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但盧卡茨卻并不覺得生氣。 或許光是這一點,就已經足夠讓他感到奇妙又好笑了。 “這種時候怎么了?” “我都快死了?” 此時的項靈熙已經在做完了準備工作之后走到了靠著盧卡茨的那一邊,卻是一聽到盧卡茨的那句話就又控制不住地掉眼淚了。 那簡直讓盧卡茨感到慌亂。 他是真的想告訴眼前的這個在冰雪中唯一陪伴著他的人——好了,別哭了,我什么都答應你。 可他的小畫家卻是根本不給他說出這句話的機會,只是在蹲下來穩穩地把他抱到門板上的時候問道:“你知道現在讓我覺得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嗎?” “不應該答應跟著我走這一路?” “是不應該在和你做那樣的事的時候……每次都一定要你穿上那件小雨衣!” 聽到項靈熙的這種帶著羞怯的可愛描述時,盧卡茨竟一下反應不過來,項靈熙所說的“那樣的事”到底是什么。 而后,項靈熙便在用綁帶穿過他的胳膊把他和門板綁在一起的時候咬著牙說道:“萬一呢!要是你真的一個不小心死了,我還能有個寶寶!” 這下,盧卡茨是真的笑得咳嗽了起來。那讓他不禁又捂起了自己的傷口,卻是怎么都笑得停不下來。 “這么說,你愿意和我有一個……孩子?你也愿意一直一直的都記得我?” 當盧卡茨說出這些話的時候,項靈熙仿佛惱羞成怒般地一把掀起了原先給盧卡茨蓋在身上的那件屬于她的防寒服。她選擇了不說話,并再次把那些繩索系在了自己腰上的綁帶上。 說實話,以盧卡茨的評判標準,項靈熙應當是一個看起來很柔弱的女人。 她的眼睛里有著柔情,令人心動的愛慕,以及與之形成了鮮明反差的倔強。 在需要她堅強起來的時候,她總是能爆發出很強的能量。 在盧卡茨已經經歷了的那些年里,他曾遇到過很多向他表達過熱烈情感的異性,但從沒有哪個人像眼前的這個人一樣看到過他如此狼狽的樣子,也從沒有人曾讓他有過這樣的感覺。 項靈熙的那句毫無保留的話語讓盧卡茨突然意識到,如果能夠和眼前的這個女人有一個或者很多個他們兩人的孩子,那樣的感覺到底會有多好。 孩子們的mama漂亮,聰明,迷人,有活力,感性,無論遇到什么糟糕境遇都能做到積極和樂觀…… 當項靈熙真的開始拖動著這塊變得很重的門板往山下磕磕碰碰地滑動起來,盧卡茨終于為他的那段很長的描述想到了最合適的結尾。 ——而且,孩子們的父母還那么相愛。 那一刻,盧卡茨突然覺得迎面吹來的那些山風不再那么寒冷了,并且從傷口處傳來的不適也不再那樣的難以忍受了。 他的眼前甚至還開始閃現他所能期待的一切。 在有著木質地板以及溫馨裝飾的屋子里,他把手放到了項靈熙那還很平很平的腹部上,眼睛里帶著摻雜著驚喜和笨拙的不知所措,并被依偎著他的項靈熙仰頭吻住了下巴。 清晨,他和項靈熙在公園跑步,項靈熙一身輕松地邊跑邊和他說著些什么,而他則拖著很多輪胎跑在這個女人的身旁。那些疊在了一起的輪胎上還坐著昏昏欲睡的,他們的孩子。 他們在健身房接吻,而后他就干脆把人抱到了浴室,打開了花灑,并把人按在了淋浴間的墻上不斷地親吻。 對了,還有她的那些畫。 他請求他的小畫家在他的辦公室里畫畫,讓他們能夠在工作的時候也待在一起??僧斔鎸δ切廊说奈募⑾蜃约荷類壑呐吮г沟臅r候,被屢次打斷了的小畫家卻是向他發起火來,怎么哄都哄不好。 【盧卡……】 【盧卡茨……】 【我親愛的……】 腦中閃現著那些畫面的盧卡茨感覺自己似乎聽到了自己深愛的那個女人在叫他的名字,但他卻有些分不清那究竟是他的想象,還是項靈熙真的在寒風中又呼喚起了他的名字。 他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回應了對方,只知道這一路并不寒冷,并且他也是真的很不舍。 多可惜啊,這么明亮的那一幕幕居然都還沒有真的發生。 多糟糕啊,他居然還從來都沒和這個人說過像樣的情話。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項靈熙好容易才抓到了一些拖著盧卡茨快些下山的滑雪竅門,可當她再一次次呼喚起對方的名字時,卻是怎么也得不到對方的回應了。 然而膽小的她,卻是連停下來聽一聽對方心跳的勇氣都沒有。 她只能一直向著采爾馬特滑動,一刻都不停下。 第104章 在接近山腳的時候,項靈熙開始能夠看到美麗的小鎮采爾馬特,可是雪的厚度卻是已經薄到再也不能讓她用滑雪板往下滑動了。于是她丟下了滑雪板,也扔掉了雪仗,轉而把腰間的綁帶取下來,并把它扛在肩上一點一點地把盧卡茨躺著的那塊門板往下拖動。 那讓項靈熙才不過這樣艱難地移動了一小段路,就覺得自己越來越熱越來越熱。 因而她干脆把身上的那件防寒服又脫了下來,并把它蓋到了盧卡茨的身上。 這時候盧卡茨的身體已經很冷很冷,冷到了讓項靈熙感到恐懼??伤纸胁恍褜Ψ?。在那一刻,她的眼淚又開始不斷地涌出,那些淚水讓她的視線模糊得都快要看不清眼前那人的俊美臉龐了。 但是當項靈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的時候,她又會猛然想起地拿出那把原本是被盧卡茨隨身帶著的瑞士軍刀,在把一把小刀拔出之后,她把刀背對著盧卡茨地放到了他的鼻子下面。 當項靈熙看到了小刀上起了的霧氣后,恐懼和悲傷的淚水又立刻轉為了慶幸與喜悅。 她在盧卡茨的嘴唇上落下一個吻,又在這個明明已經陷入了昏迷的男人的耳邊說道: “盧卡茨,再堅持一會兒,一會兒就好,我已經能看到采爾馬特了?!?/br> 說著,項靈熙就很快把從她身上脫下來的那件衣服給盧卡茨綁好,也再次確定盧卡茨此時的側臥姿勢,而后就再次堅定了一下自己,向著山下而去。 等到天都快黑了的時候,項靈熙終于帶著盧卡茨來到了采爾馬特小鎮的外圍,她攔下了一輛鎮上的觀光馬車,把她現在的緊急情況告知了對方,而后就和人一起把那塊門板抬上了馬車,她自己則坐到了馬車車夫的旁邊。 馬車車夫按照項靈熙的請求把她帶到了朗格拉克醫生的診所。只是很可惜,當他們到那里的時候都已經是下午五點半了,而朗格拉克醫生的診所在這個月份只在每天上午的十點至十二點,以及下午兩點至五點開門。 有幾名看起來慘兮兮的滑雪愛好者在同伴的攙扶下與項靈熙在差不多的時間到了這里。并一邊呻吟著,或者說哀嚎著坐到了診所門口的石階上,并讓他們的同伴去看看門口放著的app排隊系統。 但是項靈熙卻沒有就此放棄希望。 如果說朗格拉克醫生在傍晚五點的時候還接待骨折了的傷者,那么他很有可能直到這個時候都還在幫傷者進行治療。 那就更不用說,樓上的燈直到這會兒都依舊還亮著。 于是項靈熙很快就在樓底下敲起門來。 “朗格拉克醫生!朗格拉克醫生!” 項靈熙在診所門前突然弄出來的動靜讓那幾名骨折青年嚇了一大跳。如果不是他們看著項靈熙在馬車車夫的幫助下把她的朋友抬了下來,他們都要以為這個看球來很有藝術氣息的女人是來找朗格拉克醫生尋仇的了。 “嘿,你別這樣,大家都是在滑雪的時候摔傷了的,我們不也還在這里坐著嗎?” “我朋友的情況和你們不一樣!” 在和那幾名向她說出了抱怨的滑雪青年解釋了一句之后,項靈熙又重重地拍起門來。而后她甚至因為覺得自己的拍門聲太小,直接把腳上的鞋給脫了下來,又把鞋底在診所門前的毯子上擦了好幾下,而后她就在眾目睽睽之下用鞋子敲起門來。 “我覺得她的主意不錯……” 一名滑雪青年看了看他那躺在地上疑似鎖骨骨折的兄弟,而后就在項靈熙不斷拍門喊人的時候也站起身來,走到項靈熙的身旁和她一起拍門。 兩人一起的動靜終于讓里面的人很不愉快地過來開門。 那是一位年長的護士。 “你們不會看門口的告示牌嗎?我們五點就開始不接待傷者了,如果情況特別緊急,建議你們坐火車或者坐直升機去更大的鎮上?!?/br> 在被年長的護士責備了之后,那名看起來人高馬大的男青年立馬低下頭來,而項靈熙臉上的淚痕和神情卻是讓那名護士在看到她之后緩和了一點神色。 “你怎么了?” 當年長的護士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順著項靈熙的視線看到了側臥在了門板上的,已經陷入了昏迷的盧卡茨。 “他是朗格拉克醫生已故兄長的朋友,陷入昏迷之前讓我來這里找朗格拉克醫生?!?/br>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項靈熙已經泣不成聲。而此時朗格拉克醫生也已經從樓上走了下來,并在聽到了項靈熙的描述后來到了門前。 那是一張還很年輕的,并讓項靈熙感覺到有些似曾相識的臉。 “他叫什么名字?” “盧卡茨?;蛘吣憧赡芨煜に耐馓?,雪鷹?!?/br> 當朗格拉克的目光落在項靈熙的身上時,他似乎感受到了和項靈熙相同的那種似曾相識。但是此時的情形卻并不允許他去細究這樣的感覺。 無論是雪鷹還是盧卡茨,那都是他熟悉的名字。因而這名只是穿著白色的褂子,未有加上一件外套就下來了的青年很快走到了路旁盧卡茨所躺著的地方。 “他是怎么回事?” “是槍傷?!?/br> 說出了那個詞的項靈熙聲音壓得很低,讓除朗格拉克之外的人都聽不清她說了些什么。 而這名年紀輕輕就已在采爾馬特有了一家診所的醫生則表現得十分鎮定,他把兩指放到了盧卡茨的頸部動脈感受了一下之后就很快起身對那名年長的護士說道: “能幫我推一輛擔架車過來嗎?他的肋骨斷了,可能戳穿了他的內臟引起出血,情況很緊急,需要現在就進行手術?!?/br> 護士很快向朗格拉克點頭,并快步走進診所。這時候,朗格拉克又看向那名先前和項靈熙一起敲門的滑雪青年。 “你的朋友呢?” “他……他好像鎖骨斷了?!?/br> 朗格拉克很快走到了那名躺在了地上的青年身旁,按了一下他的鎖骨,并很快說道:“他的鎖骨好好的,沒斷,你讓他自己起來走回去吧?!?/br> 這樣之后,那名為了自己的兄弟在別人的診所門前敲了好久門的滑雪青年就憤而去踢他躺在地上的朋友。但兩人還沒打鬧起來,他就又被朗格拉克喊來做苦工了。 當朗格拉克讓那名滑雪青年和他一起解開盧卡茨身上的綁帶,也把他很輕地放到擔架車上的時候,把盧卡茨一路拖下山來的項靈熙終于后知后覺地感受到了一陣脫力,并被原以為自己鎖骨斷了的那名青年順手扶了一把。 但她才來得及對那人說出一句謝謝,朗格拉克就已經呼喚起了她。 “我該怎么稱呼你?” “我姓項?!?/br> “那么,項小姐。你知道盧卡茨的血型嗎?從他受傷到現在大約過了多久?” “是的!他受傷到現在應該已經有三個小時了,他的血型是……” 此時診所里的護士和其他醫生都已經下班,再加上盧卡茨的身份以及傷情都不便于讓其他人知道。因而朗格拉克干脆讓項靈熙在換上了無菌服之后隨他一起進入到了手術室,同時也詢問起她很多事。 “你是說,那名槍手在朝著盧卡茨開槍的時候距離他只有不到五米?” “對……” “那他們肯定用的不是正式規格的子彈。否則的話他的傷勢不可能是這樣的?!?/br>