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可她卻是仍舊低著頭,仿佛在積蓄著某種有著很強能量的情感。 但是盧卡茨卻未有停止。 他說:“在那些天里,我一直都會想起你把受了槍傷的我拖到采爾馬特時的樣子。我還會想起你說愿意和我有一個孩子。只是我一直,一直都……” 盧卡茨的話還未說完,項靈熙就抬起頭來。并且此刻在她的那雙靈動的眼睛里充斥著的,竟是滿滿的憤怒。 “盧卡茨·卡拉喬爾杰,你怎么敢!你怎么還敢和我提起那個時候的采爾馬特!你怎么還能和我說起那些!” 當看到項靈熙的那雙充滿了失望、憤怒和控訴的眼睛時,盧卡茨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害怕。 他害怕眼前的這個女孩真的會離開他,并就此在他的生命里消失不見。 于是他更為不愿放手。 在項靈熙震怒地大聲叫出他的名字時,他幾乎是本能地用兩只手一起抓住項靈熙先前拿著手機的,并試圖掙脫開他的手,并將它放在唇邊親吻著,好一會兒之后才在項靈熙最終真的使出她全部的力氣去掙脫,也用腳去踢他的時候松開了手。 但那當然不是因為曾經的雪鷹特種突擊隊隊長連這樣一個女孩的手都抓不住。 他松開項靈熙,只不過是因為擔心她會因此而更生自己的氣。 盧卡茨幾乎是在松開項靈熙的手后就立刻說道:“那時候的我一直都沒有勇氣去聯系你,也不愿意在自己還沒重新站起來的時候就來向心愛的女人訴說自己的軟弱?!?/br> 當盧卡茨把他曾經極力想要向對方隱瞞的那些軟弱一口氣地向他喜歡的女孩全部袒露,項靈熙終于安靜了下來。 但這一刻,她所表現出的,卻并不是感動。并且那也不是任何一種讓盧卡茨想要看到的,正面的情緒。 項靈熙紅著眼睛咬著嘴唇看了盧卡茨好一會兒,而后她笑了,并問道:“‘心愛的女人’?你不覺得用這樣的詞來指代我,是對我的一種羞辱嗎?” 項靈熙不想再和這個她曾喜歡過很多年的男人繼續糾纏,因而起身抱起外套道:“從頭到尾,我都只不過是一個讓你有了一點好感的女人?!?/br> 當項靈熙說出那句話的時候,盧卡茨猛地一個怔愣。但是在項靈熙向著門口走去的時候,他又很快追上項靈熙,并一下就把手按在了項靈熙正要打開的那扇房門上,在對上項靈熙的那雙此刻帶著很強攻擊性的眼睛時,他在幾個呼吸后才猛然回神一般地解釋起來。 “那只是一開始的時候!但是后來……” 盧卡茨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項靈熙再次打斷道:“后來你告訴我,想要在海牙法庭的事結束之后,就我們兩個的關系一起坐下來好好談一談?!?/br> 當項靈熙說到這里的時候,她又笑了,并且這一次,她那故作輕松的笑卻伴隨著終于沒能被她抑制住的眼淚。 但依舊是這一次,她沒有讓淚水最終滿溢。 她說:“我等了你了,等了42天??墒窃谶@么長的時間里,我卻什么也沒等到。我覺得這應該就是你給我的答案了??赡悻F在卻還來和我說這些。你簡直,簡直就是在玩弄我的感情。如果你剛剛說的那些都是真的,那我可以向你保證,你會為此付出代價的?!?/br> 這簡直是盧卡茨所聽到過的,最具威力的恐嚇了。 沒錯,從項靈熙的口中所說出的這些話聽在盧卡茨的耳里無異于恐嚇。 他幾乎就要被這個如此柔弱的女孩嚇退了。 但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在這樣的時候因怯懦而說出謊言。 在那一刻,盧卡茨看向項靈熙的目光變得無比溫柔,就連那雙冰一樣顏色的眼睛都變得不再冰冷,更仿佛每時每刻都在向對方訴說著無聲的愛意。 盧卡茨:“你想要離開我了,也不愿意再像那時候在朗格拉克醫生的家里那樣——只要想到什么,或者想要和我說些什么就吻我一下了,是嗎?” 這不可能! 他不可能知道。 瞪圓了眼睛的項靈熙看向盧卡茨的目光中透露出了不敢置信。 可是態度如此溫柔的盧卡茨卻是步步緊逼著,在項靈熙還想要后退的時候又靠近她了一些。 “你以為我不可能記得嗎,靈熙?在我剛剛醒過來的時候,我的記憶的確很混亂,但是之后,我會慢慢回想起很多。那時候我雖然沒能醒過來,但是有的時候,我對外界是有感知的。我知道你經常會趴在我的胸口聽我的心跳聲,你喜歡依偎在我的懷里,然后抬起頭來吻我的下巴?!?/br> 項靈熙很努力地想要拉開房門,可是被盧卡茨看似不經意地用一個手掌按著的房門卻是被他按得連一絲一毫都拉不動。 于是被氣得都發起喘來的項靈熙干脆停止了拉門的動作,并揚起下巴,很高傲地看著這個比自己要高出了不少的男人。 項靈熙:“所以呢?如果這些我的確都做過,那又怎么樣呢?我假設你心里的確有一個愛的很深的女人?!?/br> 盧卡茨:“沒有什么假設,靈熙。請你相信我?!?/br> 項靈熙:“所以你心里的那個,讓你深愛的女人就是這樣一個讓你可以召之即來,又揮之即去的人嗎?” 不再執著于跑出這間屋子的項靈熙深吸了一口氣,而后動作盡可能瀟灑地離開門前的這個被盧卡茨掌控著的小空間,她松了松自己的肩膀,也動了動手臂,并走回桌前,拿起她先前還未有喝過的咖啡喝了一口。 而后,她便轉身看向盧卡茨,并問道:“當你躲在波蘭的不知道哪個角落的時候,你對我做了一個讓我停在那兒的手勢,于是我就得停在那兒。然后你在消沉了很久之后覺得自己又能出來做個英雄了,你朝我招招手,告訴我現在可以過來了。所以我就又得立刻跑到你的面前來了嗎?” 第127章 當項靈熙說出那些話語的時候,盧卡茨陷入了片刻的迷茫。 他在兩天之內追著項靈熙一路從歐洲的東邊去到了中國,而后又馬不停蹄地一口氣從中國追到了瑞士。 在這一來一回的超長空中旅行中,他有那么多的時間去思考,可在自己的專業領域里一直都就思維敏捷的前總統閣下卻是怎么都沒能想到,在項靈熙的心中會存在著這樣的想法。 他的心里有那么多急于想要向眼前人表露的愛意,并且他也很想為項靈熙做很多很多的事。 可當他帶著那些濃烈的情感在地球的兩端走了一趟來回,好不容易才走到項靈熙的面前的盧卡茨卻發現他與自己心愛的女孩之間,竟已相隔了這么深的一道天塹。 他們在那道深得望不見底的天塹兩邊用對方聽不懂的語言說了那么那么多,滿心以為對方已經明白自己的心意,但是當來自白森林的那個男孩終于打算越過那道天塹時,他的女孩卻已經帶著落寞轉身離開了。 而正如項靈熙對于盧卡茨所說的愛意感到陌生那樣,盧卡茨也對項靈熙所說的那些控訴感到同樣陌生。 他當然從未有這樣去想對方,也從未有將項靈熙想得如此無足輕重。 在他的心里,哪怕是項靈熙的一根頭發都不可能那樣的輕。 可現在,他還未來得及去好好珍惜的這個總是很容易就掉眼淚的女孩卻是忍著淚水對他說出了這樣的話語。 那讓他怎么能不在感覺心都被揪了起來的同時又感到迷茫。 但是終于有機會告訴盧卡茨這些的項靈熙卻并沒有停止。 有些心情,她早就擁有。 可有些話語,她直到這一刻才剛剛想清楚。 “你是索林尼亞人的雪鷹,更是羅科曼尼亞人的雪鷹。你總是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總是能夠達成自己的那些愿望。你一直都在不停地在往氣候惡劣的遠方飛。而我只不過是在你經過兩座山峰的時候……剛好就在那里。這大概也就是為什么……為什么我們兩個之間的關系從來都不是我能說了算的。 “在我沒想要開始的時候,在我一次次猶豫又搖擺不定的時候,你表現出了一副和我一起墜入了愛河的樣子??傻鹊轿医K于下定決心相信你是認真的,也想要和你開始的時候,你又在回到你的世界后音訊全無了。盧卡茨,你用事實告訴了我,我們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br> “足夠了,靈熙?!北M管盧卡茨是真的很想把項靈熙內心究竟是何種想法弄得足夠清楚,可他到底還是說出了這句話語。 他向自己喜歡的女孩搖著頭說道:“別再繼續說這些會傷到你的話了,你知道這不是真的?!?/br> 可是項靈熙根本就不想按照盧卡茨所說的那樣做。眼見著這個剛才還留在安全距離外的男人又一步步地走向自己,她只是往后挪了一小步,而后就在自己的腰碰到桌子時停了下來,不愿認輸地瞪著盧卡茨。 “但是有關我們之間的關系,總該有一次是我說了能算的吧?我說,卡拉喬爾杰先生,我們之間結束了?!?/br> “已經不可能了,靈熙。我們之間永遠都不可能結束了?!?/br> “我們之間的這一頁已經翻篇了!我也不想再和你繼續糾纏下去了!同樣的錯誤我不可能再犯第三次了!” 此刻的項靈熙就好像是被捕獸架傷到了的小獸,在獵人一步一步靠近自己的時候發出虛張聲勢的威脅聲。 已經完全從槍傷中恢復過來,也把自己調整到了最佳狀態的盧卡茨走到了一個離項靈熙很近很近的距離,仿佛他只要一抬手,就能觸碰到心中所愛的臉龐。 但是當他真的這樣做了的時候,項靈熙卻是偏過臉又低下頭去,向這個男人釋放出了很強烈的,抗拒的信號。 “我很累了,希望你可以現在就離開這里?!?/br> 這個男人太強壯了,如果他不愿意離開,項靈熙根本就毫無辦法。因而項靈熙干脆就只是站在那里對他下了逐客令,并低垂著眼睫等待對方的下一個動作。 在這樣的一個距離之下,項靈熙甚至能夠感受到對方那因為她的這些話語而變得粗沉起來的呼吸聲。 “如果這是你希望的,我可以很快就離開這間屋子。但是在那之前,靈熙,我希望你還能聽我再對你說幾句話?!?/br> 項靈熙依舊保持著那個抗拒的姿勢,既沒有說同意,也沒有催促對方快些離開。 因而盧卡茨把桌子邊上的椅子拉出一張來,并扶著項靈熙的肩膀讓她坐到椅子上。那讓項靈熙瞪大了眼睛,卻依舊還是低著頭,不去看對方。 但在下一刻,讓項靈熙坐到了椅子上的盧卡茨蹲了下來,讓低著頭的項靈熙可以很輕易地就看到視線比她矮了一截的前總統閣下。 “在把我從你的世界里剔除出去的時候,你對我說——‘祝你前程遠大,所有美夢都成真’。但是靈熙,沒有你的前程再遠大也不會是我想要的。沒有你的夢更稱不上是美夢。對于你,我有一種緊迫感。因為我已經錯過那么多生命里本該有你的時間了,我不能再錯過更多了。至于你說的結束,抱歉靈熙,我就算讓我的政治生涯結束也不可能讓我們結束的?!?/br> 說完,盧卡茨站起身來,但他卻沒有在這個自己如此渴望靠近對方的時候去吻一吻項靈熙那又一次因為他而發紅了的眼睛。 他就這樣面對著項靈熙,并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就連離開時的那么一點點時間,他都不愿錯過這樣光明正大地望向對方的機會,只在把門打開后才轉身離去。 在門被關上的那一刻,項靈熙立馬就把能遮住那些吻痕圍巾摘了下來,并在把圍巾丟到了桌子上之后跳起腳來。 可她卻又不知道促使她這樣的,到底是怎樣的情感。并且她也不知道此刻她究竟是在生盧卡茨的氣,還是因為她居然又能在那個混蛋說出最后那幾句話的時候抑制不住地心跳加快而生自己的氣。 但是在跳腳了好一會兒之后,再次一眼掃到桌子上那條圍巾的項靈熙就立馬回過神來。 擔心朗格拉克安危的項靈熙后知后覺地沖到門口,在打開房門后往左右兩邊快速地張望了一下。 被她趕走了的前總統當然已經不在走廊上了。 于是項靈熙又很快沖到了公寓的陽臺上??墒钱斔峦サ臅r候,她也找不見出房門需要磨蹭一分鐘,但是消失在這片區域卻可能只需要半分鐘的……前總統閣下的身影。 因而項靈熙只能立刻撥起朗格拉克的電話。 但是她當然得不到對方的回應。 因為……這時候的朗格拉克醫生依舊還在克拉默的嚴防死守之下。在這種情況下,朗格拉克的手機雖然沒有被克拉默沒收,卻是被半強制性地放在了桌子上,讓朗格拉克與他的手機之間相隔著一個克拉默的距離。 著急等待電話接通的項靈熙在房間里踱步了有將近半分鐘的時間,而后在那里焦急踱步的項靈熙就恍然大悟了。 她掛斷了依舊還在等待接聽中的電話,并把克拉默從黑名單里放了出來,同時也給他發去了一條短信。 ——【你把朗格拉克怎么樣了!】 在朗格拉克的電話無人接聽的時候,克拉默的回復倒是來得很快。 他說——【我讓他坐在沙發上,看著我削水果給他吃?!?/br> 在給項靈熙發出了那條短信之后,克拉默就真的放下手機拿起刀,并一邊盯著朗格拉克一邊繼續削起蘋果來。 “我以為你也是靈熙的朋友?!弊谏嘲l上的朗格拉克這樣說道。 而即便是在盧卡茨已經從總統變成了前總統的時候也做到了足夠盡忠職守的克拉默則給出了一句“嗯哼”來作為回答。 “那你就不應該在這種問題上毫無原則也毫無主見地偏幫盧卡茨?!?/br> 面對依舊不放棄勸服自己的朗格拉克,不輕易上當的克拉默語重心長地“嗯”了一聲,卻是一點放對方離開的意思都沒有。 盯著自己的人如此油鹽不進,即便是好脾氣也有好耐心的朗格拉克也會忍不住想要發火。 朗格拉克說:“他不適合靈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