上命也得出這個手。 路珩在說話的時候也沒閑著,長鞭橫掃而出,潮水一樣涌過來的鬼魅被這一鞭瞬間打散半數,他側身急速后閃,同時一腳踹飛了范志波,粗魯地幫助他躲過了嬰靈的攻擊。 路珩看準方位,左右踏步回旋,心中默數:“值符、太陰、芮;太常、白虎、蓬……九地、九天、禽九星!” 隨著最后一個方位踏完,路珩一鞭子砸在了墻壁上,被他砸中的地方赫然出現了一扇大門。 路珩道:“走!” 他的鞭子一掃,直接卷著范志波扔了出去,緊跟著自己也要往外跳。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一只惡業鬼竟然緊緊扒在范志波的身上,跟著他一起掉出了那扇門。 惡業鬼十分兇殘,而且善于隱藏形體,如果讓它從這里跑出去混到學校里,后果不堪設想,不知道多少人都要遭殃。 路珩沒有猶豫的時間,鞭子揮出去,在范志波摔出去的一剎那將惡業鬼打散,但是這么一耽擱,他也失去了出去的時機。 路珩苦笑,回過頭來面對虎視眈眈的一群鬼,抖了抖手里的鞭子:“好了,如諸位所見,現在我出不去了,也不知道是算我倒霉,還是算你們倒霉?!?/br> 如果要按照正常的狀態來算的話,需要痛哭流涕大喊點背的,肯定是不幸遭遇路珩的這群傻鬼了,可惜之前為救喬廣瀾,他的身上一直有傷,一開始還沒什么問題,動手的次數多了,體力有些跟不上,動作也就慢了下來。 路珩的右臂被劃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索性長笑一聲,瀟灑揮手,將鞭子扔了出去。他可以死,但是絕對不能死的太難看,最起碼也得混個同歸于盡才行。 路珩用手掌在傷口上抹了一把血,朝著地上一拍,一字一頓地說:“以我真靈,奉為犧牲,可召日月,可喚奇精……” “召你妹!你還是閉嘴吧!” 忽然之間,一個清朗的聲音毫不留情地將路珩的話打斷。 第78章 第四世界 回歸的醋王——路珩上線 聲音響過之后不見人影, 天外卻倏忽而來一片劍雨飛襲而至,刷刷連響當中, 劍鋒所及之處無不披靡, 鬼魅紛紛散形,路珩身邊幾乎是頃刻之間就成了一片真空地帶。 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青年從漫天血霧之中走來,右手捏訣一招, 劍雨凝成長劍飛回到他的面前,浮在半空,正是喬廣瀾帶著法器過來救人了。 他之前穿越是魂穿,只有玉簡能保留下來,連一件趁手的法器都沒有, 現在回到了自己的身體里,手腕上一直帶著的佛珠實際上就是鏘鸞劍化成, 喬廣瀾一向用慣了的。 他將手在劍柄上一推, 喝道:“雷霆化影,血戾不凝,請蕩魔大帝仙光降世,疾!” 長劍打著轉飛了出去, 一路橫掃,劍光迸現,血色褪去,清氣浩浩而來, 同時喬廣瀾的足尖在地上一挑,順著自己剛才開辟出的這條路, 一腳把路珩的鞭子踢向他。 喬廣瀾這一下也沒能維持太長時間,鞭子剛剛通過,血氛就已經又有了回涌的趨勢。 路珩縱身一躍,將鞭子抄在手里,精神一振,不知道又從哪里來了力氣,手腕一挫,鞭子攜尖嘯橫掃而出:“蓮臺召令,陰喪滌形,奉創始元靈神魄請命,清!” 他這招跟喬廣瀾之前的招式是聯招,配合使用威力尤其巨大。剎那間,眾鬼盡散,天地清明,始作俑的嬰靈重新化成血泥,滲入地底。 路珩跟喬廣瀾隔了幾步面對面站著,中間再也沒有了任何的阻礙。喬廣瀾徑直走到路珩面前,一雙寒星般的眼睛直直地注視著他的臉。 路珩莫名緊張,把流血的手臂背到身后,沖他笑了笑。 喬廣瀾那張俊俏的臉上仿佛罩著一層寒霜,重重一跺腳,夢境碎裂,兩個人轉眼間又站在了宿舍里。 路珩在他的逼視下露出一個笑臉:“還是少門主天縱英才,出手不凡,今天要不是你救我一命,我恐怕真的要危殆了。我替我長流派,我路家一起謝謝你,救命之恩當牛做馬以身相許在所不辭?!?/br> 喬廣瀾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是嗎?路珩,你緊張的時候,真的是格外的貧啊?!?/br> 路珩笑笑:“你這樣說,會讓我誤以為你很了解我……你!” 他說話的時候,喬廣瀾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將路珩的胳膊硬扯了過去,路珩掙了一下,喬廣瀾加大力氣,毫不退讓,路珩胳膊被攥的發麻,看喬廣瀾手背上青筋都爆出來了,舍不得再跟他硬抗,就妥協地順了他的意。 他不知道喬廣瀾想干什么,只是覺得今天的他神色格外不同尋常。 喬廣瀾盯著他的傷口,過了片刻道:“路珩,就那個程度的妖魔鬼怪,你只要用一下你們門派里的蕩魔無極大印,眨一眨眼睛就能收拾光。為什么要磨嘰這么長時間?” 路珩道:“當時暈了頭,一時沒有想到?!?/br> 喬廣瀾道:“機變百出的路珩,可能會犯這種愚蠢的錯誤嗎?還是我說吧,你不用,不是你沒想到,是你的魂魄同樣不齊全,所以支持不了!” 他的手順著路珩的胳膊滑到了他的手腕上,兩指搭上他的腕脈,咬牙道:“到底怎么回事?……謝卓,杜明舟,還是……君浵!” 路珩的腦子里面“嗡”的一聲,那一刻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他猛地看向喬廣瀾,兩個人目光交織的一個須臾,好像已經度過了幾番生離死別。 喬廣瀾厲聲道:“說話!” 路珩開口,嗓音都有點啞了:“你竟然認出我了?!?/br> 喬廣瀾的心情也很不平靜,幾乎咬牙切齒:“少在我面前裝神弄鬼,你那點把戲還想一直把我給瞞下去嗎?!你給我說……你給我說,你到底在搞什么陰謀,要這樣的算計我!……混賬!” 他罵完這句話,就被路珩一下子重重摟進了懷里,說什么也不肯松手。 他只顧抱著喬廣瀾,手上的傷口掙裂了,重新涌出鮮血,好像也根本沒有察覺到一點的疼痛。 其實也不是不疼的,可這種程度,他早就沒感覺了,因為最讓人疼痛的永不是刀劃劍刺的傷口,而是逐漸滲透的毒藥。 藥名相思,他中毒日久,五臟六腑,骨髓血液,早已無一幸免,時常發作,痛不欲生。 喬廣瀾喝道:“松開!你……” 話音一頓,是路珩側頭在他耳朵上親了一下,喃喃道:“算計你,喬廣瀾啊,你覺得我舍得算計你嗎?” 無數前情往事隨著這句話涌上心頭,喬廣瀾一頓,眉峰緊蹙,沒有說話。 路珩啞聲道:“真好,這次終于可以抱抱你了,謝謝你居然能認出我。我每次對上你厭惡的眼神,都不知道要怎樣開口,幾乎以為你我之間又要回到原點了?!?/br> 他的聲音里都是笑意,眼睛卻有些發紅,從喬廣瀾出事之后,強行壓抑的情緒在這一剎那幾乎再也難以掩飾。 一開始是憂急、悲痛、狂躁,好不容易找到他之后,過去想都不敢多想的心愿終于得償,卻又怕喬廣瀾接受不了,遲遲不敢跟他說出真相,心中思緒萬千,一會盼著喬廣瀾什么都知道,一會又害怕他得知這一切。 喬廣瀾的神情漸漸平靜下來,他在路珩的肩上轉頭,去看他的側臉,心中忽然也是一酸,那怒氣就淡了。 路珩笑了兩聲,抬眼看喬廣瀾定定地看著自己,神情復雜,連忙用袖子擦了下眼睛,干笑道:“沒事、沒事,我就是……有點激動?!?/br> 喬廣瀾沉默片刻,實在不知道應該說什么,用力從路珩的懷里掙出來。他的臉色沒有絲毫的動容,可語氣到底還是比之前舒緩了一些:“在我昏迷不醒的時候,你到底做了什么?” 說完這句話,他已經拿出一張療傷符,迎風一晃,符咒自燃,在手中化為白色粉末。喬廣瀾將白色粉末往路珩的傷處一拍,血止住了。 路珩不由微笑。 喬廣瀾皺眉:“說?!?/br> 路珩柔聲道:“你上次的傷還沒有好,這回又強行把夢境打破,現在臉都白了,明明沒比我好到哪里去,還在這里逞強。別動肝火了,消消氣,坐下聽我跟你說吧?!?/br> 喬廣瀾一手提了一把椅子,往兩個人中間一放,揚下巴道:“好,坐下說,你最好給我說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路珩笑了笑,坐下了:“我倒是想先問問你是怎么認出我來的?!?/br> 喬廣瀾沒好氣地道:“自從這次見面,你的言行舉止顛三倒四,神經兮兮,我就覺得不對勁。潔癖、陰陽眼、說話習慣、平日里的小動作……哼,路珩,你當我是傻子?” 路珩感慨道:“也是,不管怎么說,咱們之前剛剛同床共枕過將近十年,再親密的……” 喬廣瀾道:“說有用的!” 他也不知道是由路珩的話想起了什么,神情如覆冰雪,一張俊美的面孔卻漲得通紅。 路珩心里一蕩,明白喬廣瀾肯定是十分不好意思,也不敢把自己的情緒表現出來,正了正臉色道:“是這樣的,當初我是跟你一起出的事,你遇到雷劫的時候是在禹山路,而我在你旁邊的那片林子里遇到一個死靈化成的妖物,本來正在跟它動手??赡苁且驗檫@樣,我也受到了波及?!?/br> 其實兩個地方并不算是特別近,路珩說完之后,本來覺得以喬廣瀾的敏銳肯定會懷疑一下,已經做好被他詢問的準備,沒想到喬廣瀾思索了一會點點頭,竟然好像相信了。 他又問道:“那穿越是怎么回事?你我回回都是一個世界,你什么都記得,你在跟我演戲?!” 路珩連忙道:“沒有、沒有,除了第一個世界之外,我是真的什么都不記得了,我怎么可能那樣騙你?!?/br> 喬廣瀾本來最生氣的就是這件事,如果說之前路珩什么都知道,還要裝作跟自己不認識一樣演戲,那么他所認識的杜明舟和君浵就都成了一個笑話,只要這樣想想,他就覺得一陣厭惡。但如果真相是路珩所說的那樣,喬廣瀾一下子覺得心里釋懷了不少。 他想了一會,問道:“那為什么你會不記得,我會記得?” 路珩道:“你們意形門那枚玉簡可以通陰陽,逆造化,不經過十殿閻羅,帶著你直接從冥府的偏門過,當然就不用喝孟婆湯,我就不行了。你知道,我十八歲那年曾經闖過一次閻王殿,跟第三殿宋帝王的兒子有一點交情,第一世有他通融,其實我沒有入輪回,就是找了個合適的地方附身而已,所以還認識你。等到后來就真的是完全沒有印象了?!?/br> 他不說還好,這樣一說,喬廣瀾猛然想起一件事,嘴角抽了抽,語氣復雜地說:“所以……在直播的那個世界里……你就是那只熊?” 路珩沉默了一會,同樣語氣復雜地回答道:“是的?!?/br> 喬廣瀾:“……” 不、不能笑,現在在討論的是很嚴肅的問題! 他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覺得不夠力道,于是又掐了一下,活生生把爆笑給忍了回去。 手突然被另一只手攥住了,路珩走到喬廣瀾的身邊,彎下腰,一只手輕柔地攏住了他的手,另一只手揉了揉喬廣瀾腿上被掐過的地方,柔聲道:“想笑就笑吧,在我面前何必憋著,你掐自己干什么。還是說,到了現在為止,你仍舊不愿意接受……我就是他么?” 喬廣瀾坐在椅子上仰頭看他,路珩彎下腰,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唇在他的額頭上印了一下。 喬廣瀾一時接受不了兩人之間的關系,路珩可以理解,之前也正是料到了這樣,他才遲遲沒有表露自己的身份,但他也說過,無論多久、多難,他都愿意等。 他知道喬廣瀾因為兩個人一起穿越太過巧合而懷疑自己的目的,但如果可以的話,路珩寧愿他沖自己發火,也不打算告訴喬廣瀾那個真相——喬廣瀾最怕的就是虧欠別人,路珩不愿讓他對自己產生愧疚,反倒不能過的開心。 這是兩個人頭一次以真實的身份做出這么親密的舉動,喬廣瀾一時怔然,忍不住說:“路珩,你對我……” 路珩道:“我愛你?!?/br> 喬廣瀾默然片刻:“咱們之前認識了那么久,一直相看兩厭,為什么穿越了那么短的時間,就、就一下子……” 路珩忍不住笑了,嘆氣道:“相看兩厭?那恐怕就是你單方面的感受而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