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門下土盛?!?/br> 這四個字乍一看莫名其妙,但是過了這么久,喬廣瀾也已經大致摸到了玉簡的規律,為了避免一不小心泄露天機,它說話總是拐彎抹角的,再加上地方有限,不能長篇大論,所以愛出一些拆字謎。 “土盛”,《說文解字》曾經說過,五行,土盛於戌。而戌在地支中對應的屬相又是狗。門和戶是同意,“門下土盛”指的分明是一個“戾”字。 這個字一方面說胡肖惹了不該惹的人,另一方面也暗合了方濟河出事的原因,這么看來這兩個人真的有聯系也不一定。 喬廣瀾的性格爽利但是不莽撞,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當著杜明舟的面就敢把自己命之所系的玉簡掏出來端詳,這代表著一種極度的信任。 按照他平時的為人,本來是不會這么快就如此信任一個人的。 喬廣瀾把玉簡放回去:“我覺得有用,等我從胡肖那里了解一下情況,再去問問你的表弟吧?!?/br> 杜明舟順桿爬:“我也想了解一下情況,說不定能想起來更多東西呢……對了,我還能幫你一起找鬼!” 喬廣瀾斜睨他,杜明舟臉上寫滿了“你看我這么有用,所以帶我一起去可不可以”的渴望。 喬廣瀾腦海中飛快地掠過幾個難以捕捉的片段,在自己反應過來之前,已經道:“那走吧?!?/br> 喬廣瀾:“……”靠,剛才答應那個不是他,一定是鬼上身! 杜明舟倒是高興極了,迅速“嗯”了一聲,不給喬廣瀾任何反悔的機會。 其實杜明舟的心里非常矛盾,他以前從來沒有追求過別人,不知道該用什么方式來打動喬廣瀾比較好,總是死纏爛打地跟著,就會害怕太過分了讓他厭煩,可是一放手,這人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就算是刨除感情上的事不談,喬廣瀾的身體狀態也一直讓杜明舟很是擔憂。 這種心情讓一向揮灑自如的他做什么事情都小心翼翼的,一點也不霸道總裁。 喬廣瀾和杜明舟說話時腳步就一直沒有停下來過,他們兩個快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劉杰正好也從后面開著車追上來,于是兩人上車,一起往胡肖家去。 劉杰雖然有點奇怪杜明舟為什么會跟著,但看喬廣瀾的態度好像和他挺熟,這件事又沒什么見不得人的,他就也沒多問。 喬廣瀾道:“師兄,抄近路吧。剛才如果你拉著我直接走,咱們在路上說就好了,能早到一會?!?/br> 劉杰說:“你這幾天還成了個急性子……主要是這件事不能妥善解決我有點心煩,早到一會晚到一會倒是沒什么太大的區別,反正現在警察應該在她家,暫時不會出事?!?/br> 喬廣瀾眉峰一挑:“又報警了?之前不是已經報過一次警,然后不管用嗎?像這種靈異事件,他們專業不對口的?!?/br> 劉杰苦笑:“可是不報警能怎么辦……” 喬廣瀾氣的一拍大腿:“直接找我??!” 劉杰:“……” 杜明舟在旁邊噗嗤笑出聲音,喬廣瀾瞥他一眼,他連忙又板出一張嚴肅臉。 喬廣瀾轉過頭沖劉杰說:“胡小姐家里之所以會被人用血寫上殺字,就是對她第一次報警提出來的警告,這一回恐怕對方真的要生氣了,下次千萬不能這么莽撞?!?/br> 劉杰半信半疑,沒有說話。 胡家家境闊綽,胡肖不到三十,沒跟父母住,自己在市區的繁華地段買了一套復式結構的公寓。而據喬廣瀾所知,劉杰的家庭條件比較普通,父母都是工薪階層,他自己也只是個普通醫生,看來就像之前算出來的那樣,如果他們真的想在一起,一定會遇到很多困難。 而且如果他沒有領會錯玉簡上的意思,這個女人也絕非善類。 三個人進小區的時候,恰好和幾個警察擦肩而過,兩撥人相互看看,都沒說話,走過去之后,劉杰才小聲說:“我覺得他們可能就是剛從肖肖家出來的那一撥,要不然不會這么巧?!?/br> 喬廣瀾道:“呵,看來依舊沒有發現什么?!?/br> 劉杰:“……” 三人上樓,找到了胡肖家,劉杰上去按了半天門鈴,也沒有人答應,他道:“會不會沒在家?” 杜明舟搖搖頭:“應該不是,警察才剛剛走啊?!?/br> 劉杰正要說話,喬廣瀾忽然道:“噓!” 與此同時,房間里傳來一個女人的尖叫聲。 喬廣瀾說:“我把門撞開!” 他一邊說一邊后退助跑幾步,直接團身用肩背向著那扇不銹鋼的防盜門撞過去。 劉杰連忙伸手攔他:“哎……” 阻止還沒完全出口,就被擦過身邊的風聲卷回了喉嚨里,劉杰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祖宗,心中只來得及掠過一個念頭:我擦,這個祖宗,那門可不是稻草做的??! 杜明舟同樣看見了喬廣瀾的動作,連忙也跟著沖了上去,好歹趕在喬廣瀾馬上要撞上門之前一把抱住了他,把他攬進懷里,讓自己的后背撞上了大門。 rou體撞擊發出的悶響讓劉杰都替杜明舟疼的慌,忍不住閉了下眼睛,然而一切發生的太快,等他立刻再看過去的時候,發現大門已經開了,喬廣瀾和杜明舟全部順著慣性栽了進去。 臥槽,居然撞開了! 劉杰的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是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這個世界被動感超人占領了嗎? 他顧不得細想,連忙跑過去:“你們沒事吧?” 劉杰一邊詢問他們的狀況,一邊又忍不住向胡肖剛才發出尖叫的房間里看過去,兩邊都很擔心。 喬廣瀾從杜明舟身上爬起來,表情復雜地看了他一眼,順手扶了他一把:“沒事,師兄,你先上去看看是怎么了……杜明舟,你怎么樣?” 他這雷厲風行的性格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來到這個世界換了個身體之后也總是不長記性,剛才撞門心切,又忘了自己現在今非昔比,體質差得要命,如果那一下真的撞實了,搞不好又會是一口鮮血噴出來,杜明舟擋的非常及時。 而且他這么不要命的擋了,居然沒死也沒重傷,門還被撞開了! 這也是除了對方的陰陽眼之外,喬廣瀾第一次見識到杜明舟所謂的“體質比一般人要好”是什么意思,這個外掛可以說是很無敵了。跟這個世界的自己比起來,杜明反而更像是個從小就修煉的人。 比起喬廣瀾的心情復雜,杜明舟就來不及想太多了。即使之前沒有檢查出來問題,喬廣瀾莫名其妙吐血的狀況也無時無刻不在他心里惦記著,剛才保護心切,連疼都忘了,只顧抓著喬廣瀾問:“你沒事吧?磕到哪里了沒有?” 喬廣瀾道:“我沒事……你先別管我,自己活動活動,看看骨頭有沒有傷到?!?/br> 杜明舟這時才感到后背劇痛,好歹動了兩下,覺得骨頭沒斷。 他顧不上回答喬廣瀾的問題,先教訓了他一頓:“門打不開有的是辦法,你這樣硬撞多疼啊。前幾天剛剛生病吐血,就算恢復得好也不能這么拿自己開玩笑。這是幸虧我擋住了,我要是沒擋住你撞傷了怎么辦?” 印象中杜明舟頭一次這么不客氣地說話,喬廣瀾條件反射的想頂嘴,結果看看對方疼白了還沒有恢復過來的臉,他又把話咽了回去。 杜明舟說了一大串,沒嚇住喬廣瀾,反倒讓他自己感到一陣后怕,忍不住抓住了喬廣瀾的手,聲音倒是柔和下來了:“下次不要這樣冒失,多想想自己,知道嗎?” 喬廣瀾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看看杜明舟,輕輕拉開他道:“知道了,你沒事就好,咱們上去看看吧?!?/br> 杜明舟一僵,微抿了下唇,把懸在半空的手收回去,若無其事地笑了笑:“好啊?!?/br> 剛才喬廣瀾之所以敢讓劉杰一個人先上去,就是暫時沒有在房間里感覺到危險,他和杜明舟一起上了二樓,樓上的情況一目了然。劉杰就站在樓梯口處沒動彈,一個女人戰戰兢兢地躲在他的身后,抖如篩糠,兩人的目光都緊盯著一樓和二樓之間的樓梯扶手。 喬廣瀾直接走過去,看見他們正對著的樓梯欄桿處,赫然寫著兩個血紅的“殺”字! 喬廣瀾盯著那兩個字沉吟不語,杜明舟問道:“剛才發生了什么?” 躲在劉杰身后的正是胡肖,她一抬頭看見了杜明舟,簡直像是見了大救星一樣,立刻叫了聲“杜爺”,眼淚已經掉了下來,一只手還攥著劉杰的衣袖。 杜明舟對胡肖有點眼熟,知道是以前見過的,印象中她好像和方苧苧是什么時候的同學來著。 他淡淡頷首,算打了招呼。 劉杰道:“那、那個欄桿的地方,原本只有一個殺字,就是我跟你們說過的,后來報警了。結果剛才警察一走,家里根本沒來過什么別的人,欄桿上又、又又又多了一個字……” 他說到這里,忽然想起來之前喬廣瀾說的,那個字是對于他們報警的警告,當時自己還不太相信…… 劉杰的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涼氣,打了個哆嗦,說不下去了。 喬廣瀾輕嘆:“唉?!?/br> 劉杰:“……” 胡肖之前已經聽劉杰說過了喬廣瀾的事,知道他是風水師,聽見這聲嘆息,連哭都不敢哭了,膽戰心驚地問:“大師,你看我還有救嗎?我不想死??!你為什么要嘆氣?你快告訴我啊?!?/br> 喬廣瀾道:“沒事,我嚇唬你一下,讓你冷靜冷靜?!?/br> 胡肖:“……” 喬廣瀾打個響指:“看來效果不錯。那么胡小姐,現在能不能說一說,你在經常做的噩夢里那個男人是什么樣的,都做了什么?” 胡肖想起那些夢,身體打了個哆嗦,下意識地往劉杰身上靠靠:“他穿的是古人的衣服,長得很英俊,他每天晚上都會來到夢里,在夢里,我們就像是夫妻一樣……” 喬廣瀾盯著她的臉,沒有忽略胡肖面頰上淡淡的紅暈,他目光一轉,故意說:“你說是噩夢,我聽著倒覺得挺浪漫的,既然人家是個帥哥,不殺你不害你,每天在夢里跟你甜甜蜜蜜,這又怎么能算噩夢呢?” 胡肖要說話,喬廣瀾沒給她留空隙,自己接了下去:“如果不是你先報警的話,他應該根本就不會生氣,更不會有害你的意思,所以這事等于是你自己挑的,你又在害怕什么?” 他的語速很快,說話又爽利,胡肖張口結舌,愣了半天才想明白喬廣瀾的意思,立刻就有些火了:“喬大師是在審犯人嗎?你把我當成什么人了?我根本就不認識他,根本就不喜歡他,他在夢里強迫我,我醒來之后發現身上真的留下了痕跡,怎么可能不害怕,我除了報警還有什么辦法?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本事大嗎?” 喬廣瀾不生氣,反問道:“他強迫你,你就沒試著和他溝通溝通?” 胡肖沒好氣地說:“溝通了,沒用!” 劉杰喜歡胡肖很久了,聽見喬廣瀾的問法也有些不快,但畢竟是自己疼愛的小師弟,他也不愿意跟喬廣瀾說什么重話,就皺著眉頭說了一句:“小喬,你也別糾結這種細枝末節的事了,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咱們盡快把問題給解決了?!?/br> 喬廣瀾笑著說:“師兄,情況要是不說清楚了,這忙我可幫不了啊。明明和夢中的男人認識了起碼七八年,卻要說成是初識,胡小姐,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在瞞什么?再瞞你就死了!你不是在做夢,只是最近,你做的夢才變成了噩夢——我說的沒錯吧?” 劉杰一愣,下意識地轉頭去看胡肖,見她震驚地張大嘴,眼神慌亂,就知道喬廣瀾說的是真的了。 “肖肖,到底是怎么回事?!” 劉杰質問胡肖的時候,喬廣瀾笑而不語,右手食中兩指并攏,緩緩抹過欄桿上的兩個字,感受著其中傳來的殺戾之氣,他手指所到之處,那紅色仿佛更加鮮艷了一些。 第44章 第二世界 喬醫生的小白兔光環 “這血是誰的?”杜明舟忽然問, 之前報警之后,警察不可能沒測dna。 “是、是我的……” 胡肖莫名地從這句話中感到了恐懼, 她用力捂了下嘴, 盡量抑制住喉嚨里因為恐懼而傳來的哽咽聲:“喬大師說的沒錯,我和那個人……我們,在十年前就認識了?!?/br> 喬廣瀾垂眼沉思, 沒有說話,在杜明舟的角度,可以看見他長長的睫毛被陽光映出一抹剪影。 “那個時候我剛十七歲,有一天晚上做夢的時候,就夢見一隊人, 全部穿著白色的衣裳,中間簇擁著一頂白色的轎子, 拿著那種……好像叫嗩吶的樂器, 吹吹打打地來到我面前,吵著讓新娘上轎。我當時也不知道反抗,糊里糊涂地就上去了,然后我就見到了他……” 喬廣瀾聽到這里, 抬了下頭,本來想問個問題,結果恰好迎上了杜明舟的目光,他一愣, 就忘了自己要問什么,杜明舟偷看被發現, 嚇了一跳,也連忙把頭別開。 在扭頭的那一瞬間,他似乎聽見一個聲音惡狠狠地說:“我說路珩路少掌門,你腦袋是不是有病???沒事盯著我到底干什么?!想打架就直說,再看小心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br> 另一個聲音帶著懶洋洋的笑意響起:“好啊,人家都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喬少門主你可比牡丹花還要好看上一千倍一萬倍,一雙眼睛算得了什么?你如果想要命我都給你。不過有個小小的請求,你挖下了我的眼睛之后就隨身帶著吧,放床頭也行,這樣我就可以天天看你,看個夠?!?/br> “……路珩,幾天沒打架,你又找死是吧?老子成全你!” 杜明舟下意識地滑步后退,好像要躲避誰迎面揮過來的拳頭一樣,他的后腰撞了一下旁邊的欄桿,一下子回神,如同大夢方醒,頭腦中一片混亂。 第一個聲音肯定是喬廣瀾無疑,他很想知道第二個叫路珩的是什么人,那個聲音,那個說話的調調,聽起來都和自己很像,只不過顯得有些稚嫩,兩個人應該都還是少年。 雖然路珩油腔滑調,話說的不正經又欠打,但將心比心,杜明舟就是覺得那種語調下的每一句全都是肺腑之言,可又不能直說,只有借著玩笑的掩飾才能假裝漫不經心地出口。 “你比牡丹花還要好看上一千倍一萬倍”——在我眼中,你是全天底下最最好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