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明明已經將一切推到了柳君鳴身上，為什么他的腦海中，還是忍不住一遍遍的回想起司徒域剛才對他說的那些話呢？

    楊陽蹙著眉，感覺自己心里這會兒，比見到柳君鳴時，更煩亂不堪，且不光煩，還心亂如麻。

    “兒子啊兒子，你快告訴你爸，我到底該怎么辦啊?！?/br>
    暖暖這會兒是真的睡著了，估計就算他醒著，也回答不了他爸這個問題。

    此時屋外傳來趙云叫“殿下”的聲音，楊陽估計是司徒域回來了，他連忙翻身上床，在兒子身邊躺下，閉上眼開始裝睡。

    楊陽剛一躺下，就聽見，隨著腳步聲的邁進，一股幽幽檀香撲鼻。

    其實不過才短短幾分鐘的時間，誰會這么快睡著，可楊陽偏偏就這么做了，連他自己都不相信地，躺在那兒裝睡。

    而司徒域，卻并沒有拆穿他，看著床上努力裝睡的楊陽，司徒域除了寵著，也只能寵著，探身將被子拉過來，替楊陽蓋上，心中無奈道：裝睡也不知道蓋被子，就不怕凍著嗎？

    嘴上卻沒有說出口，只是朝著人低低說了一句“晚安”，便轉身離開了。

    直到聽見關門聲，楊陽這才睜開了雙眼，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房梁，夜深人靜，此刻只有他自己心中明白，雖然他剛才依然拒絕了司徒域，可如今司徒域對他，已經永遠不可能再成為一個陌生人了。

    楊陽心中煩躁，一拉被子，干脆將自己的頭蒙進被子里，干脆捂死自己算了！

    這一晚，楊陽幾乎是徹夜未眠，直到天蒙蒙亮，才抵不住倦意睡了過去，剛睡著就做了個夢，夢里全是司徒域，廊下的司徒域、庭院中的司徒域、皇位上的司徒域，所有的司徒域都在對他說同一句話。

    他說：我會成為他們的王，而你，羊羊，你是我的王……

    氺暖暖醒過來的時候，發現爸爸還在睡，暖暖是個乖孩子，當然不會打擾爸爸睡覺，還很貼心的，替爸爸將踢掉的被子往上扯了扯，爸爸睡相不太好，衣服都睡掉了呢！

    暖暖表示這個爸爸真讓自己cao心??！

    小大人似得嘆了口氣，暖暖起身下了床，他昨晚沒洗澡就睡了，身上還穿著昨晚的衣服，暖暖抬起手臂聞了聞，滿臉都是嫌棄。

    左右張望了一下，寢室內沒有人，因為司徒域吩咐過，不許任何人來打擾，暖暖只能自己穿好鞋，走到門口，墊著腳，用了吃奶的力氣，將房門給打開了。

    門外的趙云，一直站在院子里候著呢，一見暖暖居然自己打開門跑了出來，趙云連忙上前，蹲在暖暖面前道：“小少爺怎么自己出來了？爸爸呢？”

    暖暖不認識趙云，不過他見過趙蘭，看著趙云與趙蘭長相相似，便回了一句：“爸爸睡覺覺，噓……”

    暖暖的意思，是讓趙云他們不要吵到他爸爸睡覺，趙云見他做出禁聲的動作，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朝著暖暖微微一笑道：“那我們讓爸爸睡覺，下官帶小少爺去洗漱，好不好？”

    趙云昨晚面對楊陽時就自稱下官，如今面對暖暖，依然自稱下官，若是懂的人聽見了，必然會覺得疑惑，為何堂堂皇太子殿下身邊的貼身女官，會對一個普通人，和一個孩子自稱下官?

    而趙云會以“下官”自稱，自然是有她的道理，畢竟能跟在太子殿下身邊這么久，又怎么會是等閑之輩？

    趙云此時說要帶暖暖去洗漱，暖暖沉默了一下，看著趙云低聲道：“我想，洗澡澡，行不行？”

    雖然爸爸說過，不可以麻煩人家，但暖暖真的不想當一個臭臭的小寶寶。

    面對暖暖的要求，趙云自然不會拒絕，臉上的笑容越發和藹道：“當然可以啊，那我這就帶小少爺去洗澡?！?/br>
    趙云帶暖暖洗了澡，今日一早趙蘭就拿了一身小孩子的衣裳過來，此時讓洗過澡的暖暖換上，大小居然剛剛好。

    暖暖穿的，也是一身古服，而且那一身看似只是普通的素色衣裳，胸前卻印著浮雕圖文，外行人不仔細看，看不出來，那怡怡是代表了皇家的團龍圖。

    團龍是權勢、高貴、尊榮的象征，又有攘除災難，帶來吉祥的寓意，暖暖這一身衣裳，其實已經說明了他的身份。

    洗完澡，趙云帶著暖暖回了太子寢宮，暖暖肚子有些餓了，趙云笑道：“小少爺是不是要吃早膳？”

    暖暖看了一眼房門，他爸爸還沒起來呢，就對趙云搖了搖頭道：“要等爸爸一起?！壁w云道：“沒關系的，小少爺先吃，楊少的那份，我幫他留著，等他醒了，再端上來?！迸蛱焱砩铣缘亩际且恍┕瞎案?，一夜都過去了，確實有點餓，他看了趙云一眼，覺得這個jiejie不像是在撒謊，就矜持地點了點頭，禮貌道：“謝謝?！?/br>
    趙云輕輕一笑，對暖暖道：“這都是下官應該做的，小少爺不需要說謝謝?！?/br>
    暖暖看了她一眼，固執的搖了搖頭，一臉認真的小模樣，又說了一聲：“謝謝?！?/br>
    趙云一怔，她進宮這么多年，見過的皇家子嗣、外親子孫不少，那些孩子從小就被教導什么叫尊卑有別、皇家風范，對于別人的幫助，只會以為是理所當然，這還是第一次，有孩子向她道謝。

    看著暖暖如此堅持，趙云心中微動，笑容里多了幾分真心道：“……不客氣?！?/br>
    齋戒期間，皇家的早膳依然是精致的，延續古代的“民以食為天”，雖不像古代那般一頓早膳要二十多道菜，端上來的早膳依然多達十多樣。

    暖暖跟著楊陽生活，這些年一直習慣了簡樸，楊家的餐桌上，即便是中餐午餐，也不會有六七樣這么多，以至于當早膳端上來的時候，暖暖的小臉都驚呆了。

    趙云被他臉上的模樣逗笑了，暖暖聽見她笑，連忙收了小表情，一臉嚴肅，小臉上卻忍不住露出兩朵紅71。

    抬頭看了看趙云，對她道：“jiejie，我吃不完，一起吃?！?/br>
    趙云連忙擺手道：“不可以，我不能跟小少爺一起吃，這不合規矩?！?/br>
    暖暖又看了一眼那么多菜，搖搖頭道：“爸爸說，要一起分享?！睕r且這么多，他確實吃不完，吃不完就會浪費，浪費食物可不好，爸爸賺錢養他，很辛苦的。

    趙云可不敢跟他同桌，可看著暖暖一雙大眼看著自己，她又哪里忍心拒絕，正覺得犯愁，司徒域回來了。

    司徒域帶著趙蘭一進門，就瞧見暖暖坐在桌前，也不吃飯，仰著頭跟趙云對視，視線落在暖暖身上所穿的衣物上，太子殿下表示十分滿意，淡淡一笑，喚道：“暖暖，怎么了？”

    暖暖一見到司徒域，眼睛一亮，他還記得昨晚司徒域對他說過的話，這也是他的爸爸呢，而且他們約好了，爸爸不在的時候，他也可以叫司徒域爸爸的。

    這會兒看到司徒域，暖暖歡歡喜喜叫了一聲：“大爸爸！”

    他這一聲叫的司徒域神色一柔，卻將一旁的趙云和趙蘭姐妹倆驚的花容失色，這……這是已經父子相認了嗎？這速度也太快了吧？不愧是她們太子殿下??！

    趙云和趙蘭姐妹倆都是聰明人，既然暖暖已經叫了爸爸，而太子殿下那一臉受用的表情，已足以證明暖暖的身份了。

    姐妹倆站在一排，當即朝司徒域和暖暖行大禮，道：“恭喜太子殿下、小殿下安康?！?/br>
    暖暖被嚇了一跳，剛要從椅子上跳下來，司徒域已經坐在了他的身邊，摟著他讓他不用動,看著趙云和趙蘭淡淡一笑道：“都起來吧，別嚇到小殿下?！?/br>
    “是?！?/br>
    趙云一臉矜持，趙蘭眉眼彎彎，眼神朝寢宮方向看了一眼，對司徒域道：“殿下，您如今可是有子萬事足??！”

    趙云低聲呵斥道：“蘭兒?！?/br>
    趙蘭得意忘形，連忙一縮脖子。

    司徒域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抬手道：“無妨?！?/br>
    趙蘭偷偷朝趙云吐了吐舌，趙云無奈地看了她一眼。

    司徒域松開暖暖，問趙云道：“用早點了嗎？”

    皇家的規矩，用早膳前，必須先用早點，當然平時也沒這么嚴苛，只是今時怡逢清明，從進入太廟開始，一切都要按照古時禮儀來，這么做也是提醒后世人，不要忘本。

    但暖暖如今的身份還沒有公開，趙蘭也就沒講究這些，如今司徒域問，她便搖了搖頭道：“不曾?！?/br>
    司徒域道：“去將早點端過來?！?/br>
    趙云一聽司徒域這么說，就知道他這是有意要開始培養暖暖了，頷首應聲，下去將早點端了上來。

    皇家的早點，也就是用早膳前先喝一碗甜湯，冰糖燕窩、銀耳蓮子之類，因為是齋戒期間，早點一律都是銀耳蓮子。

    早點被放置在暖暖面前，暖暖低頭去看，有一股甜甜的香味，一顆顆蓮子白白胖胖，十分可愛。

    小孩子喜歡甜食，尤其是模樣可愛的甜食，暖暖對這碗甜湯還是一臉躍躍欲試的表情，抬頭看了司徒域一眼，司徒域朝他微微一笑，暖暖這才拿起湯勺，舀起一勺喝了起來。

    甜甜的，真的很好喝。

    暖暖瞇了瞇眼，小臉上放著光，低頭又喝了一口，正當他要嘗第三口的時候，司徒域將他的動作攔了下來，見暖暖抬頭看他，司徒域耐心道：“不能多吃，還得吃早膳，知道嗎？”暖暖聽了，點點頭“嗯”了一聲，將湯勺放下，趙云伸手將甜湯端了下去，司徒域贊賞的摸了摸暖暖的腦袋道：“來，爸爸教你何為用餐的禮儀……”

    第76章 太廟日常

    楊陽一覺醒來沒看到兒子，嚇了一跳。

    畢竟這里可不是自己家，而是太廟，一旦被外人看到暖暖，勢必會引起不小的麻煩。

    再加上暖暖的那雙眼睛……

    楊陽想著，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忙掀開被子起身下床，他身上的衣服又亂了，楊陽這次倒沒有手忙腳亂，而是熟門熟路地將身上的衣衫重新系了一下，剛系好外面的絲帶，腦海中忽然出現司徒域的手，只見他的手與自己的重疊，原來他系衣帶的手法，竟與昨天司徒域替他系時如出一轍。

    楊陽瞬間只覺得那衣帶猶如燙手山芋，猛然收回，指尖忍不住微微輕顫。

    原來過了一夜，昨晚的事情，依舊歷歷在目。

    楊陽晃了晃神，伸手一拍腦門道：“我在胡思亂想什么，趕緊找兒子要緊?！?/br>
    楊陽深吸一口氣，走到門前，將房門拉開，一路出了寢宮往前廳走去，前廳依然沒見到人影，楊陽擔心暖暖跑出太子寢宮，連忙又追出了門，結果在院子里，終于見到了自己的兒子暖暖。

    不光是暖暖，還有司徒域他們。

    原來吃過早膳之后，司徒域趁著還有些時間，便來到院子里教暖暖學習毛筆字，在皇家，毛筆字是每個皇室成員都必須會的，就連肖放，別看他平日里浪蕩的很，一手毛筆字也是寫的極好的。

    司徒域命趙云拿來筆墨紙硯，就在院中的角亭里，教暖暖寫起毛筆字來。

    楊陽站在前廳門口，將眼前這幅畫面納入眼底，那副“父子情深”的畫面，竟是如此的美好。

    楊陽竟不知道，他的暖暖不知什么時候，竟然跟司徒域的關系處的如此和睦，難道真的是父子天性嗎？

    楊陽抿了抿唇，眼前的畫面，并不是他想看到了，如果他和司徒域注定無緣，那么暖暖與司徒域的接觸也理所當然的越少越好，可……可眼前的場景，竟讓他有些舍不得。

    暖暖好像很開心，司徒域也……很開心，這樣的畫面，讓他如何忍心將其破壞？

    暖暖學的認真，這會兒也沒注意自己爸爸已經起來了，此時看著他的眼中，滿是惆悵。

    司徒域卻依舊注意到了，抬頭給了趙蘭一個眼神，趙蘭會意，上前替他看著暖暖，司徒域則站起身，朝楊陽走了過去，趙云也隨之一起退下。

    楊陽看著司徒域一步步朝自己走了過來，廣袖下的手忍不住因為緊張而緊握成拳，他現在甚至有些害怕見到司徒域，害怕他像昨晚那樣，說出情深如此的話，害怕自己的拒絕，會傷害到他。

    或許他已經……生氣了？也是，他堂堂皇太子殿下，居然被自己這么一個不識好歹的“刁民”拒絕了表白，自然會生氣，甚至可能再也不想看到他了吧？

    這樣也好，可……為什么他卻并不覺得高興呢？

    楊陽陷入自己的思緒，直到司徒域來到他面前，竟也沒能反應過來，司徒域見他臉色忽然變得有些難看，忍不住低聲嘆息道：“又在胡思亂想些什么？”

    “??？，’楊陽猛然抬頭，近在咫尺的臉依舊俊美如斯，皇太子殿下看著他的眼神，依舊帶著如昨夜般的溫情。

    進屋的趙云，拿著一件外衫走了出來，司徒域伸手接過，親自出手，替楊陽穿衣。

    楊陽慌忙中，連忙奪過道：“我、我自己來?！?/br>
    司徒域也不勉強，含笑看著他自己將衣裳穿上，熟練的系上衣帶，太子殿下點頭贊許道：“不錯，學的很快?！?/br>
    楊陽知道他指的是昨晚，忍不住老臉一紅，趙云還在旁邊站著呢，難道他想將自己不會穿衣服的事情，弄得人盡皆知嗎？

    忍不住賭氣地瞪了司徒域一眼，一旁的趙云看到了，一低頭忍不住笑了起來，可把楊陽郁悶的，一抬頭看向罪魁回首，太子殿下朝他眨眨眼，一臉無辜。

    楊陽就覺得自己牙槽又開始癢了！

    司徒域見他紅著臉咬牙切齒，磨著牙的樣子，不忍心再欺負他，對一旁的趙云道：“去將早點和早膳一并端上來?！?/br>
    楊陽聽了忍不住好奇道：“早點不就是早膳嗎？”

    皇太子殿下挑了挑眉，無奈道：“看來有機會得好好教教你了……”

    楊陽剛想問他這話什意思，那邊暖暖終于發現爸爸了，忙放下筆，從凳子上跳了下來，朝楊陽快步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